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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絲.艾倫.巴爾基(Maarten van der Put 攝 尼德劇團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尼德劇團 創作無界30年/焦點訪談 專訪尼德劇團編舞家

艾倫.巴爾基 尋找身體的荒謬 航向真實

編舞家格蕾絲.艾倫.巴爾基從一九八六年開始,與楊.洛華茲及一群創作夥伴共同成立了尼德劇團,這次訪台的《兩個錯誤間的時光》即由她與洛華茲雙主導,還要與台灣十二位舞者合作,要在十天之內重新發展新作。作品中常呈現荒謬與怪誕風格的巴爾基表示:「這對我來說,是我們得以反映真實的唯一途徑。」「我以舞者的身體為創作素材,身體本身就存在著某種荒謬感,這是很吸引我的,我也試圖在作品中探索這種荒謬怪誕。」

編舞家格蕾絲.艾倫.巴爾基從一九八六年開始,與楊.洛華茲及一群創作夥伴共同成立了尼德劇團,這次訪台的《兩個錯誤間的時光》即由她與洛華茲雙主導,還要與台灣十二位舞者合作,要在十天之內重新發展新作。作品中常呈現荒謬與怪誕風格的巴爾基表示:「這對我來說,是我們得以反映真實的唯一途徑。」「我以舞者的身體為創作素材,身體本身就存在著某種荒謬感,這是很吸引我的,我也試圖在作品中探索這種荒謬怪誕。」

2017TIFA尼德劇團《兩個錯誤間的時光》

4/14~15  19:30   

4/16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生於印尼,自幼與家人移居荷蘭的格蕾絲.艾倫.巴爾基(Grace Ellen Barkey)既是舞者、編舞家,也是視覺藝術家。一九八六年與來自比利時的楊.洛華茲及一群創作夥伴共同成立了尼德劇團,從劇場到美術館,裝置到身體,無不挑戰了傳統對於視覺、戲劇、舞蹈、音樂等藝術形式之認知。

將在四月中旬訪台演出的《兩個錯誤間的時光》,除了是巴爾基與洛華茲兩人首度雙主導,更將與十二名台灣舞者重新發展原作,讓這場以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空的空間》為發想的歡鬧「派對」,得以激盪出全新面貌。

Q:你最早是舞者出身的,是什麼原因開始接觸視覺藝術呢?

A認真說起來,我真不算是舞者「出身」的。一開始我沒有什麼概念,成長背景和藝術扯不上關係,家裡也沒有人從事相關領域,我對藝術真的一竅不通,甚至連「舞蹈」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後來才接觸的。當我在跳舞、編舞時,都是從「畫面」開始的,所以對我而言視覺藝術和舞蹈是很接近的。舉例來說,在二○○七年作品《瓷器計畫》The Porcelain Project中,我們在美術館設置大型裝置,舞蹈的形式和動作就呼應著這件視覺藝術裝置,而裝置作品也反過來回應舞蹈。有時候我實在也分不清楚到底這部分算是舞蹈呢?還是視覺藝術?這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差別了。

Q:這就好像在視覺藝術領域,你是以不同媒材創作;但在舞蹈裡,身體就成了你的創作媒材?

A是的,我的確對媒材很感興趣,有時候我喜歡在作品中玩絲綢、木頭、陶瓷等,這也影響了我如何就這些媒材來編舞。身體必須要和這些媒材對話,他們之間必須建立關係。所以當面對不同媒材時,或許他們是柔軟的、懸掛的、或是立在地板上的,這些獨特質感都會影響著舞者的身體表現。像是當你要和陶瓷鼻子、陶瓷頭像共舞時,就必須要很小心,於是你的舞蹈也會變得小心翼翼;但若你使用的是橡膠之類比較有彈性的媒材時,就可以在舞台上拋、丟,舞蹈也因而能夠更狂暴、更激烈、更快速。

Q:你剛剛提到小時候成長環境和藝術不太有關係,那又是什麼原因讓你開始接觸舞蹈呢?

