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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高表演工作室《这是一个鸡场》(©DT 二高表演工作室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中国当代舞蹈再发现╱内部影响

为「自我」而舞? 为国家「服务」?

从何想像「舞蹈中的中国身分」

编创现代舞,身分的思考是必要的:身分,到身分的载体——身体,到放置身体的环境——社会,如何理解、省视,再透过身体美学表达。透过肢体语汇,中国的年轻人可能借以与上一代割裂,建构当下自我;但当学院的舞蹈编创训练要求「依照中国文化和审美,建立中国编舞技术,体现中国人的情感,为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服务」时,现今的中国舞者,如何面对「舞蹈中的中国身分」的建构?

编创现代舞,身分的思考是必要的:身分,到身分的载体——身体,到放置身体的环境——社会,如何理解、省视,再透过身体美学表达。透过肢体语汇,中国的年轻人可能借以与上一代割裂,建构当下自我;但当学院的舞蹈编创训练要求「依照中国文化和审美,建立中国编舞技术,体现中国人的情感,为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服务」时,现今的中国舞者,如何面对「舞蹈中的中国身分」的建构?

当代中国人身分想像,该由哪处想起?族群的,地域的,政治的,文化的?创作当代舞,身分是无法回避的思考。由身分,到身分的载体——身体,到放置身体的环境——社会,我们如何理解之、审视之、成立观点之、沉淀为美学表达之,大概便是希望以肢体诉说生命为何物的当代舞创作者的主要命题。

建立自我时,如何与上一代割裂?

过去十年,中国很富裕,国际影响力大增。然而,经历近一世纪的贫穷沉积下来的不安全感,文化大革命对传统价值的破坏,持续不断的权力斗争等等,让中国人趋向极度利己主义。与此同时,在威权下「棒打出头鸟」这句话几乎接近真理,可以「利」的只能是群众中面目模糊的「己」。在中国要建立个体身分,要面对的困难和隐藏的代价,可能比其他地方都高。年轻人建立自我时,以上一代为参照,要不接纳,要不力求与之割裂。

在广州生活、生于一九八五年的独立编舞者何其沃,回溯青少年时期经历的迪斯可文化,认为可能是中国人以身体反对既定社会结构的早期例子。广州与香港除了地域上接近,生活方式和语言也非常相似;由于接收得到香港电视讯号,在网路还未流行以前,香港文化对于广州人影响深远。当年的广州年轻人从电视上见到流行舞蹈,相约到迪斯可模仿,无意识的身体摆动成为了那一代人宣示割裂的集体符号。

割裂之后,如何建立?广东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系学生,展示了一个例子。广州大学城规划于二○○三年一月正式启动,广州市政府逐步把所有大学搬迁到小谷围岛,过程中涉及低价或暴力收地,引发居民抗争。实验艺术系学生在岛上村落中演出,希望引发广州人对小谷围岛状况的关注,同时对将遭拆卸的旧建筑,包括承载家族历史的祠堂,作最后致敬。

「如果享用改革开放成果的一代,以个人物质利益为价值支柱,他们的下一代便走向社会,拥抱集体利益,宣示与上一代决裂、建立属于新一代身分的决心。」何其沃认同这类表演形式一般会被理解为行为艺术而非舞蹈,但作为导师的他不要求学生们寻求更技巧性的肢体表达,只希望他们诚实面对千禧后的中国身体。「中国不同艺术媒介的山头主义很重。要获得一种媒介圈子的接纳,要依循既有的规范。但形式先行的身体表达未必是真实的,觉醒的,自我的。既然很多人仍然认为『行为艺术』是没有限制的,我们何不利用它宽松的界线,寻找自觉表达的空间。」

学院教育身分营造  当代舞需要「服务」吗?

被誉为「中国舞蹈家的摇篮」,北京舞蹈学院是中国舞蹈教育的最高学府,其现代舞系和编导系隶属「创意学院」,与其他以技巧训练为主的独立学系(如中国古典舞、中国民族民间舞、芭蕾舞、国际标准舞)明显在地位上有不同处理。

根据创意学院网站描述,编导系特色为「继承中国舞蹈文化传统,强调在中国文化背景下,依照中国文化和审美,建立中国编舞技术,体现中国人的情感,为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服务。」如果最高学府的教学特色是为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服务」,这可算是一种中国舞蹈的身分吗?舞蹈在中国传统中忠于公共现实,以描述式表达背负崇敬自然、道德教化、族群结连等功能。如果学院教育把对艺术的承载、沟通要求与美学逻辑混为一谈,假如身体「服务」于中国人的情感表达,它暗示个人身体的服从性,是演绎工具多于存在的终极本体;它认同的身分由中国(家)文化定义;它的审美标准也是中国(家)的。

现时中国部分大学的现代舞系,课程采用如葛兰姆技巧等源于廿世纪初美国的训练系统。葛兰姆技巧是否有利于中国当代的生存景况的表达,很难说得准,但被体制采纳的会渐渐演化为标准。上世纪的西方标准,就如一种经协商后的社会秩序,在当代艺术思维里,理应是被挑战而非跟随的对象。

当代舞的表现方式五花八门,但一般著重破除公共现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个体的、比公共更细致的主体现实。奉行非形式主义的何其沃,以生活经验为编创素材,他对比自己中、小学时期在中国和长大后在外国接受的教育,发现中国的教育包含殖入式的绝对价值判断,不鼓励批判思考。中国当代舞需要被殖入「服务」吗?当代舞蹈该如何看待艺术的公共性?

只有身分没有身体  舞蹈的将来变得晦暗

如果说「技术型的舞蹈,无法触碰廿一世纪的中国人身分」的话,必定是以偏概全的。也许要先探讨一下(特别是)中国年轻人的身体/身分想像。何其沃以「二次元的身体」描述物理的和虚拟的身体二元性,笔者认为「二元」的更可推展至身分建立。

身分实在了,身体实不实在,也许不太相干。被高速都市化逼使离开根源的身体、在威权之下扭捏造作的身体、迎接强烈生存竞争而被人工美化的身体、营养过盛协调不佳的独生儿身体,无法让肉身接上身分意识,比不上网路上无窒阂地创造的名称、样貌、人生。当数万人挪动真实身体,到演出场地观看数码虚拟歌手「初音未来」演唱会时,中国人的共同舞蹈语言——民族民间舞,可以更新为这一代的身体美学吗?中国舞者要有怎样的身体质感,才可以做出有中国人生活感觉的动作?如果年轻人不再需要通过物理身体体现身分的话,舞蹈的将来便会变得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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