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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郎的演出包容了家族中不同角色的声音,而那些声音或许也是他内在自我不同面向的投影。(张震洲 摄)
演出评论 Review

纠结而壮美的寻根史诗

面对孟加拉血泪斑斑的国族抗争史,阿喀郎的认同与其说是透过血缘,不如说更接近对自由与人性等普世价值的拥抱;换个角度来看,或许正是这些历史的发现让他得以跨越自我和故土间无可回避的差异与隔阂,进而能在心灵上拥抱斯土与斯人,重新找到自我和家族根源可能的连结。

 

面对孟加拉血泪斑斑的国族抗争史,阿喀郎的认同与其说是透过血缘,不如说更接近对自由与人性等普世价值的拥抱;换个角度来看,或许正是这些历史的发现让他得以跨越自我和故土间无可回避的差异与隔阂,进而能在心灵上拥抱斯土与斯人,重新找到自我和家族根源可能的连结。

 

阿喀郎Desh

9/20~22 台北 国家戏剧院

虽是独舞,但阿喀郎.汗创作于二○一一年的Desh却是个异常庞大的作品。这不仅是指幕后合作的跨国团队规模浩大,更是指它所运用舞台媒材、叙事脉络,以及它触及的个人、家族与族裔的历史。Desh在阿喀郎的母语孟加拉语中意指「故土」、「家园」,但就如节目册封面的文字「回去 一个未曾真正离开的地方…… 离开 一个未曾真正到过的地方」所示,阿喀郎和他父母的出生地孟加拉之间有著既疏离又牵挂的复杂情愫。

复语多声的神奇说书人

为了述说这纠结又矛盾的自我身份追寻,Desh创造了一种极为独特的叙事手法,从而成就了既简约又丰美的舞台风格。印度古典舞蹈原就长于说故事,而且常是一人分饰多角,以鲜明的动作特质流畅地切换于不同角色之间,阿喀郎擅长的卡达克舞(Kathak)也不例外。这样的概念在Desh中发展成复杂而多层次的叙事角度与声音:一方面,阿喀郎借用偶戏与皮影戏的手法,以一己之身演活家族中横跨三代间的冲突与情感;另一方面,孟加拉土地上的传说与历史中的人物,也借由创意十足的投影技术,和舞台上阿喀郎的肉身形成既对话又交叠的维妙关系。

这趟自我追寻的旅程充满颠踬与疑惑。舞作开场,阿喀郎手持大榔头不断敲击舞台中央一坯隆起如黄土的地板,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冲击著观众的耳膜,那是二○一○年工作团队在孟加拉首都达卡的拆船厂中录下的声响。它在舞作中不只一次地出现,也成为阿喀郎对寻根之路巨大的叩问。紧接著的一幕里,达卡街上混乱的车声、喇叭声、人声、狗吠声充斥舞台空间,一道道白色光影以不同的速度掠过地板,阿喀郎闪躲、颠踬其间,霎时仿佛所有关于那城市的身体记忆一拥而上,让他再度置身那陌生而备感压迫、甚至手足无措的孟加拉庶民生活洪流里。

阿喀郎对自我根源的疑惑,清楚地表现在他和父亲的关系里。卡达克舞者用身体说故事的能力在此被神奇地转化:阿喀郎将自己的头顶以黑墨画上眼睛、鼻子,这就成了他手中操控的代表父亲的偶。他一忽而扮演父亲、一忽而扮演自己,演出青少年时期父子两人间的冲突对话。稍后,家族中两代人的关系则于另一幕中叠影在他和小姪女的对话里,布幕后他生动的手势演出叔姪间亲密的互动,他热切地想传承幼时从父母听来的孟加拉童话,但稚气的英国腔小女孩却只对Lady Gaga感兴趣。说是独舞,阿喀郎的演出包容了家族中不同角色的声音,而那些声音,或许也正是他内在自我不同面向的投影。

个人、家族、族裔的历史

说给小姪女的床边故事,牵引出舞作后半虚构童话与历史事件交织的舞台景象,就在这虚实之间,阿喀郎描画出自我内在追寻的旅程。横跨舞台前方的半透明纱幕上投影出童趣笔触的黑白动画,一个小男孩独自闯入森林寻找蜂蜜的故事。当阿喀郎开始和画面中的大象、蟒蛇互动,他和男孩的角色开始交叠,但故事的结尾却出人意表,森林中的猛兽被一辆巨大的坦克取代,砲口正对著男孩单薄的身影。这景象的灵感来自一九七一年孟加拉独立革命时,被一名记者的摄影镜头捕捉的画面。这时肉身的阿喀郎举起双手,仿佛要阻止另一个时空即将发生的悲剧。

自此,阿喀郎的寻根旅程,便无可避免地和当代南亚的历史开始交缠,毕竟他家族的移民史正始于南亚大陆政治的动荡。亲族友人被巴基斯坦军人削去足踝的事件,被他编入舞作中的父亲逃离家园的故事。当童话的薄幕撤去,舞台背墙上浮动著许多模糊的人影,空气中也鼓躁著人群激烈的怒吼,阿喀郎拳头紧握,独自在舞台上激动地挥舞身体、嘶声呐喊,犹如处身抗争的人群里。这一幕不仅仅遥记著四十年前达卡街头面对巴基斯坦军队的孟加拉群众,更教人联想起近年来席卷穆斯林世界的茉莉花革命。 

面对孟加拉血泪斑斑的国族抗争史,阿喀郎的认同与其说是透过血缘,不如说更接近对自由与人性等普世价值的拥抱;换个角度来看,或许正是这些历史的发现让他得以跨越自我和故土间无可回避的差异与隔阂,进而能在心灵上拥抱斯土与斯人,重新找到自我和家族根源可能的连结。舞作接近尾声时,天空降下层层叠叠投影成蓝绿色的千丝万缕,阿喀郎的身影穿梭其间,当装置再度升起时,他以倒吊的姿态融入这片「汪洋」里。摊开孟加拉的地图,大半的国土被恒河三角洲密如蛛网的水域所覆盖。这一幕或许是阿喀郎以诗意的舞台意象,让自己投身故土的隐喻,然而他无法著地的身影,却也道出了其中挥之不去的永恒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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