A我從小就對舞蹈滿是憧憬,我一直好想要跳舞,幻想著「啊!要是能跳舞多好!就好像在空中飛一樣!」小時候,我們家從印尼移居到荷蘭,家裡也沒人知道芭蕾、古典舞蹈是什麼,我那時心想:「要跳舞真的沒機會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還有像現代舞、當代舞等各式各樣的舞蹈形式,於是我參加了現代舞學校的徵選,還考上了,但當時我對舞蹈一點概念都沒有,連「plié(芭蕾術語,小蹲)」是什麼都不知道。在舞蹈學校,雖然主要學的是現代舞,但多少也要上芭蕾等古典舞蹈的課。一瞬間,我的人生好像美夢成真,不斷地跳舞、跳舞,還可以在這裡開始嘗試視覺藝術創作,真的像是夢一樣。

Q:後來你和尼德劇團的合作又是如何開始的呢?

A這故事就有趣了!我去參加楊.洛華茲和尼德劇團的試鏡,那時還沒成立「尼德劇團」,楊.洛華茲是為了他的新戲在找演員。我剛畢業,心想:「就去參加這個試鏡試試看吧!」那天在現場有好多來試鏡的演員、舞者試圖要和楊.洛華茲說上話,想要在他面前表現,我當下覺得自己一點機會也沒有,畢竟有太多優秀舞者在這裡了。但最後反而是我被選上。從那時起,我就和他們合作至今。

Q:除了尼德劇團的藝術家之外,有時你也會和其他藝術家合作,像是在Mush-room中和美國前衛行為藝術團隊The Residents合作。對你而言,這兩者間有什麼差別嗎?

A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和尼德劇團完成的,雖然有時候會邀請外面的藝術家合作,像這次The Residents為Mush-room創作音樂,但還是以我的作品為主導。尼德劇團本身也聚集了一群藝術家,並不只有演員、舞者而已,所以有時我也會和劇團裡其他領域的藝術家合作。我們就像是個集合體一樣,有時候比較大的製作,像楊.洛華茲導演、編劇的作品,整個劇團都會一起參與;有時候可能就只有我和舞者一起創作舞蹈作品。總結來說,楊.洛華茲大多是戲劇作品,而我則是舞蹈作品。

 

Q:以這次《兩個錯誤間的時光》為例,像這樣的作品通常是怎麼完成的呢?會先有劇本,你再依據劇本編舞,還是和舞者一起工作,發展素材?

A這個作品,我一開始就有了些想法,像是個夢境般,我想到死亡、圖像,接著我讓舞者跟著我的畫面一起發展。不過雖然我們是一起工作的,但我才是「船長」,舞者們來到我這艘船上,由我確認方向,大家同心協力地貢獻力量,向著那個方向前進。

Q:那麼我是否也可解釋為你的舞者身體就像是藝術家的媒材一樣,而你就是那位形塑媒材為作品的藝術家呢?

A是的,正是如此。但舞者身體是非常特殊的媒材,光是一個人的身體,就能表現出非常不同的個人面向。身為編舞家,我的工作就是要為舞者引出這些不一樣的特質。正如先前所說,我對「媒材」非常感興趣,既然舞者成了我的媒材,我更需要讓自己愛上這些舞者,建立關係,找到更多可能性。

Q:可以聊聊這次一起合作的十二位台灣舞者嗎?你對他們又有什麼樣的想像呢?有沒有什麼特質(無論是身體特質還是個性氣質)是你特別重視的?

A去年楊.洛華茲來台灣舉辦徵選工作坊時,我沒有和他一起來,所以還沒機會和舞者見面,只看過照片而已。通常要是舞者的反應很快、吸收力強,那會讓我們的工作順利許多。但在《兩個錯誤間的時光》這個作品中,我們特別想找一些看起來「有趣」的人!當然,技巧也很重要,但舞者的個性、個人特質比技巧還重要。

Q:《兩個錯誤間的時光》可說是對彼得.布魯克《空的空間》的回應,觸及了劇場與空間的關係。身為舞者、編舞家,你是如何去理解「空間」與「舞蹈」、「表演」之間的關係呢?像是被框起來的舞台世界?大型互動裝置?或是現實生活的投射?

A在我的作品中,我希望在舞台上呈現一個戲劇世界,觀眾從未見過、從未感受過,甚至我也從未見過的新世界。我希望能把空間轉換成這樣的一個世界。我想這正是劇場迷人之處,你有這四面牆(或有時候只有三面牆),就好像是一個盒子,在這裡面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在這空間裡的人(特別是觀眾)也一樣重要,因為他們共同來到這裡,一起想像這空間可以是什麼。對我來說,像這樣「一起想像」是很重要的,讓我們能憑藉著所創造、所想像的世界,來感受當下所處的空間,就像是個奇幻世界一樣。

Q:你一再提到「想像」、「幻想」這幾個關鍵字,讓我想到我觀看你的近作影片與劇照時,那樣的畫面也呈現了類似的質感,有一種繽紛魔幻、令人目眩神迷的荒謬感,於是我也好奇:對你來說,「藝術」與「真實」之間的關係是什麼?藝術是否需要反映真實?而它又該如何反映真實呢?

