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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中的五位主角,是纽约街头的五位游民。(Marco Caselli Nirmal 摄 王虹凯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打破框架的异响艺想/展演风景 美国现代音乐家

罗伯.艾须里 呢喃话语织就迷幻乐章

罗伯.艾须里是美国重要的当代作曲家,创作类型广泛,不仅包括记谱法、电子原音作曲,也是少见大量作品与剧场有密切关系的人物。他不但以将一般的口语运用在音乐创作中,写出带有迷幻恍惚氛围的乐章,更亲自上台演出自己的作品。八月份,他的歌剧《尘埃》将被改编为中文演出的《Watching Dust微声计划》上演。

罗伯.艾须里是美国重要的当代作曲家,创作类型广泛,不仅包括记谱法、电子原音作曲,也是少见大量作品与剧场有密切关系的人物。他不但以将一般的口语运用在音乐创作中,写出带有迷幻恍惚氛围的乐章,更亲自上台演出自己的作品。八月份,他的歌剧《尘埃》将被改编为中文演出的《Watching Dust微声计划》上演。

一九八三年,英国导演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拍摄了一部影片Four American Composers,入选的四位美国当代作曲家除了我们所熟悉的约翰.凯吉、菲利普.格拉斯,以及梅芮迪丝.孟克(Meredith Monk)之外,还有一位,就是以现代剧场音乐创作著称的作曲家罗伯.艾须里(Robert Ashley)。一九三○年出生,现年八十高龄的他创作类型广泛,不仅包括记谱法、电子原音作曲,也是少见大量作品与剧场有密切关系的人物。作为一个「创作者」,他尽毕生之力以美国本土的口语与音乐相联结、亲自走进剧场表演,并且首创「电视歌剧」的演出形式。前所未有的开创性,潇洒地为表演艺术划出了新的时代。

实验电子音乐  独创「自动书写」

早年,由艺术团体Once Group主办的The Once Festival在一九六○年代的美国是前卫音乐、剧场和电影的大本营。身为其中的成员,在大环境的滋养中,艾须里的兴趣集中在对记谱法、剧场及电子音乐音响上。最著名的作品是电子戏剧音乐The Wolfman

一九七九年,艾须里作品Automatic Writing的完成,显示了惊人的突破性。延续著对电子音乐的实验性,这部属「电视歌剧」的作品在器乐上用了Moog电子合成器创造的音乐,隐约到几乎听不见,却又像能穿透墙壁或地板的声音,并且以一台古老剧院大键琴奏出的缓慢变化和声;口语上则是采用法语低声呢喃的语句,而不稳定的片断口语,和纯粹语音的呈现,似乎处在一种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的状态。这种「自动书写」的技法,很有可能是受了达达超现实主义的影响,亦即让手部暂时离开意识控制,不假思考、不做计划,只靠直觉书写。但这种方式所写出来的东西有道理吗?剧场导演耿一伟认为:「一定有,只是大脑无法解释而已。」而这自动书写的特点也就在这里,与接受催眠一样,所出现的结果都是从潜意识出发,直接、忠实又值得玩味。

探究口语旋律  话语也是音乐

艾须里的所有重要作品,都跟口语化的音乐性息息相关。从一九七○年间,艾须里就专注于研究人生与口语模式和非自主的言词表达,因此他的歌剧角色常常以一种疏离感操作著熟悉的语言。事实上,他曾经是妥瑞氏症(注)患者,因此他开始将不自主的话语录制下来,并且使用在他电子及拼贴作品上,而上述的Automatic Writing便是他最典型的例子。

就像捷克作曲家雅纳杰克(Leoš Janáček)采集民间口语的声音,听见小孩的声音就将它记录下来写成旋律弹奏;甚至德弗札克、史麦塔纳不约而同地研究口语的旋律一般,艾须里对语言旋律的关心及口语本身的旋律性也相当重视。只是他的作法并非使用弹奏,而是用人声来试。但是究竟「口语如何成为音乐?」耿一伟解释:「我们自己都无法注意到自己的语言本身是不是具有音乐性或诗意?我们都将诗当作更复杂的写作,也将音乐当作和语言完全不同的领域。但其实可以在说话当中找到音乐的感受。这在现代人来说就是饶舌歌,但并不按照节奏。」艾须里的语言与音乐并不刻意相互配合,用意并不是听懂那些字,而是听懂声音后面的那些意识。

