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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昌(林蔚圻 攝)
追憶與悼念 In Memoriam

等待追隨的前行者

周逸昌的劇場行路

很多答案,大概從這突至的告別來到才要揭露。就像我們一定忘了,周逸昌回來搞劇場其實已是初老中年近四十歲年紀,他混過的洋墨水、喊過的台灣魂,大概都可海量。他總是閃著奕奕的眼神,又狂抽菸,笑臉迎人,談起藝術又毐舌狠準。叨叨碎念,用行動與實踐在劇場混了半輩子。他是前行者的一代,不曾讓人覺得老去。直到今後,關於他的傳述,才要展開。

很多答案,大概從這突至的告別來到才要揭露。就像我們一定忘了,周逸昌回來搞劇場其實已是初老中年近四十歲年紀,他混過的洋墨水、喊過的台灣魂,大概都可海量。他總是閃著奕奕的眼神,又狂抽菸,笑臉迎人,談起藝術又毐舌狠準。叨叨碎念,用行動與實踐在劇場混了半輩子。他是前行者的一代,不曾讓人覺得老去。直到今後,關於他的傳述,才要展開。

有一陣子他改名周易昌,因為非正式宣告,媒體仍易、逸摻用,他不以為忤。不知何時又改回,近日眾友發文追念,紀錄片導演LK Chen寫了一點線索,說是周逸昌自己覺得「逸昌,『昌』都跑掉了」所以尋思改名。

跑掉了什麼?我看了同為八○年代小劇場後輩晚生、河左岸團員康文玲近日發文,好似有個隱喻:他像一道箭羽……一路拋下在各個點上找到亮光的青年們(原句順序相反,我倒著讀)。又想起曾是江之翠演員(2001-2011)、《朱文走鬼》主角林雅嵐的說法:每個人參與的階段不同,對江之翠的詮釋定位也不盡相同吧——突然有點領悟,這跑掉的應該不是周逸昌本人,也不止他周遭人事藝事,是他跑得太快,一路跑著,甩掉了渣碎,尋向某個源頭或終極,但來不及言說及回望,突然戛然休止。

不編創不著述  卻影響劇場深遠

上上個月底(2016/3/25)周逸昌猝逝於印尼日惹,此行是拿到ACC(亞洲文化協會)獎助計畫,偕台灣小劇場演員鄭尹真等人赴峇里島、日惹學習印尼古典樂舞。周逸昌見多識廣,對民間文化、祭儀、身體表演深諳其昧,近兩年(2013年下半年起)與窮劇場合作開辦「當代表演者身體、聲音、心智開發課程」,此一同被劇團命名為「動中定」的演員訓練計畫,旨在尋找一套演員訓練方法,希望藉由意識的開發.身體的識認、動靜交替,找出表演者既維持動態(動能)又專注於內在的表演法門,並將之系統化。窮劇場藝術總監高俊耀、鄭尹真雙人拍檔一向即以精準、核心意識堅實的表演能量與風格稱譽劇壇,卻對從不曾著述、授課、言說,也不曾擔任編導演創作第一線的周逸昌心悅誠服,敬稱「導師」,高俊耀語帶感傷的說,(失去老師)真的很難過,這兩年宛如醍醐灌頂,正等待重新被啟發、啟智。他了解周逸昌不擅言詮,更遑及論述,但「穿越語言表層」,會看見周逸昌的觀念及實踐「背後強大的東西」,只待好好整理,絕對可成體系。

這是周逸昌最後一段「逸事」了。前面一大段,從他負笈法國八年修習電影於一九八四年返台,倏地捲入彼時風起雲湧的第一代小劇場運動,被戲劇學者石婉舜(曾是周逸昌第一個自創劇團「零場121.25」團員)稱作「一身俠情義膽 台灣劇場運動的傳奇」(註),到一九九三年另立江之翠劇場,投入南管梨園戲曲音樂,以傳統作底,另闢新意,開拓跨域美學實踐方向,前一個十年加後一個廿年,鎔鑄了他最鮮明的劇場形象。不管是零場另一位創團團員陳梅毛封予的「台灣街頭劇場之父」高帽,或台大戲劇系教授林鶴宜所說,(周逸昌)對劇場的建樹,尤其南管梨園的當代表演美學,「江之翠的存在非常重要」,都有待更多考掘與論述建構。

扎根傳統望向現代  跑在前面的行動力

別的不說,一九八八年《驅逐蘭嶼的惡靈》一役,周逸昌身先士卒在蘭嶼與警察躲閃、安排聯繫,角色分量不該被戲劇史忽視;一九九五年江之翠推出《南管遊賞》,率先改變傳統南管坐唱形式,採用葉錦添設計的唐式寬袖服裝,並結合儺面具以梨園身段轉化為歌舞,亦為風氣之先。從小劇場街頭運動時期開始,周逸昌即熱中田野學習,不論是民間小戲陣頭、北管、布袋戲後場、傀儡戲、京劇,皆引為養分,到江之翠時期,純正南管音樂與梨園戲課程來自台灣各地館閣教師、大陸泉州劇團師資,但他仍不止於傳統教習,多年來始終保持高度視野,尋求交流計畫,分別引入歐丁劇場、日本舞踏、印尼宮廷舞。《南管遊賞》之後十年,另一個標竿作《朱文走鬼》誕生(2006),再七年,與意象劇場河床劇團合作異蕊之作《摘花》問世(2013),江之翠團員非傳統館閣清賢雅士,卻一樣泡在南管逾一、二十年,白手起家養成南管子弟,周逸昌對團員下的「苦功」指令功不可沒,第一代團員魏美慧回想自己與南管交往廿年的江之翠歲月,總結一句:「到處跑,到處學,最精采的都有了,生命裡最豐富的一段歷程。」

但仍不止南管。周逸昌一直希望團員與現代劇場合作,他的眼光望向一個中性身體,一個可成為容器的表演身體,因此總是滔滔不絕說著,有時中斷團員排練聽他「訓斥」三小時,搞得人仰馬疲。江之翠近兩年近乎停擺,但之前一直是穩定支薪的專職劇團,周逸昌雜沓的話語,混揉著焦慮,他在想什麼?他一直還說不清楚的,到底是什麼?

很多答案,大概從這突至的告別來到才要揭露。就像我們一定忘了,他回來搞劇場其實已是初老中年近四十歲年紀,他混過的洋墨水、喊過的台灣魂,大概都可海量。他總是閃著奕奕的眼神,又狂抽菸,笑臉迎人,談起藝術又毐舌狠準。叨叨碎念,用行動與實踐在劇場混了半輩子。他是前行者的一代,不曾讓人覺得老去。直到今後,關於他的傳述,才要展開。

註:石婉舜〈周逸昌:一身俠情義膽 台灣劇場運動的傳奇〉一文見刊於《民報》,2016/03/31,http://www.peoplenews.tw/news/a0adb27d-ad50-4dcb-bd5f-2e4684ae65d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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