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萳西.史密斯與夥伴共舞接觸即興。(Ilya Domanov攝 古舞團 提供)
藝號人物 People 接觸即興舞蹈教母

萳西.史密斯 訓練「專注」 擁抱不同特質

「接觸即興」的歷史未過半百,一九七二年史提夫.派克斯頓(Steve Paxton)等人發起第一個接觸即興演出後,方才開始發展。當時還是學生的萳西.史密斯(Nancy Stark Smith)在派克斯頓的課程中深受感動與啟發,並參與了這場盛會。此後四十年她全心奉獻於接觸即興,以表演、教學、研究、編輯等方式,發掘、傳播接觸即興不倦。一九九六年曾應皇冠小劇場之邀來台,時隔十七年,今年受古舞團邀約再訪,於「國際愛跳舞即興節」中舉辦大師班及演出。在她來台之前,百忙中撥空受本刊專訪,她說:「很興奮即將去到台北,潛浸到與舞者的實作工作裡頭,討論、感受並觀察。」

「接觸即興」的歷史未過半百,一九七二年史提夫.派克斯頓(Steve Paxton)等人發起第一個接觸即興演出後,方才開始發展。當時還是學生的萳西.史密斯(Nancy Stark Smith)在派克斯頓的課程中深受感動與啟發,並參與了這場盛會。此後四十年她全心奉獻於接觸即興,以表演、教學、研究、編輯等方式,發掘、傳播接觸即興不倦。一九九六年曾應皇冠小劇場之邀來台,時隔十七年,今年受古舞團邀約再訪,於「國際愛跳舞即興節」中舉辦大師班及演出。在她來台之前,百忙中撥空受本刊專訪,她說:「很興奮即將去到台北,潛浸到與舞者的實作工作裡頭,討論、感受並觀察。」

國際愛跳舞即興節

11/27~30  19:45   12/1  17:00

台北 西門紅樓二樓劇場

INFO  02-28923600

Q:妳這次來台舉辦的工作坊“The Underscore”(註),是妳從一九九○年開始發展的,當時是什麼樣的動機?

A八○年後期我正困惑於自己的接觸即興教學和即興工作,在工作過程中有這麼多的元素,多年之間持續發展,我突然間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甚至想是否該在我釐清前先停止教學,但最後我沒這麼做。某個夏天在我教學時,注意到學生們一直都在問某些問題,問到在課程、舞蹈中的某些特定狀態和質地。我開始從他們的問題中察覺到一種邏輯,潛伏於我也曾有的經驗裡。這些模式在教學中總不斷發生——即興過程中的身體與精神狀態。

我對於這邏輯的底蘊和潛在的規則感到好奇。所以我開始以新的角度去看看我們在做什麼,並指認那些早已熟悉的參照。這些都源自於大約十五年來我自己在接觸即興上的教學發展。

譬如史提夫.派克斯頓早期帶著我們做的「小舞蹈」(the Small Dance)中的站立練習,是一種對於身體結構、骨骼、支援和重力的身體冥想。這是發展一個人和重力、滑落、承接及支援等等之間關係的核心訓練。而接觸即興訓練方式的另一極端,則比較是脫離方向感的,透過在空間中較大的墜落、翻滾、滑動、肢體的小碰撞等等,後者產生很不一樣的身體狀態,在這種活躍狀態中的身體,和站立練習中察覺平衡的細微處有很大的不同。

於是我開始去指認出訓練中的不同狀態,並為它們命名,還在筆記本中畫了些塗鴉或符號。接下來在這研究中,從我們舞蹈的角度指認出愈來愈多參照,有些和接觸即興有關,有些則涉及更廣義的即興。不只是談重量、肢體與肢體、身體力量,還包括身體與時間、空間的關係,以及整合在接觸即興中的各種即興語言。

“The Underscore”是一個研究我們正在做什麼的方法,以及創造語言的方法,用以討論我們的經驗,而不是一個你必須刻意隨其去做的規則、舞譜。有時在我會談論關於指示性與描述性,兩種規則面向的不同。指示性規則告訴你未來要怎麼做,而描述性規則則是用來描述你經歷到什麼。“The Underscore”比較是描述性的,去討論我們正在經歷什麼,而一旦你意識到它並謄到紙上,它就變成某個可以指引你未來的東西。

“The Underscore”可能會被誤解為是個固定形式,每次都必須以特定方式去練習。但它是概念和實際經驗間的探測,你可以決定要繼續下個步驟、完全略過,或跟隨自己當下的直覺,而後你可以從中收穫、學習。這是個研究而非定論。

 

Q:我想,接觸即興是更為直覺性的舞蹈,而直覺多來自於對生活、對環境的覺知,我很好奇透過接觸即興,妳是否更容易觀察到文化差異?

