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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翀正在現場直播(周京 攝)
藝活誌 Behind Curtain 人人都是電視台! 你,直播了嗎?

王翀:戲劇空間的自由無法直播

新科技如VR、3D列印等技術介入劇場,不僅改變了「現場」的概念,也對作品產生質變。對王翀而言,可能性增加了,物理邊界消解了,花招可以百出,但如何讓劇場的本質依然在科技浪潮中存在,才是劇場創作者的終極關懷,「即便因新科技,讓觀眾可以在家看演出,我們還是必須透過劇場的手段和空間產生關係,要不然,劇場就失效了,就消失了,死了。」

新科技如VR、3D列印等技術介入劇場,不僅改變了「現場」的概念,也對作品產生質變。對王翀而言,可能性增加了,物理邊界消解了,花招可以百出,但如何讓劇場的本質依然在科技浪潮中存在,才是劇場創作者的終極關懷,「即便因新科技,讓觀眾可以在家看演出,我們還是必須透過劇場的手段和空間產生關係,要不然,劇場就失效了,就消失了,死了。」

奉劇場「現場性」為教條的導演不少,但真的落實到生活的大概鳳毛麟角,王翀是其中之一。他不用手機一段時間了,沒有微信,停用微博,與人交往得迫使對方用最老派的方式進行——面對面,真實感受——在社群媒體的時代,這大概是當代生活所能做到的最「現場」的方法了吧?當然不是!「我接下來一年會住在沒有電的房子裡。當然排練、工作還是得要用電,但也許在自己生活的地方可以不需要。只要有電,就離不開網絡(網路)的生活,離不開短信(簡訊)、skype。我希望能更安靜地獨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閱讀與寫作。」王翀冷靜地說。

雖然聽起來反而超現實,但斷電的反科技生活是王翀靠近真實的方式,有趣的是,除了《地雷戰2.0》,與目前仍在創作階段的《茶館2.0》之外,他一系列的2.0作品偏偏嫻熟地操作了社群直播的概念,以即時錄影為形式,回應、展示也批判了當代人對社群媒體過度依賴的現象。

「我對當前社群媒體的時代感到悲觀,配戴式的電子產品已進入生活,甚至就要侵入身體了。很多時候,我們成為受這些網絡程序控制的『演員』,當腦子被馴化,我們自拍、表演自己的生活、偉大的工作、親情與愛情……很多時候忽略的事情本身,忽略了在身邊的,原始意義上的『真實世界』。」

專做2.0  反思網路與劇場

二○一五年,曾來台演出的2.0系列第五部《群鬼2.0》概念即出自於網路2.0,受網路視頻會議的啟發,同一個屏幕上有四個影像同時發生,影像中的人自拍,進行視頻交流。「自拍是自戀的終極形式,超脫我們的生活,有時我們以為『在』就是生活本身了,但現在,你不僅要『在』,還要自拍,才是生活。」他頓了頓,「這個挺可怕的。」

他因此極度厭惡目前從劇場吹進全球影院的NT Live風潮,「它完全不Live,我也固執地認為它不可能Live。百老匯有可能影像傳播,但我理想中的劇場藝術不可能live,特別好的作品很難透過影像傳播,而僅能作為一種學術記錄。」

「好的劇場作品應該是身體的、空間的、味道的、觸摸的、互動的,血與汗的,這些無法直播。」他以再拒劇團的公寓聯展為例,回憶起在新北市的小屋觀戲經驗,「觀眾在一個小桌子圍坐,關燈後演員在你耳邊說話,輕輕觸摸你……這種要如何直播?如何用影像傳遞呢?此外,現場也有可能是無法拍攝的現場,戲劇的空間特別自由,愈是好玩的作品愈自由,這種自由無法直播,無法做成影像,攝影機的捕捉會極度殘缺。」

做戲用直播  打算把觀眾變演員

那麼有沒有想過用直播做一個作品?「有!」他秒答,但下一秒又給了個翻轉的答案,「我想做一個不是為了網絡觀眾的演出,讓演員帶著現場觀眾進行一場直播表演,名義上雖然是針對遠方不知道是誰的觀眾表演,但實際上是讓現場觀眾參與、體驗、反思直播表演本身,重點是把現場觀眾變成演員。」他的關懷依然在現場,「其他只是藉口!」他指的是那些在螢幕彼端的假想觀眾。

新科技如VR、3D列印等技術介入劇場,不僅改變了「現場」的概念,也對作品產生質變。對王翀而言,可能性增加了,物理邊界消解了,花招可以百出,但如何讓劇場的本質依然在科技浪潮中存在,才是劇場創作者的終極關懷,「即便因新科技,讓觀眾可以在家看演出,我們還是必須透過劇場的手段和空間產生關係,要不然,劇場就失效了,就消失了,死了。」

「劇場消失也是有可能的,但我們不能把消失的劇場稱作劇場,這將會是另一種藝術表現形式,像皮影戲慢慢地在當代走投無路,但我們不能說電影就是皮影戲。」

他語速快又流暢,顯然不是首次思考劇場可能的凋零,「怎麼辦吶?」他問過一個泰國皮影戲藝術家,藝術家對他說:「有時候,結束就是結束了,必須接受。」

劇場正在消逝中?  持續對抗……

他分析全球戲劇日見疲軟的趨勢,理性又疏離。王翀觀察,戲劇在歐美成為有錢有閒的中老年白人觀看並定義的藝術,「西方很明顯地感覺,那是菁英在把守的最後一方小園地,觀眾在未來的廿、卅年將急速減少。」那麼中國呢?他苦笑,「中國就不一樣了,當前正是野蠻式成長的娛樂和消費的時代,所有人都想嘗鮮,是年輕中產階級經驗消費,但大眾的娛樂心態對於戲劇也不是好現象,作品會特別簡單,一覽無遺。」

他說,二○一二年發表的〈新浪潮戲劇宣言〉是要「反大眾娛樂,更多也反中國戲劇的保守勢力……」要對抗的事情好多啊?我忍不住說。「是啊。」訪談至此,這位北大法律系出身,回答始終簡短精準、邏輯清晰,手機與電能都乾淨俐落斷捨離的導演終於笑出聲,「其實我知道,這也是不可能的,就是唐吉訶德式的一種對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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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王翀

一九八二年生於中國,新浪潮戲劇導演,北京大學法學士、夏威夷大學戲劇碩士。二○○八年創立了薪傳實驗劇團,作為傳統戲劇的顛覆者與叛逆者,於二○一二年發表《新浪潮戲劇宣言》,行事風格亦如創作強烈鮮明,系列作品有《雷雨2.0》、《海上花2.0》、《地雷戰2.0》、《群鬼2.0》、《樣板戲2.0》、《大先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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