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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的成就不只在她的作品本身,而是她与时代的抗争,对艺术的牺牲与毫不妥协的性格。(本刊资料室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民初奇女子 超越时代的动人传奇--

潘玉良生平的小说与影剧演绎

不论是小说、电影、影集中的潘玉良,为了凸显传奇经历而产生的戏剧张力,相较于她死后在拍卖市场拍出的高价,反而都忽略她在巴黎生活艰苦的一面。她的作品才是她人生的主角,她的奋斗鼓舞了女性艺术家,或许扭转世人的偏见,才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

不论是小说、电影、影集中的潘玉良,为了凸显传奇经历而产生的戏剧张力,相较于她死后在拍卖市场拍出的高价,反而都忽略她在巴黎生活艰苦的一面。她的作品才是她人生的主角,她的奋斗鼓舞了女性艺术家,或许扭转世人的偏见,才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

一九五四年法国电影公司拍摄了一部纪录片《蒙帕拿斯人》,记录了巴黎蒙帕拿斯区的艺术家,其中对潘玉良有长篇的介绍,她也是片中唯一的亚洲画家。这部影片奠立潘玉良的国际地位,同时也一睹潘玉良在巴黎雕塑及油画的工作与生活。同年潘玉良受邀到伦敦参展,法国海关却因为她是国宝级画家所以画作遭限制出境,之后她申请回中国,法国当局也不准她带回作品。但她旅居法国四十年从没加入法国籍,逝世之后,所有作品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运回中国,有数千件之多,现在收藏在安徽合肥的安徽省博物馆。

为了艺术信念,只身对抗封建时代

潘玉良一九一八年就读上海美专,就学期间,曾以自己的身体为模特儿,展出一系列裸体画,引起当时社会震惊,被批评为轻薄、寡廉鲜耻。她的传奇,在于她如何面对她所处的封建旧时代——那个被列强打得七零八落、民族性却仍旧自大的时代,那个排斥西方绘画,光是画人体模特儿,都足以让美术学校停课的时代。她的成就不只在她的作品本身,而是她与时代的抗争,对艺术的牺牲与毫不妥协的性格。她创造了许多「第一」,是那种因社会不容而遭遇筚路蓝缕的艰辛。潘玉良一九二一年取得公费到法国里昂留学,一直到一九二八年冬天返国,其间不但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跟徐悲鸿同学,又到罗马国立美术学院学油画跟雕塑。她处在一个从印象派过渡到超现实主义的年代,而从她的画作可以看到深受野兽派与印象派的影响。

潘玉良回国后曾担任母校上海美专老师与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这段期间她一定看过阮玲玉演出的电影《小玩意》、《神女》与《新女性》。一九三五年阮玲玉自杀,留下「人言可畏」四字,还引起鲁迅注意,奋笔疾书了〈论人言可畏〉的文章。阮的自杀似乎并未遏止人言可畏的现象,一九三六年潘玉良在南京开画展,仍旧被抨击,不但画作被割破,还被贴上许多辱骂的标语:「妓女对嫖客的颂歌」,这个打击,让潘玉良失望地开始了异乡漂流,后半生的四十年都漂泊异乡,未再回国。

同辈的留法画家中,徐悲鸿将巴黎美术学校的西方教学系统,整个引介到中国,担任中央美术学院系主任时,建立起今天美术学院的西洋画的课程架构,他的名气最大,贡献主要在教育上,创作上的高度就不及潘玉良与常玉。常玉是潘玉良在巴黎的邻居,自我实现及艺术成就最高;而潘玉良不但是全才、创作包含油画雕塑水墨铜版等,她画中持续不断的中国元素更是一大特色,也是巴黎现代美术馆所收藏的第一个亚洲女画家。而她掀起的女性自觉,更值得被注意。

描画女体,展现强烈女性意识

潘玉良不仅是中国第一个以西洋技法画女体的女画家,即使在当时的西方,也非常罕见。她的身世与信念让她像是从石头缝中迸出,跳脱几千年传统的束缚,为了心中坚持的艺术,勇于去触碰礼教底线,挑战禁忌。也是中国女性艺术家中,最早将视角转向自己身体,关注到女人身体状态,具有强烈女性意识的艺术家,在当时大概可与墨西哥女画家卡萝媲美。而她出身青楼的传奇故事,可以跟尤特里罗的酒家女妈妈苏姗.瓦拉登(Suzan Valadon,1865-1938)相呼应——苏姗都跟蒙马特的画家鬼混,三折肱而成良医,也开始作画。但潘玉良不但在绘画成就上远超过瓦拉登,同时对于爱情也是非常忠贞。

