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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髦國王》意圖傳達給泰國觀眾對偶像崇拜的批判,攸關人們如何面對權力及受到挑戰的情況下有所反應。(Christian Hogue 攝 Festival Theaterformen 2016 提供)
特別企畫(二) Feature 表裡泰國(下) 裡.泰國劇場進行式╱小劇場概況

身體、疆界與審查之外

泰國曼谷小劇場關鍵字

我們回看歷史並可發現:現代化時期的泰國面臨被列強瓜分的困境,在藝文實踐上必須「緊緊尾隨著西方的思考」,透過文體的轉譯找尋適應之路;而今,泰國面臨無以數計的政治動盪與權力更迭,這群工作者透過傳統、歷史及社會現實觀察,實踐於劇場上,某種程度而言,他/她們也是將身體、記憶和自省種種,搭建出另一種轉譯及適應的必要之路。

我們回看歷史並可發現:現代化時期的泰國面臨被列強瓜分的困境,在藝文實踐上必須「緊緊尾隨著西方的思考」,透過文體的轉譯找尋適應之路;而今,泰國面臨無以數計的政治動盪與權力更迭,這群工作者透過傳統、歷史及社會現實觀察,實踐於劇場上,某種程度而言,他/她們也是將身體、記憶和自省種種,搭建出另一種轉譯及適應的必要之路。

泰皇拉瑪七世(Prajadhipok)曾在紐約時受訪談到:「我們的口號是適應(adapt),而非一味接受或採納(adopt)。暹羅人是適應能力極強的民族。」曼谷劇場生態裡,適宜將如何轉譯、適應與調整,視作某種必要且精確的觀察。

如何翻譯與適應,都是政治介入的重要一環,節選自身傳統或思考如何調整亦然。這些關鍵字不僅迴盪於泰國現代劇場表現上,它們能量依然持續至今。

拉瑪六世引進現代西方劇場

泰皇拉瑪五世朱拉隆功(Chulalongkorn,1868-1910)在英、法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奠定泰國現代化基礎。一九一○年底拉瑪五世因病過世,留學英國的長子瓦七拉兀(Vajiravudh)即位,是為六世。擅長文采的拉瑪六世與英國維持良好關係,積極藝文建設,除有六十篇作品、高達一百八十齣劇本生產外,也將莎士比亞、吉爾伯特(Gilbert)與蘇利文(Sullivan)等人之作譯成暹羅文。他建造劇院推廣戲劇,引進英國劇場實驗。(註1)

傳統泰國表演藝術本來深受印度、中國與東南亞文化影響,在被稱為「泰國現代戲劇之父」的拉瑪六世執政期間(1910-1925),開始建構現代戲劇樣貌,成為泰國表演藝術歷史的雙軸。

回觀泰國或暹羅過去,其歷史乃建立於西方帝國主義威脅下,藉協商與給予所犧牲的領土及資源以保國家完整性,亦可說面對殖民者高度強權,泰國的開放態度與適應能力步入嚴峻的考驗。國家的完整與「半殖民」(semi-colonial)精神狀態畫上等號,泰國必須接受現代化洗禮才能度過難關。(註2)

從使用西方經典到在地作品產出

二戰期間,外國電影無法入境泰國,泰國男性導演與劇作家輩出,是為全盛時期,而戰後這批戲劇工作者一窩蜂地進入影藝、電視媒體圈;劇場較多為女性參與者。演員Onchuma Yuthawong甚至明言:劇場是泰國社會的軟(soft)藝術,由女性扮演重要的發展基石。(註3)

一九六○年代朱拉隆功大學與法政大學相繼成立戲劇學系,但必須以不影響、交疊或干擾Silapakon大學教導傳統泰國藝術下的課程基礎為前提。為提升西方話劇水準,戲劇學系成了外語系的分支,師生致力製作、翻譯和使用西方經典;到了第二代的教師漸漸有了劇場實務基礎和小劇場的實驗精神,始而生產泰國本土劇本及泰國經典文學作品改編為導向。

隨左右派與學生運動之爭,一九七六年十月軍政府與警方聯合政變,廢止憲法,成立反共和高壓政策為綱領的「全國行政改革委員會」,一來禁止政黨、學生團體集會活動,也禁止罷工,並對新聞、書籍、期刊進行審查。此時泰國觀眾和藝術工作者為怕捲入政治紛爭,寧可選擇輕鬆喜劇,而非嚴肅劇目,也影響到劇作生產的量與質。迄至一九九○年代,政府指定一九九三至九七年為「泰國文化保存年」(Pi Ronnarong Wathanatham),鼓勵改編泰國經典文學以融入商業劇團、學生製作和實驗劇團的戲劇製作中(戴雅雯,2012)。

