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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曲家赵季平率领NCO在「非常赵季平」音乐会中,演出整场自己的作品。(林铄齐 摄 台湾国家国乐团 提供)
回想与回响 Echo

被忽略的无形能量

从非常「赵季平」音乐会反思电视剧配乐

当李安成为台湾电影界的光荣时,不知国内电影人是否注意到了李安电影的用乐?……西部牛仔的《断背山》里铿锵清亮吉他声,听似随意拨弄却一两个小节即显出荒野中的落寞孤寂,而《卧虎藏龙》既然要说武侠故事,当然得找来理解武侠小说的作曲家──谭盾。国内也曾经拥有过张弘毅、陈扬这些绝佳的电影音乐创作者,但制作者愿不愿意提整各项经费的比例、让他们有发挥的机会?

当李安成为台湾电影界的光荣时,不知国内电影人是否注意到了李安电影的用乐?……西部牛仔的《断背山》里铿锵清亮吉他声,听似随意拨弄却一两个小节即显出荒野中的落寞孤寂,而《卧虎藏龙》既然要说武侠故事,当然得找来理解武侠小说的作曲家──谭盾。国内也曾经拥有过张弘毅、陈扬这些绝佳的电影音乐创作者,但制作者愿不愿意提整各项经费的比例、让他们有发挥的机会?

国家国乐团(NCO)于五月展演一场名为「非常赵季平」的音乐会,由作曲家赵季平本人与首席客席指挥温以仁带领NCO演出整场赵季平的作品,曲目包含了纯音乐创作,如台湾首演的胡琴协奏曲《心香》;更有多首脍炙人口的电影与电视配乐作品,如《大红灯笼高高挂》组曲、《大宅门写意》等。

赵季平的电视剧配乐,引领观众进入一完整文化场域

在伤痕文学(注1)仍是个热门话题的一九八○年代,文革后首批由北京电影学院训练出来的电影工作者──后被称为「第五代导演」,如田壮壮、陈凯歌、张艺谋等人,从文革时期上山下乡的经验中,获得创作的灵感,将电影艺术的题材从探讨狭义的「文革伤痕」,提升至展现土地人文的风貌。赵季平于一九八○年代初期即为陈凯歌所推崇,邀请合作了陈凯歌与张艺谋的共同处女作《黄土地》,到了张艺谋开始亲自执导掌镜时,一部《红高粱》不仅红了张艺谋,赵季平以纯熟的西方技法呈现绝美的民族元素,更是惊艳之作,自此赵季平等于与文革后的中国电影一起成长,几部电影史上的重要作品如《大红灯笼高高挂》、《活著》、《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老井》、乃至轰动国际历久不衰的《霸王别姬》等配乐,均出自赵季平之手,若说他是中国电影配乐的代名词,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群第五代导演用尽大地题材、终至词穷意尽的二○○○年代,赵季平仍然活跃不坠,丝毫不受影响。拜两岸开放交流所赐,台湾电视从业人员大量涌进中国,在对岸建立起电视工业的SOP,让中国的电视剧逐渐脱下样板剧的厚重大衣。在电影艺术中,两个小时说不尽的细腻纹理,在动辄播放数月的连续剧里则得以尽情爬梳,电视剧的导演们更没忘记赵季平这支点石成金、让陈凯歌与张艺谋的电影从黑白变彩色的神笔。《大宅门》里以京剧文武场带出宽广的女声吟唱、《乔家大院》中若隐若现的二胡独奏旋律,不需只字片语便道尽大院繁华背后的苍凉,赵季平的音乐让中国的电视剧除了丰富的地景外,增添了一股无形的能量,吸引观众进入一个完整的文化场域之中。

日剧与韩剧中,也见精致的配乐规模

综观中国电视剧,只要是稍具规模的制作,其配乐大都斥资量身打造,并且以电影配乐的模式,除了片头曲与片尾曲之外,在剧情的进行中也常穿插背景音乐,甚至讲究一点的,还会有情境音乐在没有对白或剧情转折处,烘托整个氛围,并且都是以乐团、合唱团、歌者、演奏家等实际演出录音,电子合成音乐几乎只有在采用当红流行歌手的歌曲作为片首片尾曲时,才会出现。配乐作品本身的好坏姑且不论,单单在整个庞杂的制作工程中,资方愿意加入配乐这项「昂贵又麻烦」的负荷,实在令人钦羡不已。

不知观众们是否注意到,同样的配乐规模也出现在韩剧与日剧中。重播数次仍屡屡引起风潮的《大长今》,一首由义大利声乐家沙维那(Alexssandro Safina)演唱的〈何茫然〉,虽是管弦乐团伴奏的西式歌曲,却以贴切剧情情境掳获广大观众的心。除了代表剧中人物的几首乐曲会随著人物出现之外,切分音的低沉鼓声隐藏在阴郁而踬躇徘徊的弦乐群之下,伴著暗潮汹涌的情势,贯穿全剧,这种几乎不为人察觉、却是强力后盾的配乐,是上乘之作。《大长今》的配乐作者李时佑与林世贤的另一部佳作为《商道》,两部作品都请来韩国最知名的交响乐团EuroAsian Orchestra为其演奏。