她受到正规的西洋教育,当时巴黎美术馆中展出的安格尔、马奈、莫迪尼亚尼、毕卡索的人物,或站或卧或裸,这些身体的美感与线条深深吸引著她,或是当时在巴黎极为有名的日本画家藤田嗣治,也以水墨工笔描绘写实的女体,让她更加确立自己的方向。她画中的裸女,多半衣不蔽体,以女性的角度,展示女性身体的美感,乾净俐落的线条陈列出女体自然的扭摆铺陈,佐以极有特色的花布背景。也许因为如此,北县图的潘玉良画册被列为限制级,不知是不是图书馆为吸引人阅读的策略。画册与大多数百科记载潘玉良出生于一八九五年,但她的墓碑上写的却是「1899-1977」,现实中的潘玉良有著太多的不可考,关于她并不好看与不高的身高,是否真的出身青楼,都让人怀疑也无资料佐证。在那样的封建社会,一个女人画裸体画,会被骂婊子妓女;加上潘玉良随时都能哼上几句,也跟知名女老生孟小冬唱过,在侨界聚会也常受邀唱两句,而被人误会出身青楼也不无可能。「出身于青楼的画家」,充满文学上的冲突与浪漫,成为她传奇一生的起点。

电影《画魂》唯美,演绎小说人物

不论是张艺谋监制、黄蜀芹导演一九九四年的电影《画魂》,或是二○○四年关锦鹏在公视导演的三十集文学大戏《画魂—潘玉良》,都将剧情主轴放在潘玉良的感情世界,以及时代性的描绘,大多是改编自石楠的小说《画魂—潘玉良传》,石楠在一九七八年时听到潘玉良的故事,开始寻找关于她的资料,一九八一年访问她的儿媳妇、她的学生和当时上海美专校长刘海栗,而改写成小说。

黄蜀芹导演的《画魂》,由巩俐演出潘玉良,尔东升饰演其夫潘赞化,主题放在她的出身,她幼年父母相继去世,舅父将其卖至青楼,电影由此开始,描写青楼女子如何遇见潘赞化,在潘的资助下,到上海展开新生活,入上海美专学画,在当时保守的社会背景下,无法请模特儿画人体,只好画镜中自己的裸体,这是电影中的一个高潮与卖点。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无法承载她丰富的一生,少了小说中所描写的细节,电影成了片段唯美的记忆而不够真实与深刻,看不到她身为女画家的成就与在国际的地位,比较像是在演绎小说中的人物。

电视剧铺陈人世风景,深入潘玉良情感世界

关锦鹏的版本,用了三十集的篇幅来说潘玉良的故事,原本的小说不是传记,所以有著许多的揣摩与想像,这也给了关锦鹏更大的空间。一方面是导演拿手的一九二○年代的老上海,从《红玫瑰与白玫瑰》到《阮玲玉》,又是关锦鹏擅于描绘的女性内在,细致刻划潘玉良如何从一个不识斗字的粗莽女孩,转变成历经风霜的国际画家,用生命当画布,潘玉良用著自己的血和肉作画,冲破封建藩篱的一番人世风景。导演找了李嘉欣来饰演潘玉良,又比巩俐更漂亮,虽说悖离了史实,却更加有说服力,加上老公潘赞化由胡军饰演,巴黎情人田守信由刘烨饰演,敷演了浪漫的戏剧性转折与动人的爱情故事,却没有捕捉到潘玉良以一个女性对于中国画坛产生的重大影响。

潘赞化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是同盟会成员,跟孙中山相识,也是陈独秀的好友,他不但将潘玉良从安徽芜湖的青楼救出,同时教她读书识字,纳妾之后还送她至上海生活,开始学起美术,同时在那个旧时代,还能供她去法国留学。以当时的父权社会背景,潘赞化的种种行径,都显得不可思议。他对潘玉良的爱,远超过丈夫,甚至是父亲,这是造就潘玉良日后成就的重大原因,也是潘玉良报考上海美院后改姓潘的原因。

当潘玉良第二次到巴黎后,遇上二次大战、巴黎沦陷物资匮乏,在学生好友田守信的资助下,度过困境,持续创作,而田守信在背后的默默支持,也是她安定的力量,后来中国发生文革,潘赞化过世,他们才在一起,潘玉良去世后不久,田守信也过世,朋友将他们合葬于蒙帕拿斯墓园。田守信是小说与剧中人物,真实的他,其实是王守义,一九八八年生于河北农家,小学毕业后赴法,和同乡在巴黎开了中餐馆,但一直就近照顾潘玉良。

为艺术漂泊异乡,作品才是她人生的主角

关锦鹏在剧中杜撰了一个人物,由伊能静饰演的夏梦樱(奥米),企图去描绘属于潘玉良属于女同志情感的部分。她们之间的眼神交会、肢体碰触,各自与田守信的暧昧之中亦敌亦友,这部分的著墨不少,在虚构的影集中增加了潘的感情深度。

不论是小说、电影、影集中的潘玉良,为了凸显传奇经历而产生的戏剧张力,相较于她死后在拍卖市场拍出的高价,反而都忽略她在巴黎生活艰苦的一面。她的作品才是她人生的主角,她的奋斗鼓舞了女性艺术家,或许扭转世人的偏见,才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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