A的確,正如你所說,我非常著迷於像這樣的荒謬感(absurdity),或說是某種怪誕風格(grotesque)。這對我來說,是我們得以反映真實的唯一途徑。我們究竟該如何在舞台上呈現真實?我實在對過去人們所謂的「寫實」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不覺得「真實」是能夠被搬上舞台重現的。

特別是我是編舞家,我以舞者的身體為創作素材,身體本身就存在著某種荒謬感,這是很吸引我的,我也試圖在作品中探索這種荒謬怪誕。這並不是說我的作品拒絕人性,在我的作品中,你可以看見人類生命中各種形式的悲劇,但我更願意用荒謬怪誕的風格,來呈現人類的失敗。人類試圖要彼此建立關係、和諧共處,卻又一再失敗,這對我來說是很有趣的。

Q:你提到「人類的失敗(failure of human beings)」,我不是很確定你指的是什麼,是否可請你再多做說明?

A(笑)要用語言談論非寫實情節的作品,真是不容易啊!這麼說吧,當我們看馬戲團裡的小丑表演時,他之所以好笑,是因為他不斷地跌倒、出錯。在我的作品中,你也會在舞台上看見類似小丑的荒謬感,但當觀眾在笑的同時,往往也觸動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感受。這些畫面、場景讓觀眾想到了自己,但並不是藉由寫實呈現,反而更像是童話故事般的想像。這些事物看起來是這麼地不可能,但是觀眾卻能認出他們。在這樣的荒謬怪誕中,我們不需倚靠明確的故事情節,就能在舞台上看見自己的投射。有時我也試著創作悲傷的作品,但總是不成功,悲傷的故事對我來說太難了。所以才想要在舞台上呈現歡樂、荒謬的情節,事實上有時候歡樂氛圍更讓觀眾感到悲哀。

Q:再回到《兩個錯誤間的時光》。你是怎麼和楊.洛華茲完成的文字素材工作呢?

A這是第一次我們兩人一起成為這艘船的船長!我把劇本文字部分全留給他,也不去過問他的想法、方向,於是當我們場上排練時,就產生了非常獨特的火花。但真正的挑戰是等我們到台灣後,只有十天能和台灣舞者工作(當然我們在這裡也做了不少準備),要根據原先已經有的素材,再創作出新的版本。

我不想預設結構,這樣等到開排時才能創造更多可能性,看看台灣舞者能帶來什麼新刺激。我們態度是非常開放的,也許到時候決定都不要有台詞,或是都不要有舞蹈也說不定。我們會讓這十天的排練成為一場冒險,帶我們完成美好的演出。

Q:對團員來說,一艘船有兩位船長,是不是也不容易呢?

A(笑)你知道,楊.洛華茲老是要別人以為他是船長,但所有舞者們都知道我才是船長呢!哈,其實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下次的確應該來問問看。

專欄廣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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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生於印尼泗水,後與家人移居荷蘭,並於阿姆斯特丹修讀現代舞與舞蹈表演。

◎1986年與楊.洛華茲(Jan Lauwers)共同創立尼德劇團,初期以編舞家身分參與作品包括Need to Know(1987)、ça va(1989)、Julius Caesar(1990)、Invictos(1991)、Antonius und Kleopatra (1992)、Orfeo(1993)等。

◎1992年開始在尼德劇團名下推出個人創作,如One(1992)、Don Quijote(1993)、Rood Red Rouge(1998)、Few Things(2000)等,持續創作消融舞蹈、劇場、視覺藝術、音樂等邊界。

◎2004年與洛特.萊姆(Lot Lemm)成立 Lemm & Barkey團隊,為尼德劇團旗下之藝術家組合,為劇團多部作品如Chunking(2005)、The Porcelain Project(2007)、This door is too smallfor a bear(2010)及2013年曾來台演出的《伊莎蓓拉的房間》擔任服裝、舞台美術設計,並參與概念創作。Lemm & Barkey也曾多次受邀於美術館演出、展出。

◎2005年以個人作品Chunking獲弗拉芒藝術獎(Flemish Community Culture Prizes)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