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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導雖時不時安排藤夫人出入情節,卻未改變全劇編寫比例與調性,也未能有效深究藤夫人的內心。(林韶安 攝)
戲曲

作者的陽謀

評唐美雲歌仔戲團《光華之君》

「作者於創作裡的位置」成為理解《光華之君》的方式。 因為,連將其他人物當作道具的光華君也不過是藤夫人的筆下人物,用以排解無處宣洩的依戀,以及與源將軍無解的關係。可惜的是,編導雖時不時安排藤夫人出入情節,卻未改變全劇編寫比例與調性,也未能有效深究藤夫人的內心。她與光華君的對話──「為什麼要創造我?」、「大概是因為寂寞吧。」縱然精采卻流於收尾的權宜。

「作者於創作裡的位置」成為理解《光華之君》的方式。 因為,連將其他人物當作道具的光華君也不過是藤夫人的筆下人物,用以排解無處宣洩的依戀,以及與源將軍無解的關係。可惜的是,編導雖時不時安排藤夫人出入情節,卻未改變全劇編寫比例與調性,也未能有效深究藤夫人的內心。她與光華君的對話──「為什麼要創造我?」、「大概是因為寂寞吧。」縱然精采卻流於收尾的權宜。

唐美雲歌仔戲團《光華之君》

11/6  台北 國家戲劇院

在可能的摯愛紫雲離世、寵愛的三公主與世侄柏木偷情生子、向創造出自己的藤夫人從告解到和解之後,曾經英俊瀟灑、種情無數的光華君看破紅塵,於眾僧人隨行下,轉身走向空無。經過對日本經典名著《源氏物語》濃縮、揀選與定錨的《光華之君》,最後仍循原著這段與《紅樓夢》賈寶玉相仿的結局,轉全劇之斑斕為素白──剎那間,萬物萬情彷若得所依歸;但,光華君非得皈依?結局何需渡化?劇情所安排的線索能否支撐作者的企圖?

光華之後、陰暗之前的模糊空間

坦白說,我頗欣賞編劇陳健星改寫《源氏物語》的切入點,也就是從原著的光源氏、此劇的光華君「中年之後」開始鋪陳。此時的他,年華、容貌與權勢漸走下坡,體現導演戴君芳於節目冊提及的解讀:「『時間』正是這齣戲另一個看不見的主角。」任誰也無力阻擋流轉帶來的流逝。藉此收束龐大結構,也將人物聚焦於光華君、紫雲、三公主與柏木,去建構關係與情感流動,並啟動背後隱喻的輪迴。

其改寫策略也帶來另種現象:當劇情無意刻畫光華君過往的光華,也較難突顯「光華之後」的傷懷。甚至,全劇滿溢著過於澎湃而缺乏留白的音樂、編排豐富卻不一定符合演員狀態的唱腔、精緻華麗但表現有限的舞台與投影,更難配合敘事策略與調性。衝突裡所見到的是,人物背景相對薄弱——見不著光華君如何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柏木與三公主的過往關係也被三言兩語帶過。連帶地,將他們連結起來的感情基礎也平板且無輕重,只是理所當然地安置生、旦表演的必然因果(於是,光華君與紫雲的情深,我只能用「可能」述之)。鋪陳的前因不夠穩固,也難以承接後果──光華君到底打擊多大,必須遠離塵世?

再加上,《光華之君》於取捨間技巧性迴避了可再掀波瀾的高潮,同時也埋葬了人物與情節能有的陰暗面,導致全劇過於乾淨與軟調、甚至無味,在光華之後、陰暗之前的模糊空間裡妝點道德教化的口吻——最後的遁入空門,毫無懸念卻也惘然若失。

作者謀略裡的棋子

因為情節沒辦法供給人物足夠的設定,演員表演再精湛也只不過是種「表演」;促使他們都像是關係間、情節裡的棋子,只有功能而缺少情感。這是個批評,但也服務著《光華之君》的隱喻——我們可以注意到,由同樣演員飾演的雲姬與紫雲,乃至於僅限對話的光華君生母,都是逝者的替代品;所以,難見光華君之真情也可被解讀是作者刻意為之,畢竟這些女性人物都是「物件」,連同三公主也不過是權勢的象徵。易見且粗淺、便宜行事的對應與輪迴,也反映運命都不操於自己手上。甚至,編劇刻意將原著光源氏拆解為「光」華君與「源」將軍,連結到寫書者藤夫人與之的糾結,製造出這個外框結構才是此作所圖。

「作者於創作裡的位置」成為理解《光華之君》的方式。 因為,連將其他人物當作道具的光華君也不過是藤夫人的筆下人物,用以排解無處宣洩的依戀,以及與源將軍無解的關係。可惜的是,編導雖時不時安排藤夫人出入情節,卻未改變全劇編寫比例與調性,也未能有效深究藤夫人的內心。她與光華君的對話──「為什麼要創造我?」、「大概是因為寂寞吧。」縱然精采卻流於收尾的權宜。最後,書中世界的書寫策略,也讓藤夫人像是個二流作者。

再更外推,其所回應的是創作出《光華之君》的這個現實世界(結構為:書中/光華君的世界—藤夫人的世界—我們所處的世界),於是藤夫人亦是另一人的筆下人物,虛構且不由己。當然,我們可奉行「作者已死」的論述,不用從作品推敲與作者的指涉——但,「人物只為服務作者」這樣昭然若揭的「陽謀」,未有足夠的策略而成「謀」,是我最後過不去之處。

 

文字|吳岳霖 劇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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