同样由天团加持的电视剧配乐还有日前甫于台湾播出的日本NHK大河剧《天璋院笃姬》。该剧邀请日本作曲家吉俣良费时一年,打造全剧音乐,《天璋院笃姬》以同时期风行于欧洲的「青年风格」(Jungendstil)(注2)与该剧绚烂夺目的服装色彩相呼应,而音乐则由日本天王级指挥井上道义带领第一天团NHK诠释吉俣良同样以后期浪漫风格铺陈的乐曲。这种从视觉到听觉,一贯时代风格,并且竭力要求呈现质感的电视剧,加上完全看不出是棚内搭设的场景,「斥资XX亿」的宣传词完全能够让观众信服。

美好配乐未必花大钱,重点在用心与否

国内知名制作人王伟忠曾经于四月时公开抨击国内电视台一面倒向韩剧,痛心疾首地声称八点档全面失守,站在一个观众的立场来看,失守是事实,但观众的流失是谁之过?王伟忠以眷村为主题的连续剧《光阴的故事》据说「叫好不叫座」,如同大多数的国内相关从业人员,将不叫座归咎于外片的攻占与电视台方便行事花钱买现成影片的政策。真是如此吗?以《光阴的故事》为例,粗陋的场景,并没有比综艺节目的搞笑短剧多几分质感,完全感受不出眷村特有的屋舍型态;而音乐的贫乏程度更不在话下。那是个有随著国军来台的流行歌、有美军留下的西洋歌曲、有从日剧时期时流传的台湾歌谣、有即将酝酿而出的大学生民歌浪潮的时代,这些在《光阴的故事》中完全看不到,观众看到的只是非常薄弱的「平面展示」,即使靠著演员努力操著外省口音、台湾国语都无法撑起一个立体的、有深度的时代氛围。而这才是台湾本土电视剧失守的主因,因为找不到共鸣与感动,更遑论电视应该给予的观看乐趣。

对于国内电视剧的粗糙,或许还能归咎于经费。不可讳言的,原创音乐与真实的演奏者、管弦乐团录音,的确所费不赀,然而真的只有花大钱才能有质感吗?或者说充裕的经费是质感的保障吗?看同样斥资巨额的电影《赤壁》,虽然找来日本作曲家岩代太郎创作配乐,也得到原创音乐奖,但其配器手法却毫无精采可言,只能勉强以中国风的旋律搭上电影主体。由刘德凯主演的连续剧《相思梧桐雨》,虽然大时代下的小情小爱已是炒冷饭的主题,但是精致的背景音乐不仅美而且恰当极了,甚至极细微的情境音效,都能听到运用现代的演奏技法由乐器传达,这种手法虽然在冗长的电视剧中稍纵即逝,但也是极其亮眼的光芒。前不久在台湾播放的《卧薪尝胆》,当陈道明饰演的勾践忍受百般污辱与试探,连同志都愤而攻击他,让他身心俱疲终致倒地那刻,音乐居然是马勒的慢板乐章!就算一般观众无法联想到勾践置死地而后生与马勒视死亡为升华两者之间的巧妙隐喻,单从音乐的质地,就让人不得不敬佩其用心。

无论讲的是什么故事,音乐都无法缺席

配乐一向是国内影视制作最弱的一环,不仅是电视剧,电影更如是。当李安成为台湾电影界的光荣时,不知国内电影人是否注意到了李安电影的用乐?维多利亚风格的《理性与感性》有温暖的室内乐、欢愉的宫廷舞曲;西部牛仔的《断背山》里铿锵清亮吉他声,听似随意拨弄却一两个小节即显出荒野中的落寞孤寂,而《卧虎藏龙》既然要说武侠故事,当然得找来理解武侠小说的作曲家──谭盾。国内也曾经拥有过张弘毅、陈扬这些绝佳的电影音乐创作者,但制作者愿不愿意提整各项经费的比例、让他们有发挥的机会?导演们是否能够真切体悟到音乐无所不在,无论讲的是什么故事,音乐都无法缺席?配乐可以是致命伤,也会是救命丸,是让电视剧与电影真正变成立体空间艺术的元素与能量。

 

注:

1.伤痕文学是中国在文革后首度出现的文学现象,在一九八○年代成为中国文学创作的主流,其特色为描写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精神创伤与文化浩劫,虽然伤痕文学的产量不多,但脱下文化枷锁之后的思想浪潮,对时值青壮的艺文界人士产生巨大的冲击,进而对中国近三十年来的人文发展留下深刻的影响。

2.青年风格指的是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新艺术运动」(Art Nouveau),是二十世纪现代风格的先锋,影响层面除绘画外,更遍及设计、建筑、时尚等。《天璋院笃姬》片头以维也纳分离画派代表克里姆(Gustav Klimt)的画作元素作为主要视觉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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