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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克.史坦早年拯救卡内基音乐厅与提携后进不余遗力,他对古典乐坛的贡献远远超过其演奏上的成就,其伟大的情操足以称为音乐家的典范。(新力唱片 提供)
追忆与悼念 In Memoriam 追忆与悼念

心胸伟大的音乐巨人

我所认识的伊萨克.史坦(Issac Stern)

在史坦的葬礼之后,许多音乐家齐聚在他的练习室里,环顾周遭熟悉的景物,依然期望著史坦先生会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到练习室排练。

在史坦的葬礼之后,许多音乐家齐聚在他的练习室里,环顾周遭熟悉的景物,依然期望著史坦先生会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到练习室排练。

在史坦的葬礼之后,许多音乐家齐聚在他的练习室里,环顾周遭熟悉的景物,依然期望著史坦先生会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到练习室排练。

伊萨克.史坦于九月廿二日在纽约因心脏衰竭过世了。造化弄人的是,史坦先生的心胸正是他所以伟大之处。他一向宽大为怀──他关心许多人、急公好义,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伟大的音乐与演奏。史坦先生跻身伟大小提琴家之林,这些人是我自小听闻并视为偶像景仰者:海飞兹、欧伊斯特拉赫、米尔斯坦(Milstein)、法兰契斯卡第(Francescatti)、谢霖(Szerying)、梅纽音(Menuhin)及葛罗米欧(Grumiaux)。如今他们一一远逝。自此任何音乐会的听众将再也无法亲炙这群伟大演奏家的现场演出。过去的这些耆老们所拥有的神秘与独特的个人风格,也能在顷刻之间即传达给聆听著录音的我们,是「谁」在演奏。我有幸认识这支菁英群当中的史坦先生。我曾在他六十、七十及八十岁生日音乐会上演奏,每一次都是我得以评价自我进展的重要判断标准。

十九岁那年,我的老师狄蕾(Dorothy DeLay)带我到史坦先生位于曼哈顿上西区可俯瞰中央公园的公寓去演奏给他听。我在他的练习室里暖身等待他,他总会迟到。我看见他墙上许多的奖项与照片,有他的电影《从毛泽东到莫札特──史坦在中国》From Mao to Mozart获得的奥斯卡金像奖,与斯特拉温斯基(Stravinsky)、卡萨尔斯(Casals)、伯恩斯坦(Bernstein)、奥曼第(Ormandy)、塞尔(Szell)、康诺斯(Jimmy Connors)、历任美国总统等人的合照。展示在那儿的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历史。

技巧只是为音乐做出更好诠释

我跟史坦先生上过课,每次课程艰难却令人感到振奋。我拉奏贝多芬的c小调奏鸣曲和圣桑的 b 小调协奏曲给他听。他的问题都很难回答,他希望知道我在脑海里听到什么样的音乐,对他而言技巧无关紧要,技巧是为了做出更好的诠释。我被迫要思考,尽力思索为何演奏这些作品、如何把它们演奏得更好。

数个月之后,我让祖宾.梅塔(Zubin Mehta)试听。试听快要结束的时候,梅塔问我有没有拉给史坦先生听过,我回答:「有」,他当时只是点点头而未发一语。几个星期后,梅塔打电话邀我跟他以及纽约爱乐同台,在他们的岁末音乐会上演奏孟德尔颂的小提琴协奏曲。迄今我仍然不知道梅塔是否曾跟史坦先生谈到我,或者史坦先生跟我与纽约爱乐的首度登台有没有什么关联,但显然地,梅塔非常敬重史坦先生的意见。

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史坦先生邀请我参与他在卡内基音乐厅的六十岁生日庆祝音乐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演奏了西贝流士、莫札特以及巴赫的协奏曲,并且跟像我这样的年轻音乐家们合作,演出一场完全是室内乐的曲目。史坦先生借此机会邀集我们这群年轻演奏家来共襄盛举。我们都还没什么经验,需要更多的排练时间。史坦先生的长期搭档罗斯(Leonard Rose)也来加入我们。我们当中有布劳夫曼(Yefim Bronfman)、史文森(Joseph Swensen)、黎翁提(Vincent Leonti)以及迪罗沙(William DeRosa)。当时(1980)我们仍名不见经传,然而我们却都齐集在卡内基音乐厅的舞台上,与史坦先生同台演奏舒伯特的C大调大提琴五重奏,全场门票尽数售罄。我们知道史坦先生因为演奏曲目吃重和多次排练而疲惫不堪,他的时间经常轧得很紧。然而我们需要练习的时间他都参与,他把我们当作真正的搭挡。演出顺利成功。我与史坦先生录制这部作品,已是另一个十三年后的事情了。

