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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作的另一主角是投影在傾斜的舞台上如潑墨山水的動態雲 影,它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不經意間流動、渲染。(許斌 攝)
舞蹈

天光雲影間的生命顯影

評雲門舞集《屋漏痕》

林懷民以傾斜的舞台,營造自然現象中必然性與偶然性碰撞的契機,探索危機與平衡、偶然與著力之間,所開展的身體新的可能性;同時,又藉「屋漏痕」之意象所暗示的時間過程,利用投影在地板上幻化萬千的墨雲,演現時間與生命的流變。

林懷民以傾斜的舞台,營造自然現象中必然性與偶然性碰撞的契機,探索危機與平衡、偶然與著力之間,所開展的身體新的可能性;同時,又藉「屋漏痕」之意象所暗示的時間過程,利用投影在地板上幻化萬千的墨雲,演現時間與生命的流變。

雲門舞集《屋漏痕》

11/19~28 台北 牯嶺街小劇場

在「行草三部曲」完成的五年之後,雲門再度以書法為想像之跳板的作品,會以「屋漏痕」為主題並非偶然。所謂「屋漏痕」,是天然派書法美學所追求的一種「同自然」的書寫境界,亦即藝術史學者熊秉明所說:「一種自然形成的痕跡⋯⋯有如自然現象中必然性與偶然性的結合。」(註)因此,它既彷彿渾然天成,但又確實是人為製作的藝術品。

舞作《屋漏痕》中,林懷民以傾斜的舞台,營造自然現象中必然性與偶然性碰撞的契機,探索危機與平衡、偶然與著力之間,所開展的身體新的可能性;同時,又藉「屋漏痕」之意象所暗示的時間過程,利用投影在地板上幻化萬千的墨雲,演現時間與生命的流變。

傾斜八度的舞台—— 向危機與偶然探尋

幕啟,教人眼睛一亮,向觀眾傾斜八度的純白舞台,一列舞者乾淨、安靜地佇立上方。彷彿怕驚擾觀眾似地,他們極輕極緩地移向下舞台,然後安靜地離去,留下舞者蘇依屏。從《水月》開始,許多雲門舞作的開頭總有一段獨舞,以聚焦似的細節,提供細心的觀眾解讀舞作身體的密碼。蘇依屏的重心極低、身體極鬆,雙臂幾乎不著力地隨軀幹流轉舞動。這樣的身體邏輯在稍後蔡銘元的獨舞裡被擴充放大,他極度鬆柔的身體以軀幹帶動手臂,看似收斂的肢體,在失衡與平衡之間,舞出異常細膩而豐沛的身體風景。

為了克服地板的傾斜所帶來的不平衡,舞者們的下盤必須更穩固地向下扎根,身體必須更鬆柔,以找到與此「新的」重力共存,並能自如舞動的新關係——不去對抗傾斜所加劇的重力,而是順應其勢,在加速墜落的瞬間,引動那比自身的力量更龐大、更迅捷的自然之力,將它轉化為身體表達的新動能。於是,當嬌小的李姿君在汪志浩的身前迴身躍起,在她著地的刹那,藉坡度之力所展見的雷霆氣勢,讓她高大的舞伴都顯得渺小。又或者,當邱怡文以對角線的方向順坡而下,在一路加速的失衡邊緣,她與地板舞出一連串變化莫測的動人身形,最後順勢一轉,以完美的身姿與高處的另一舞者遙相對應。

墨雲—— 時間的顯影

舞作的另一主角是投影在傾斜的舞台上如潑墨山水的動態雲影,它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不經意間流動、渲染,幻生出濃淡深淺的無限變化,也暗示著時間不止息的流轉。天光雲影之間舞者們來去、聚散,有數次他們自右舞台上方被截去一角處列隊進場,如一行旅人,自風景深處的山坳緩緩浮現,將舞台轉換成生命的場景。

舞作後半,雪白的地板從雲淡風輕變為濃雲爛漫,雲影加速流動,燈光也自清透的亮白逐漸轉為昏黯。突然間,所有雲影鋪天蓋地向舞台後方疾速飆去,那兒彷彿有黑洞似地將時間快速吞噬,而我們僅能在光影掠過的瞬間,瞥見舞台上舞者們孤立的身影。昏黯中,只見周章佞以極低的身姿俯向地板,如在千斤壓頂的重量下,奮力而緩慢地舉身,汗水淋漓的凝重面孔,教人不禁動容。最後,所有曾經同行共舞的夥伴一一離去,如舞作的開頭,只留蘇依屏一人形單影隻。只是這時舞台上的人生風景,已從雲淡風輕走到暮色濃重。

註:熊秉明在《中國書法理論體系》的〈天然派的書法理論〉一章中有極精闢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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