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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舞家古名伸(許斌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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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名伸 永遠找尋動態中的平衡

身為「正統科班」出身的舞蹈人,編舞家古名伸卻在與非主流的「接觸即興」相遇時,斬釘截鐵地認定:「那個東西是我要的。」從此在台灣,她的名字總是與即興舞蹈相連結。在她的人生中,即興也像是她探索生命的方法與道路,一腳體制內教舞,一腳體制外創作、推廣,時時敏銳感受他人與自己身心狀態,總是要尋找動態的平衡。

身為「正統科班」出身的舞蹈人,編舞家古名伸卻在與非主流的「接觸即興」相遇時,斬釘截鐵地認定:「那個東西是我要的。」從此在台灣,她的名字總是與即興舞蹈相連結。在她的人生中,即興也像是她探索生命的方法與道路,一腳體制內教舞,一腳體制外創作、推廣,時時敏銳感受他人與自己身心狀態,總是要尋找動態的平衡。

1+1雙舞作 古名伸《沙度》+布拉瑞揚《阿棲睞》

5/14  19:30   5/15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與古名伸約訪像即興,在她無縫接軌的行程中,無論如何也要見縫插針。與她談話,更是即興無誤,時而深入,時而靜默,意猶未盡中,才發現原來有些該問的沒問到,衝上去,跟隨她緊湊卻不焦慮的步伐,撐著傘邊走邊聊,大概有點像雨中的雙人舞吧。

一碰到接觸即興  「就知道是我要的」

她是第一位將「接觸即興」帶入台灣的舞蹈家。一九八三年文化大學舞蹈系畢業後,古名伸旋即出國深造,此間來回台美,教學也編創,並在美國與接觸即興「接觸」,這一「接觸」,大概就像遇到前世情人一般,立馬認定它之於她的重量。於是一九九二年始,她陸續在皇冠小劇場、果陀、雲門等處開設接觸即興免費對外課程,當時參與者除了舞蹈人、劇場人以外,更不乏社會人士,報名者蜂擁而至,一堂課動輒百人,盛況空前,想來,也許與一九八○年代末解嚴不久後,大家對於身體的解放與好奇有關。更於同年邀請接觸即興始祖,史帝夫.派克斯頓(Steve Paxton)來台舉行個人即興演出,這在表演藝術界造成不小轟動,也是接觸即興初入台灣的一個高潮。後年,古名伸創立舞團作為基地,舉行大小工作坊,以及接觸即興愛好者耳熟能詳的JAM,甚至近幾年更於71園區舉辦每月一次的 I-lab愛即興實驗場和兩年一屆的I dance Taipei 國際愛跳舞即興節,持續積極推動接觸即興與即興表演。

就這麼一路衝刺,一晃眼,廿幾年過去了,這塊台灣舞蹈版圖中有些歧異卻不可或缺的一片拼圖上,陸續發生也累積著關於即興舞蹈的大小事件,而「古名伸」也與「接觸即興」或「即興舞蹈」成為一組必然連結的關鍵詞。即便時至今日,她還是如此確信地說「我一碰到它,就知道那個東西是我要的。」

跨足主流與非主流  「原來這公主是個嬉皮!」

不過,我們現在大概很難想見,與如此非主流本質的接觸即興相遇之前,古名伸其實是當時林懷民老師與羅曼菲所笑稱的「台灣跳舞人血統純正代表的第一人」。

她歷經華岡藝校舞蹈科、文化大學舞蹈系,在還未成立國高中小舞蹈實驗班的年代,如此養成,已算是學院體系內的標準舞者了。這也許解釋了為何古名伸有些衝突的身分,她總是一腳站在四平八穩的學院體制內,另一腳又總積極在學院外踩踏、開疆擴土,舉辦各種與接觸即興、即興舞蹈相關的化外事件,她甚至曾於台東都蘭部落,帶著當地藝術家接觸即興起來。

笑稱自己有著主流(體制內)的身分,卻在某個時間點注入了非主流的血液,「就好像一個國家裡面有一個公主,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是個嬉皮!」她大笑。不過,她也曾說,這其實是她平衡自己的方式,某種角度看,可能也像接觸即興找尋不穩定的動態平衡,恆動的真理。

早年與林麗珍學舞  變與不變的殊途同歸

不過,許多事往往殊途同歸。在舞者體系的養成中,有一段日子總讓古名伸再三回味與思索。那是進入華岡藝校前與林麗珍學舞的日子,她印象很深刻,那是段「要求極致的時光」,光舉個腿可以練四十五分鐘,「我現在的柔軟度應該是拜林麗珍老師的訓練所賜。」她回憶著。

有趣的是,林麗珍從來不給有舞步的組合,就只是運用意念或想像力引導表演,原來當時就在跳即興舞蹈了,而在林麗珍即興舞蹈的訓練中,古名伸獲得最多的是關於即興的「勇氣」。即便後來古名伸一頭栽進的領域,與林麗珍對身體與形式的極致追求,彷彿是風馬牛不相干及,一個隨興所至,一個一絲不苟,乍看差距如此之大,古名伸甚至一度認為,自己是在反叛林麗珍的極致雕琢,反叛自己曾受過的教育體制。但,這段日子對古名伸來說,卻愈嚼愈有滋味。原來,古名伸對於即興的無限變幻,分分秒秒起手無回的當下,與林麗珍對於身心靈等形式極致所要求的專注力,都在於開啟一個當下高度感知的意識狀態。所以看起來的變與不變,可說是外相,也可說是一體兩面。