爱讲电话的老先生

史坦先生对年轻新秀总是照顾有加。在卡内基音乐厅与我的合作就是一个例子。他帮助推展了帕尔曼(Itzhak Perlman)、祖克曼(Pinchas Zukerman)、明兹(Shlomo Mintz)、布劳夫曼及马友友的事业。罗斯去世之后,史坦开始和罗斯先生的明星弟子马友友长期的合作关系。他和马友友及艾克斯(Emanuel Ax)演出三重奏,在拉瑞多(Jaime Laredo)加入这个团体后,也以钢琴四重奏的型态巡回演出。随后我加入他们,成为弦乐五重奏或六重奏进行巡演及录音。史坦先生乐于和他的忘年之友共度时光,我想我们的出现让他感觉比较年轻。他很喜欢讲电话,生活中不能没有电话,我们促狭地说应该在他的身上装一支电话。

在史坦先生七十岁生日时,旧金山交响乐团决定为他举办一场户外音乐会,史坦先生当天并未演出,所以我们起哄开他的玩笑,我们装成他平时习惯将眼镜挂在头顶上的样子,滑稽模仿著一些小提琴炫技的桥段,让它们听起来五音不全,最后,罗斯托波维奇穿著像个芭蕾舞者一样地出场,跳著圣桑的《天鹅》,史坦先生知道了这件事,笑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那场音乐会之后(1990),我和布劳夫曼建立起自己的独奏家生涯。然而史坦先生依然不忘提携年轻后辈。毫无例外地,他的七十岁生日音乐会上,伴随在罗斯托波维奇和南伯(Rampal)身旁的则是另一位前程似锦的年轻小提琴家名叫夏汉(Gil Shaham)。

如同与一部活历史对话

对我而言,史坦先生的八十岁大寿是最具纪念性的,因为此时的我已经比以前更为成熟。史坦先生见多识广,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音乐成竹在胸。向他请益,如同与一部活历史的对话。

二〇〇〇年五月于他的八十岁生日音乐会在日本宫崎重遇时,史坦先生已经很少公开演出。他主要重心放在讲授他所钟爱的室内乐,许多四重奏团体参与当时的讲习会,接受史坦先生及茱莉亚弦乐四重奏团的密集训练。我们在那里演奏布拉姆斯的G大调六重奏,有如老友重聚,时光倒流,再度与他同台,我感到十分荣幸,我想史坦先生也这么认为吧。我在宫崎演奏了其他几部作品,史坦先生每场都亲至聆听。当我问他对我的表演是否有任何意见,他答道:「你都做得很棒。」对我而言,这深具意义,「你的音乐很优美。」这是他给我最好的赞美。

日本之行后,我们只在几个场合碰到面。当我接受《音乐美国》颁发的「年度器乐家」奖项时,他来到了现场,我也在发表演讲当中并向他致敬。然后我们在卡内基音乐厅的数次音乐会里相遇。他看来硬朗,削瘦了一些。在他的手开刀之后,他很希望手劲恢复到能够再上台表演。后来他的心脏出了问题。在生命最后几个月里头,他进出医院好几次,我没能去探望他。我知道他身体状况不佳,但我深信史坦先生是不会被击垮的,不管他病得多重,他会再次度过难关,脱离险境。

在他的葬礼之后,许多音乐家齐聚在他的练习室里,环顾周遭熟悉的景物,依然期望著史坦先生会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到练习室排练。届不惑之年的我觉得,打从少不更事的十九岁开始,自己何其有幸,在这个练习室里消磨许多光阴,和史坦先生学习、被极力要求做更好的表演,尝试成为更好的音乐家。史坦先生看著我成长。对我而言,牢记他的遗训,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曾教过我的继续传承给后代的年轻音乐家。他若健在,亦复如斯。

 

文字|林昭亮 小提琴家

摘译|殷德伦 国立台北艺术大学音乐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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