A我剛收到一封來自紐西蘭的信。對方說他很訝異,紐西蘭有愈來愈多人在做接觸即興,並談論他們對個人空間的感受,因為他們通常不習慣如此接近、碰觸彼此,接觸即興是個挑戰。我想就我去過的一些亞洲國家也是同樣情況。

然而似乎人們一旦進入「接觸即興」這個文化中,某些文化差異會消失。我的感覺是,也許因為接觸即興的核心並非社交性的,不是為了與某人培養友誼,比較是奠基於重力、肢體上的關係。接觸即興的本質並非某一個人能夠控制,你必須學習同時作為跟隨者和領導者,這可能對來自任何文化的任何人都是一大功課。在各文化中都可以發現,接觸即興練習能夠擁抱各種不同特質。

 

Q:這次和妳一起來台灣的音樂家麥克.法格司(Mike Vargas),在“The Underscore”及妳的作品中,他都是關鍵人物,極具影響力。可否請妳描述他在工作坊與妳作品中的工作?以及你們如何合作?

A他是個音樂家、即興家、作曲家、思想家。他和舞蹈工作了卅年,包括各種舞蹈類型。接觸即興開始的幾年,我們不使用音樂。也許是想知道身體如何在引力時序中的回應與選擇。我們非常容易受音樂影響,轉化心情等等,因此在沒有音樂的情況下工作,是一種找出身體裡的時間的方法。但人們會在接觸即興中使用各式各樣的音樂,包括無聲。

工作坊中,麥克為整個環境帶來靜默、音樂及各種聲音,創造舞者間的各種不同可能關係。我們共同存在。有種與音樂產生關係的方式就是共存,沒有其他更直接的關係,要嘗試去除我們被音樂影響的習慣。尤其接觸即興非常複雜,你與夥伴和自己無時無刻都在交流協調,加上音樂就像加了另一個夥伴,變得更加複雜。我們提供不同面向來發展舞者的聆聽,因為聽見愈多,就愈能設身處地於這個關係中。

傳統而言,人們傾向注意音樂中的節奏、脈動與時間,以及情緒、動能等等會影響舞蹈的元素。所以我們試著打破既定的假設,更有意識地重組在我們聽見的聲音及我們所做的行為之間的關係。麥克在這對話中影響甚鉅。

 

Q:妳如何訓練自己聆聽?這有幾個不同層面,包括聆聽妳的身體,本體與存在的感覺,聆聽音樂與靜默,又或聆聽空間與環境。

A我想接觸即興是一種幫助你將注意力聚焦在一件事上的訓練。當你感覺自己的身體感官與地心引力,並學習感受與墜落的引力如何工作,同時你正與另一個身體接觸,這就像將你的耳朵放在房間的牆上,另一側有人在說話,但你將耳朵緊貼著牆,並將你的身體靠在另一個身體上,這時候你聽見並感覺到很多事情。你感覺他們的呼吸、重量轉換,有時緊張有時放鬆,這是一種感受的語言,同時覺察自己的身體,並且延伸覺察其他身體的能力,進而與其對話。

其中一個練習工作可能是與另一人平衡,我們習慣自己的平衡,在我們體內有自己的支援系統,但不是與他人分享的中性平衡。所以你必須立刻要求自己專注,隨時改變,你必須在一段時間內保持這分專注。如果你開始分心,就會失去接觸的平衡,然後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並不專心。所以在這樣的舞蹈練習中你會注意到愈來愈多的感知。這活動本身就訓練注意力與存在。

當然,一個人可以同時注意到很多事,“The Underscore”企圖引導,就像伸縮鏡頭一樣,你可以練習放大,也許非常精準地對焦於身體極細微的感受;然後放大你的覺知,用全身體感覺你和夥伴正居處的空間,把你的覺知延伸到別人的身體裡。或者你可以變得很大很大,感覺整個房間正在發生什麼,在更大的脈絡下感覺你的位置。根據不同層級的覺知能力,你可以察覺很多事,於是也能與之對話。

和音樂工作時,因為複雜度高,有時我們會切分出來,例如在一個房間裡坐著並聆聽環境聲音三分鐘,不要一次聆聽所有東西,你可以特別注意時間感,或質地,或這個聲音在那個地方發生,或任何其他面向。三分鐘後,我們會分享各自聽見了什麼。從這裡,大家會開始發展更多的聽覺感知。

 

Q:這三分鐘的聆聽練習是指在“The Underscore”工作坊中,還是平時你們工作時就會做的練習?