生活就是即興  新作《沙度》映照生命狀態

即便對身心敏銳覺察如古名伸,提到真槍實彈的生活,也是有被焦慮與壓力逆襲的時候,過去一年多來,身體發出的大小警訊,正明白告誡她too much囉。但話說回來,古名伸也想著,生活周遭更多人小至工作夥伴,大至總統,整天處理著大小永遠無法完成的事物,卻也還挺著,想來這焦慮或壓力的大小,但看自己如何對待。而這次為「1+1雙舞作」創作的《沙度》,正是處理這樣的一個問題。

她形容自己之於創作是「姜太公釣魚」,不急著產出,而是等待生活中累積了足夠的狀態後,看會掉下什麼靈感,等著她將無形化為有形。曾在一堂講座上,她從一本叫做Sensing, Feeling, and Action: An Experiential Anatomy of Mind-Body Centering的書上節錄一段很美的句子:「心是風,身是沙,如果你想知道風如何吹,就看看沙子吧。(The mind is like the wind and the body is like the sand: if you want to know how the wind is blowing, you can look at the sand.)」 生活中大小事件的積累,以致壓力與焦慮「纏身」,除了一步步形塑可見的身體病痛,對古名伸來說,似乎更透過創作作為一個出口,進一步顯現,或透過創作自我覺察。所以,《沙度》中紅衣小女孩與偶之間攻擊與反抗的拉鋸戰,多少正說明了古名伸某些時候的生命狀態,看似個人,卻也可能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不可避免的沉重處境。

不過,作品名稱以古印度的一種語言,也是佛陀說法時運用的語言——巴利文的「沙度(Sadhu)」意為「善哉、說得真好」為題,更以一個小女孩與偶的寓言作為形式,想來,面對如此煩悶、沉重的處境,古名伸還是以她一貫嬉皮又瀟灑的態度,舉重若輕吧。

當然,這次雖是編排好的作品,不改即興本色的她,還是特別在作品中安排一段只有設定而未編排的部分,「那段舞者看起來特別手忙腳亂,但卻特別反映處境下的真實,因為即興的終極目標不在於精細,而在於感知、在於四通八達,在於變化,想想生活不正如此,就是即興。」她淡定地說。

這麼說,即興對古名伸來說,除了是當初她遇到的那種有別於主流身分的舞蹈方式,一路實踐至今,其實更像是她探索生命的方法與道路。好比她總能敏銳感受到他人與自己身心狀態,大概有點像「雷達」吧,或在人與人的互動關係中,記得放鬆與包容。

作為舞蹈教育者  叛逆也不忘耕耘

原以為是這包容的價值觀,影響著她看待當代創作者的作品,所以她說「我從以前都比較喜歡追隨個別創作者,無論是年輕或資深的,他們個別在舞蹈上的演化與成長,是我比較感興趣的。」不過談到後來,才發現細膩如她,除了帶著包容與好奇的眼光,默默觀察也關心個別創作者透過作品所反映的生命狀態,其實更認為輕易地歸納與劃分是危險的,其中各種創作風格相互交織、每位創作者相互碰撞的結果該如何說清楚?而年代又該如何劃分呢?這其中,是有千絲萬縷可以細數,輕易貼標籤絕對會有問題的。

不過,倒是有件事她認為正逐漸醞釀與改變中,也就是所謂「科班教育」對於舞蹈產生的影響。她思考一陣後說道:「這科班教育好像個『包裹』一樣,每個人進來體系,就像包了個包裹。於是每個人出去後就有了些類似性,但這是過程,而大家也慢慢意識到『只是做好的舞者是不夠的』。」相信這番體悟,除了得自觀察個別創作者外,也與她身為學院體系內的教育者有不小的關係。每年看著一批批學生進來又出去,面對這群明日之星,她總費盡心思將畢生對創作與表演的精華體悟一下子想要用身體、用語言傾囊相授,只是每每看著學生們對這些武功秘笈露出彷彿位於平行宇宙的眼神,她也只能笑笑,然後繼續充滿活力與溫暖,持續耕耘。

學生或朋友口中的古古或古老師,除了像個嬉皮藝術家,也像無所不談的好友,無私分享的長輩。但最令人玩味的是,當我們以為藝術家或老師應該有某種穿搭的時候,她總是會突然帶個五顏六色像糖果般的毛毛球項鍊,或者穿了兩隻顏色不一樣的襪子、蹬上一雙七彩的厚底涼鞋;然後,你以為她對所有事情都很Free,但與她談話過程中,還是感受到她的堅持,於是累積才有可能。她包容也堅持,她有些叛逆,但也不忘耕耘,古名伸就是這麼一位留著嬉皮血液的公主,永遠找尋不平穩中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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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 1992年,接觸即興引介回台,並邀請接觸即興祖師──史提夫.派克斯頓來台共同演出「新旅程」舞展。

◎ 1993年成立古名伸舞團,開始大力推廣即興表演與接觸即興,演出遍及歐、亞、美、澳、非等地。

◎ 近年來常與港台和歐洲多個不同舞團共同工作,如奧地利Tanz Atelier Wien、舞蹈空間舞團、雲門舞集2、影舞集表演印像團、香港動藝舞團等,《紐約時報》曾盛讚她的舞作“simple and handsome”。

◎ 2009年獲吳三連獎。

◎ 2011起年策畫與日、港、韓結盟的「i-dance」國際愛跳舞即興舞蹈節。近年與國際間舞團連結甚密,個人演出至今依然活躍於歐、亞、美、澳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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