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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的催生者女主角韓再芬,無意間看到大陸著名版畫家應天齊的一幅安徽西遞村版畫,她看見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因而亟欲實現畫裡投射出來的企盼(紅劇場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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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情一眼,寂寞一生

從原鄕開拓新機的《徽州女人》

就像當年梅蘭芳看到一幅「散花圖」而創作《天女散花》這齣戲碼一樣,韓再芬強烈地被這些安徽版畫中意境吸引,她亟欲想透過這些版畫激發出來的情感,說一則動人的故事。這齣戲特別融合安徽民居的建築特色,並以黃梅戲為類型,

就像當年梅蘭芳看到一幅「散花圖」而創作《天女散花》這齣戲碼一樣,韓再芬強烈地被這些安徽版畫中意境吸引,她亟欲想透過這些版畫激發出來的情感,說一則動人的故事。這齣戲特別融合安徽民居的建築特色,並以黃梅戲為類型,

安徽省安慶市黃梅劇團《徽州女人》

12月6〜9日

國家戲劇院

這是一個發生在大陸徽州的古老故事,時間大約是一百年前。在一座閉塞的小村落裡,一名十五歲的徽州少女,正乘著花轎,準備嫁給一個好男人爲妻;只因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她無意間巧遇她的新郎,在她雙眼默默地凝視裡,便已凝聚那足以貫穿前世今生的堅貞愛戀。於是,她接受了長輩們安排的命運,滿心期待地步向婚姻的未來。然而,就因爲偷偷瞄了新郎一眼,卻註定了她三十五年孤苦無依、寡門守候的一生;因爲成親的那一天,新郎竟然削去他的髮辮,堅決抗拒傳統婚姻的束縛,離家不歸。

版畫的意境啓發原創

大陸導演陳薪伊與曹其敬共同執導的這齣新戲《徽州女人》,自劇本發想至演出產生,過程相當輾轉曲折。一九九九年六月於安徽合肥首演後,《徽州女人》參與於瀋陽舉辦的第六屆中國藝術節,儘管獲得全場評審的注意,當時竟錯過所有獎項而幾乎「全軍覆沒」。不過,在大陸北京、瀋陽、撫順等城市巡演之後,今年卻榮獲二〇〇〇年文華獎、白玉蘭獎與梅花獎等獎項的肯定。爲什麼這麼一齣傳統題材的黃梅戲,能夠獲得大陸、台灣兩地學者的討論與矚目?這全部得從黃梅戲演員,也就是《徽州女人》的女主角韓再芬,無意間看到大陸著名版畫家應天齊的一幅安徽西遞村(註)版畫開始談起。

就像當年梅蘭芳看到一幅「散花圖」而創作《天女散花》這齣戲碼一樣,韓再芬強烈地被這些安徽版畫中意境吸引,她亟欲想透過這些版畫激發出來的情感,說一則動人的故事。在描繪高房子的版畫裡,韓再芬看見一個有故事的女人;然而,她需要一組工作夥伴,幫助她實現畫裡投射出來的企盼。於是,她一而再、再而三,不斷地透過關係造訪陳薪伊導演;從一九九八年陳薪伊來台執導《皇帝變》,這件事一直「纏綿」不斷,總算在韓再芬的堅持下有了一點眉目。

房裡的女人有一則故事

在陳薪伊、曹其敬的眼裡,韓再芬是個傑出的黃梅戲演員;看過電視黃梅劇《孟麗君》裡韓再芬的詮釋與特質,讓這兩位導演期待著未來合作的可能性。終於在曹其敬導演的牽線下,陳薪伊透過韓再芬的推薦,見著了這位版畫家應天齊;身爲安徽銅城人的陳薪伊,立刻被畫裡的意象吸引,腦海不斷聯想出許多畫面,也想起身世裡一個匿名的家人──她的姑姑。「姑姑」不是別人,正是父親的元配,也就是苦苦等候她男人三十五年的那位徽州少女。