A工作坊中我們也會做聚焦聆聽練習,我們在每次課程中著重不同的聚焦練習,這是其中之一。接觸即興同時有很多需要著重的焦點,你如何翻滾、滑落,與地板的關係如何,和動力或接觸的關係如何等等,每件事情本身都是一個訓練,需要花不少時間去整合才能安全而自由地練習接觸即興,不傷害到自己和別人。

 

Q:我聽說妳身體沒有任何傷,對舞蹈表演者而言幾乎不可思議。對舞者來說保養身體並避免傷害是非常重要的,想請問妳如何保持妳的身體狀態?

A我想我很幸運。在我工作中有件非常基本的事,就是當我們接觸時,要如何確切經驗自己的身體,不只是使用並讓身體為你做事,而是真正地感覺它。要感覺即將受傷的極限、伸展的質地,大肌肉和小肌肉的不同。就像跑步,如果感到前方已經沒有空間繼續,就該減速慢下來。我需要更敏銳,知道如何轉換方向,才有空間移動。工作到接近自己能夠負荷的極限是令人興奮的,但如果你在移動時可以感覺身體感受,才有時間和直覺力去注意到自己是否已經抵達極限。

接觸即興是你無法控制的活動,不只要學習如何在一個受控的環境中工作,還要學習在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的開放情境下工作。我們要隨時準備好自己,以應付任何突如其來的狀況。訓練自己基本原則而非特定語彙(vocabulary),讓你知道如何對各種人、事作出反應的原則,而不是限制你只能對某些特定狀況反應的語彙。

 

Q:妳在一九七五年共同創辦了《接觸季刊》,幾乎是接觸即興的開端時期。妳曾在演講中提及,起初這是為鼓勵大家保持聯繫和溝通的管道。過了近四十年,在接觸即興發展過程中,勢必出現更多不同的問題和議題值得被討論。就編輯和表演者的觀點而言,妳覺得當前接觸即興最重要的研究或議題是什麼?

A《接觸季刊》打從一開始就不僅討論接觸即興,而是分享各種具啟發性相關作品和取徑,是一種分享資源、方法、動的觀點、身體即興和表演的方式。接觸即興涉及的範圍之廣,完全不可能作為單一現象來追蹤。

我覺得現在接觸即興沒有一個首要的議題,而是有很多。我曾參與過的一個議題是:是否要試著創造一個全球接觸即興資料庫,互通分享不同網站和國家的相關資訊;抑或我們應該讓它繼續在不同地方、以不同形式,與小型組織的模式生發。

我喜愛將接觸即興視為一個現象來記錄,看它如何傳遞、人們如何運用,有很多不同問題。有些是長久以來一直被討論的,譬如性欲特質(sexuality)與感官性(sensuality)都是打從接觸即興的開端就被討論到現在,仍有人持續延伸相關研究。也有人做生理層面的、表演、感知,與認知科學、神經科學連結的研究。

這份季刊對我在工作的概念面和身體層面之間是有益的抗衡,將舞蹈經驗翻譯為語言是個挑戰。這份季刊是動之觀點的載具(vehicle for moving ideas),一個嘗試容納、集結和傳布我們思想、舞蹈的載具。雜誌作為媒介可以穿越時空,一般而言這是舞蹈辦不到的。所以我非常感激數十年後讀者仍能拿起這本雜誌,從中獲得些什麼,甚至可能啟發他們現在的實踐。我喜歡這種出版、鏈結和經歷舞蹈的協同共生關係。

 

註:“The Underscore”是萳西.史密斯為其研究自創的單詞,研究過程藉由身體、舞蹈持續發展、定義中,故在此不翻譯保留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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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 最初受運動及體操訓練,70年代初期開始投入現代舞及後現代舞研究及演出。
  • 1972年參與由史提夫.派克斯頓等人於紐約發起的第一個接觸即興演出後,始以接觸即興為中心發展,身兼舞者、老師、作者、編輯及策劃者等角色。
  • 1975年與友人共同創辦全球唯一的國際即興舞蹈刊物 《接觸季刊》Contact Quarterly,擔任編輯、製作職務至今;亦共同執導不定期製作、發表新舞蹈文學的《接觸出版》Contact Edi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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