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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得水》以機巧的對白與快速推動的劇情,讓符號式的人物顯得熱辣鮮明、針砭時事讓觀眾擊掌叫好。(胡福財 攝)
回想與回響 Echo

中國年輕劇場人 帶著紙手銬跳舞

從《未完待續》與《驢得水》看中國小劇場的文化消費傾向

中國年輕的創作者已漸漸摸索出一套「帶著紙手銬跳舞」的方法,左擋審查、右進資金。他們的前輩到現在可能還在做一些干犯禁演我亦獨往的戲,但他們卻好像與審查、金主、觀眾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演出後也幾乎無惡評。他們真的極具才華,也站上了文化消費在中國的浪頭。公營劇團與民間戲劇之間的那一條界線,未來也會隨著劇目的合作與人才的流動,變得愈來愈模糊。

中國年輕的創作者已漸漸摸索出一套「帶著紙手銬跳舞」的方法,左擋審查、右進資金。他們的前輩到現在可能還在做一些干犯禁演我亦獨往的戲,但他們卻好像與審查、金主、觀眾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演出後也幾乎無惡評。他們真的極具才華,也站上了文化消費在中國的浪頭。公營劇團與民間戲劇之間的那一條界線,未來也會隨著劇目的合作與人才的流動,變得愈來愈模糊。

二○○三年四月,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第二任院長劉錦雲退休。具有明星光環、清新形象的名演員濮存昕被任命為副院長,備受觀眾與媒體矚目,猜想他能否為劇目逐漸趨向老化保守的北京人藝帶來什麼新氣象。鋒頭正健的濮存昕受邀到中央戲劇學院演講,席中有人問到他上任後會有什麼新作為。筆者很清楚地記得他說要創新,以及為有「文化消費慾望的觀眾」服務。

當年應該少有公營院團的領導提到「文化消費」這回事,畢竟北京人藝扛起了「話劇」這塊招牌的半邊天,它還是中國少數擁有劇本免受外部審查優待的院團(但有內部的「藝評會」),近乎獨門生意。當時只有幾個公營院團的導演在外成立的「工作室」,與少數的民間演出公司,在公營院團以外推出劇目。筆者認為,當時把「文化消費」特別放在公營院團裡提出來的意義在於,將嚴肅劇目與當時民間公司一般搞笑的、賀歲的「娛樂消費」做出區分,並期待能在商業與藝術上取得成功。

另闢門戶大展手腳

筆者看這十年來中國小劇場的興旺與商業上的變化,除了隨著經濟成長,觀眾的荷包變大,想看戲的胃口變大之外,不可忽視的是在戲的品味與題材、編劇與導演上都產生了量變與質變。

進入國家院團服務、留校任教、出外拍電視劇,不再是戲劇院校出身的年輕人僅有的出路,今年五月來台演出的《未完待續》、《驢得水》,雖然名號上的都是工作室或民間公司,細看組成人員的背景大多實則是戲劇與電影相關院校的教師與畢業生,在學校、院團之外另闢門戶,大展手腳。他們不完全遵循在學校內學習的嚴格寫實主義傳統,創作的劇目與早年麻花系列的賀歲戲、以搞笑為目的的小品也大為不同,卻也不像前輩林兆華、牟森、李六乙、早期的孟京輝那樣劍走偏鋒。

以《未》和《驢》來說,一個貼近現代年輕人心靈迷惘的現狀,另一個反映了扭曲的官僚與作假文化,首輪進場的觀眾在劇場裡找到了共鳴,口碑進而影響了之後幾輪的票房。說到刺激「文化消費」,這些年輕人運作的小劇場戲劇,確實比公營院團來得更為靈活、有效率。

投資者下手保守

除了劇本審查之外,這些製作還要面臨的更迫切考驗來自於金主的意願。比如《未完待續》分明是一個通俗溫情的題材,但只因劇情與死亡相關,在籌備期很難找到資金的支持。不明內情的人聽到,或許會訝異於投資者的下手保守,但確實如此。

在中國,投資者對於劇本、題材,甚至選角都有很大的影響力,端靠製作人或導演與之斡旋,或看雙方的人際交情。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目前並沒有一個像台灣類似「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一樣成熟的補助機制,藉此立竿顯影,企業也甚少贊助戲劇演出(更多的是以廣告、或抱持票房回收的期望投資)。據聞中國文化部也將成立同名機構,未來對中國的演出市場會造成什麼樣的作用尚未可知。

挑戰安全的界線

在《驢得水》中,看到了類似姜文的電影《讓子彈飛》的編劇策略:「民國架空」。「民國」的概念、「國民黨」是什麼腐敗的樣子,其實經過樣板戲與中國各地電視台輪番播放的國共內戰、抗日題材的電視劇、電影長期轟炸之下,在一般中國觀眾心中已經定型、符號化了。在此架構下,運用這些符號,展開劇情。安全地規避了劇本審查,但也可能陷入角色與表演符號化的危險。

所幸《讓子彈飛》與《驢得水》都以機巧的對白與快速推動的劇情,讓符號式的人物顯得熱辣鮮明、針砭時事讓觀眾擊掌叫好。《讓子彈飛》偷渡了革命,《驢得水》說的是人性,它們共同的特點是只打個別(特別是地方上)的貪腐官吏與土皇帝。貪與腐,不但要打,而且要嚴打,沒有模糊地帶,這在中國是安全的。但現今更上層的結構性問題,則輕描淡寫帶過。

一齣民國戲、兩齣民國戲,接下來是否還能向觀眾丟擲更尖銳、更具辯證性的議題,挑戰這條安全的界線?《未完待續》滿溢的表演炫技和與之不成正比的膽怯命題(但其實這個命題對投資方來說還是太激烈了),也反映出這兩齣戲的相同質地:它們都太安全了。

文化是門生意,在中國更是門大生意。中國年輕的創作者已漸漸摸索出一套「帶著紙手銬跳舞」的方法,左擋審查、右進資金。他們的前輩到現在可能還在做一些干犯禁演我亦獨往的戲,但他們卻好像與審查、金主、觀眾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演出後也幾乎無惡評。必須說他們真的極具才華,而他們也站上了文化消費在中國的浪頭。公營劇團與民間戲劇之間的那一條界線,未來也會隨著劇目的合作與人才的流動,變得愈來愈模糊(比如今年中國國家話劇院小劇場演出季也納入了許多院團外的作品)。他們還有很長的創作生涯,期待浪花淘盡,數風流人物,還看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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