与演者互动构成音乐  特殊断句营造疏离幻境

在艾须里的创作中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文字即乐谱」。为了口语的因素,作曲家舍弃间接的乐谱,而以写好的词句让演员自由朗诵。也就是将人声当作乐器,而这个乐器即使没有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也可以自己会读出谱来。但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演奏这项乐器」?耿一伟说:「作曲家会用工作坊的方式给演员们建议,让他们不断地去尝试,这些乐器自然就会发展,慢慢地就会达到结果。」作曲家有时会先做好一段旋律出来,然后给演员去听、去唱,搭配音乐来试试看会有什么结果。换句话说,他先写出一段之后给演员试唱,对方可能发现其中有很好的部分,但不合适的地方就再重新修改。「这样的工作方式让我们恍然大悟──音乐并不是一个音乐家写出了一份乐谱之后便决定了『这就是音乐』,因为音乐是真正让耳朵听到之后才是音乐。」因此集体的互动就是最好的模式,而贴近我们的语言就是直接的乐谱。传统的记谱法已经无法满足现代音乐家,他们画图、发明符号来辅助,这在很多现代音乐家中可以得到回响。

然而,只是平铺直叙的朗读将是不具任何意义的。对此,作曲家采用的方式是「断句」。他会将原有的句子作特别的断句,而断法很像很多现代乐谱那般,将原有所谓完整的「乐句」完全被瓦解错开。耿一伟解释:「例如我们习惯说『明天 我想去 台北 看电影』,就有可能被念成『明天我 想去台 北看 电 影』。句子的念法没有一律的惯性或章法可以依循,全然依凭的,依旧是演员所寻找到的潜意识。因此他的音乐带有一种催眠性,但不是那种会昏昏欲睡的催眠,而是类似『迷幻摇滚』那般恍惚的气氛,在音乐的渲染中找到一种具有奇特的美感。」

首创「电视歌剧」  人人可演人人可看

在社会型态变化的冲击下,音乐的背后也呈现了强烈的本土性及政治性。艾须里的作品试图反映美国人的生活,也同时在保守的氛围中带些新意出来。新歌剧的观念就是他所抱持的看法。关于这点,耿一伟提出他的看法:「他的重要性是改变了以往歌剧面貌的看法,第一点,剧中有角色但没有故事线,可是每个人都在说故事。第二点,这些唱的歌者是来自真实生活中的人,也就是说,并非是一般声乐的歌手,他的朋友、太太、儿子都可能成为歌剧中的一个角色。而故事也是,古典的歌剧有那种咏叹式的歌唱,是一般超乎常人的,但他的歌剧却是接近常民的生活。」

但什么是「电视歌剧」?简单的说法就很像是我们现在所说的MV前身。在首度尝试创作长达十四小时「电视歌剧」Music with Roots in the Aether 之后,艾须里在一九八三年的Perfect Lives更成功地在此音乐类型里立下一个重要的里程碑。由纽约「厨房」艺术中心委托,于英国电视Channel four播放的作品,为他的艺术生涯带来更高的声望。

将艺术作品放到电视上播放,是史上头一遭,原因也是因为艾须里认为,电视和影片是能以和音乐一样的方式被欣赏,必须多听几次才能领略。他表示:「当你听巴赫、贝多芬或荀贝格等时,第一次并无法听到全貌,你会想多听几次,好听出你错过之处,某首曲子我听上百次了,我还是能听到新东西,新的关连。」

选择了电视作为媒介,就等于解放了歌剧在一般舞台上的限制,它的表演场域从小小的空间一转而成为无限大;他的观众也从原有的千百人一跃而成为倍数成长。肯定它的潜力,艾须里自信地说:「我相信这会往后十年最重要的事情,去发掘电视的潜力,我想它会是一个全新的音乐剧场!」