當年年少的父親正是爲了抗拒傅統,毅然剪去後腦勺那條長長的辮子,離家逃學,尋求人生的自由;而這位「姑姑」卻情願守候他數十年,不是因爲封建父權,而是爲了自己一廂情願相信的愛情。回頭從自己的原鄕情懷,述說起這則動人的愛情故事,陳薪伊當下看了這些安徽版畫,她有著不可思議卻又無限疼惜的感嘆,她感覺中國女人的韌力怎麼能那麼強?怎麼能守得住這空閨的寂寞?於是結合安徽的時空背景與人情特質,她開始以轉換畫框爲舞台,迥異於《皇帝變》與《商鞅》那般盪氣迴腸與陽剛,套句戲曲學者蔡欣欣的比方──以「散文圖說」的敘事方法──說出這則平淡卻傳奇的動人鄕情。

采風取材的舞台美感

曾經與河南人、南京人與安徽人同處一室的陳薪伊,對於安徽人的沈靜內歛,印象特別深刻;這從安徽當地隨處可見的貞節牌坊可知,安徽人那種不爭不搶、執著由命質樸個性的特色。爲了塑造徽州女人這樣的人物,這齣戲特別融合安徽民居的建築特色,並以黄梅戲爲類型,卻因而逆轉出堪稱結合現代與傅統戲曲劇場表演的新象。

以刻劃戲劇人物的前提來看,陳薪伊總覺得寫實的舞台設計「不夠意思」,過於寫實的舞台,不僅浪費空間,浪費思維,甚至浪費金錢;舞台設計應該服務「創造人物心理空間」的目的,像戲曲一樣,以寫意爲境地。在著手《徽州女人》的創作之前,她特別與曹其敬導演、舞台設計高廣建(爲張藝謀執導歌劇《杜蘭朵公主》舞台美術之一),前往安徽西遞村一帶勘景采風。場景的設計由版畫的選擇開始,建構「嫁」、「盼」、「吟」、「歸」四個片段。舞台則從安徽民居獲取設計靈感,模擬徽州當地的婚床與隔扇門,在舞台前緣的台口設計兩個窗框;並以當地半月塘塘畔那面向高高村門、白牆黑瓦上的小窗爲意象,配合燈光描繪那名徽州少女引頸企盼的渴望。

革新破舊的形體塑造

也許是個人美學的主張,陳薪伊認爲運用任何劇場、戲曲或戲劇的元素,都應以刻劃人物爲主要目的。傳統黃梅戲少見書寫一個人的人生,由於人物複雜,以及傳統內涵的局限,傳統的黃梅戲不論程式或曲調,都無法全然承載《徽州女人》深沈的主題與內涵。謙稱自己不懂黃梅戲的陳薪伊,堅持戲曲元素服務人物塑造的原則,完全在乎曲調是否能表情達意,而捨棄傳統戲曲的韻腳定律,並以創新的音樂編制,輔助傳統黃梅曲調的不足,特聘上海電影製片廠作曲陳儒天、董爲傑,錄製交響樂形式的配樂。曾經在大陸看過《徽州女人》演出的政大中文系副教授蔡欣欣則肯定韓在芬的努力;這齣戲的嶄新格局,使得韓再芬突破以往黃梅戲的傳統程式,而讓觀衆看到更深刻的表演詮釋。陳薪伊也認爲韓再芬的天賦與訓練相當難得,特別自北京舞蹈學院邀聘現代舞蹈老師吳蓓,根據韓再芬的特質與這齣戲的需要,以有別於一般傳統戲曲的「身體」程式,融合民族、古典與芭蕾舞的特色,爲韓再芬進行「形體塑造」,這是陳薪伊特別希望對觀衆強調的一點。

「芭蕾舞的身體看向上帝,而戲曲程式的身體習慣總那麼內斂含蓄,像是看向土地公一般……」陳薪伊雖是這麼笑說這套身體表演的觀感,但在《徽州女人》的創作中,儘管引發許多爭議,她堅持捨棄戲曲程式的準則,尋求「美學」的天平,要讓這則悲而不怨的女性傳奇,獲得人性眞情的公斷。

註:

安徽省黟(唸「伊」)縣西遞村原是驛站,供郵差落腳,唐朝時已得此村名。西遞村至今完好保存一百二十棟明清宅邸而聞名於世,有「中國明清民居建築博物館」的美譽,被聯合國文教處列為世界文化保護財。

 

文字|傅裕惠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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