然而,除了要克服「半殖民」的心態,當代泰國還得面臨「半民主」體制的挑戰。軍人治國、憲法改革及政變動亂似乎從一九三二年後就變成泰國的政治常態。一九九二年泰皇協調動亂後,雖暫時解決政治衝突,但九七年新憲法頒布,多黨組織聯合政府的傳統,在選舉後引發塔克辛政權一黨獨大局勢,再次引發舉國動盪。

政治壓力下的藝文創作焦慮

廿一世紀,支持塔克辛的「紅衫軍」和反對者組成的「黃衫軍」兩股勢力在街頭進行攻防戰,最後由政府採高壓手段才恢復暫時平靜,許多人憂心的不僅僅是塔克辛的獨權,也畏懼拉瑪九世之後,誰將繼任王位的全新挑戰,這些群體心理帶來的恐慌,是引發不同勢力進行角逐與分裂的主要根源。

審查制度、政治分歧深化和補助機制匱缺,使得不少電影工作者往往冀求發展出對民族與王室忠誠的作品,才可能得到官方支持。劇場因製作成本低,也較有政治議題的衝撞,看似保有一定自由,不過,藝文工作者生存環境的考驗仍令人焦慮。

這般焦慮反映在二○一三年《劇場工作者必須死》Nak Karn Lakorn Tong Tai上:一位年輕、失業的劇作家即便熱中於政治戲劇,但最終迫於承受經濟和家庭壓力,犧牲了自己志業。當藝術家被迫在不可能的環境中工作時,劇中表明,將會殺死夢想的潛在之音。

探索並呈現個人「聲音」與「立場」

政治生產轉向情感探求,是當今泰國劇場的某種可見趨勢:Sasapin Siriwanij、Nana Dakin與 Jacopo Gianninoto的《布魯諾計畫》The Giordano Bruno Project則藉十六世紀義大利哲學家故事,反映出敢於挑戰信仰的人們的集體特質。戲劇評論家Amranand認為:「由於其抗議的情緒,片段感覺像屬於街頭,而不是在劇院內。」

或是B-Floor劇場該年製作《颱風:遺跡》TyphoonThe Remains,導演Teerawat Mulvilai邀請法政大學學生共同合作下,探討社會運動記憶,歷史和當今處境下的人的政治身分和地位。

而二○一四年《時髦國王》Hipster the King意圖傳達給泰國觀眾對偶像崇拜的批判,攸關人們如何面對權力及受到挑戰的情況下有所反應。演員們站在桌上,穿著成格瓦拉、翁山蘇姬、賈伯斯和芙烈達等標誌性人像,字幕投影在牆上,告知觀眾:演員們正在奮戰,以防成為一個被支配的角色。他們邀請觀眾建議如何贖回自身。

此外,Wichaya Artamat的《她的觀點:紀錄劇場》In Her View: A Documentary Theatre中,十五位女演員在台上談論自己身為表演者與女性的種種經歷,透過獨白和獨奏,她們向虛構和現實生活中的女人傳達自己的聲音。這些作品皆傳達「聲音」、「立場」的劇場詮釋。

劇場人的轉譯及適應之路

隔年,「跨國合作」成為泰國小劇場的顯著現象,數量不在少數:如Girl XSomething Missing,而「發現卡夫卡」系列活動就有日本基金會投入泰日藝術家合作;還有德國歌德學院、法國大使館與泰國在地製作人及演員三國共同合作的《變形記》La Métamorphose

由於劇目及演出蓬勃,本文意圖僅將身體、疆界與審查視作某種切面,從中探討近三年曼谷小劇場如何回應藝文工作者生存、集體記憶、社會身分、性╱別認同與跨國連結等現象。至此,我們回看歷史並可發現:現代化時期的泰國面臨被列強瓜分的困境,在藝文實踐上必須「緊緊尾隨著西方的思考」,透過文體的轉譯找尋適應之路;而今,泰國面臨無以數計的政治動盪與權力更迭,這群工作者透過傳統、歷史及社會現實觀察,實踐於劇場上,某種程度而言,他/她們也是將身體、記憶和自省種種,搭建出另一種轉譯及適應的必要之路。

註:

  1. 陳鴻瑜(2014),《泰國史》,頁246。
  2. 轉引自朱拉隆功大學戲劇系主任Pawit Mahasarinand於2017年4月14日在臺北藝術大學戲劇 學系發表〈Lady Boy Cabaret Show or Classical Masked Dance Theatre: What Exactly are We/ You Watching in Thailand〉演講簡報內容。
  3. Catherine Diamond(2012),〈Mae Naak abd Phra Ram: Keeping Company on the Contemporary Thai Stage.〉in Communities of Imagination: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n Theatres, p.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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