用创新的工具作为先锋,用不具目的的书写表现最深的潜在,用简单的语言重新引起共鸣、用强力的媒介放送新歌剧。艾须里的创新,不在刻意的标新立异、或者迎合观众。他的用心,就是那么单纯自然地,召唤著日常生活的诗意。

:妥瑞氏症是一种遗传性的神经运动疾病,患者的身体会出现不自主的、重复性的动作,有些会突然说一些词语或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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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先后就学于密西根与曼哈顿大学,修习音乐理论、钢琴作曲及音响学。
  • 1969年起任美国加州奥克兰米尔斯大学(Mills College, Oakland, California)现代音乐中心主任。
  • 曾参与声学艺术联盟创建,使用自行设计的电子乐器举行现场演奏音乐会。
  • 为最早尝试电视歌剧的作曲家。
  • 毕生的作品可以说是对美国历史与口语模式的研究,及美国音乐作为一种社会政治表现形式的批判性思考。

从纽约到台北的《尘埃》

微声计划  五位艺术家饰演游民

 

Watching Dust微声计划

8/6~7  19:30

8/7~8  14:30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INFO  02-23919393

「就在我家前的公园里有五个游民,我每天看著他们,虽然一次也没有交谈过,却觉得已经认识他们有三到五年之久,这足够我赋予他们每个人一个故事。而这些故事都是根据我自己的人生,或者是朋友们的经历。」这些露宿街头,失去正常沟通能力的街友,却是艾须里歌剧《尘埃》Dust的主角。问题是,他们的语言的确是我们的语言,但他们的「语言」,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语言吗?如果艺术是这样,那这个音乐到底要被听懂或者听不懂?这个歌剧,将由声音艺术家王虹凯与剧场导演耿一伟在台北改编演出;基于这个「听见微弱声音」的理念,于是原著《尘埃》被赋予了一个主题──「Watching Dust微声计划」。

五位非主流艺术家上阵  碰撞游民角色

创作于一九九八年,场景就在纽约市的街头,五个生活在垃圾堆里的游民各自唱著各自的故事。只不过这次,要将场景搬到台北上演。但流浪汉要怎么找?耿一伟透露:「不可能真的找流浪汉,但也不能找演员来演。所以我找五个认识的朋友。条件一定要是艺术家,并且必须都是非主流的。因为艺术家才有能力用他们的创作经验及边缘性去体会流浪汉这个身分、进而去做碰撞、去发现。」庄益增,是纪录片《无米乐》的导演,瓦旦.坞玛是做行为艺术的,张嫚书是华冈艺校的年轻老师,温晓梅是陶艺工作者,姜春年是插画家。这其中的考虑包括了多样性、年纪、背景等问题。

但翻成中文如何上演?耿一伟回答:「既然是个歌剧作品,音乐还是最重要,音乐清楚了,才能够知道要怎么做。」因此他们先让音乐制作听演员们朗诵,之后根据他们的念法发展音乐,接著再让演员听音乐,使他们反回馈、再念、再修,如此就会有集体密切来回抛接回应,让他们发挥,并且一层层往上萃取、爬升。为了忠于原著,演员们甚至开始在排练前花时间「住」在他们的窝里;为了有别于原著,还将在真正唱歌之前可以有点表演,让每个角色都有点个性。

叹气也可以成歌  灯光暗时请注意聆听

由于流浪汉都不太讲话,但内心郁闷的人都会叹气,所以耿一伟突发奇想,准备编一个〈叹息之歌〉,轮流叹气而组成的一首歌曲,融入了近似百老汇的风格,让演出变得活泼。而灯光的波动也是一个玄机,每隔一阵子会看到表演空间的灯光陷入黑暗,过一阵子会慢慢地亮起来,接著又渐渐再暗下去。这时候演员还是在演、音乐还是进行著,但观众为了要看清楚,所以要仔细聆听、甚至注意观察。

「我们从来没有仔细地看、或者听他们。」耿一伟说。相信藉著「微声计划」的演出,我们将从现实的人、真实的声音,找到来自于「尘埃」的情感。(李秋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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