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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t Firmament專業支援中心的辦公室位於一座小小的城樓內。(陳國慧 攝)
話題追蹤 Follow-ups 歐洲劇場研究與資料中心考察記(四)

「不收集」的資料中心 協助支援的專業平台

比利時Het Firmament專業支援中心

不同於其他劇場資料中心收集保存實體或數位資料的方式,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東北方的古老小城梅赫倫的專業支援中心Het Firmament的有趣和獨特之處,卻是其「不收集」的原則,充滿著創意與能動性。Het Firmament為團隊提供專業的意見、可行而合適的方案等,培養其以專業的心態整存其資料和檔案,各自在「去中心化」、卻又「人人有責」的情況下,為演藝文化遺產的保存作出共同的承擔。

不同於其他劇場資料中心收集保存實體或數位資料的方式,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東北方的古老小城梅赫倫的專業支援中心Het Firmament的有趣和獨特之處,卻是其「不收集」的原則,充滿著創意與能動性。Het Firmament為團隊提供專業的意見、可行而合適的方案等,培養其以專業的心態整存其資料和檔案,各自在「去中心化」、卻又「人人有責」的情況下,為演藝文化遺產的保存作出共同的承擔。

阿姆斯特丹劇場研究中心的處境,反映表演藝術資料的整存在政策配合方面的重要性;民間(包括業界和觀眾)自發或因個人喜好和興趣而介入雖不是沒有先例,如前述不少資料館和博物館的原型也是源於個人收集,然而這些文化資本與遺產的能見度與開放度,及保存的方式便影響著其往後的發展。我想到中心目前的人力與資源狀況,便問及表演藝術與媒體資料主管Gonneke Janssen目前是否只有該中心會收集當地演藝的檔案與物件?她說中心其實一直也與不同的政府或個人的資料館和檔案室協調,因為有些資料因應其建立和發展的脈絡,可能更合適於存檔在其他地方;事實上資料整存透過有策略與計畫的布散(包括考慮上層政策的推動、設施硬體與人力軟體的資源),加上不同層面的單位建立協調網絡,擴大與深化整存的版圖與意識,才能讓這些文化遺產更具可持續發展的可能性;中心不必然只在讓「館藏更豐富」的情況下勉強接收資料。

她舉例是曾有當地一所歷史悠久的劇院問及是否有興趣接接收其檔案,考慮這個劇院的建立與城市文化規劃的關係,和它與社區所凝聚的密切聯繫,她認為更適合由阿姆斯特丹的市立檔案與資料館(Amsterdam City Archive)整存,即使這些檔案對中心來說亦有很珍貴的意義;但相對來說,資料能夠在一個更有歷史意義和更能產生活化的協同效應的脈絡下保存更為重要,這是一種對人文有視野的責任與史觀。我後來也參觀了市立檔案與資料館,這是一個介紹城市歷史與發展的資源中心,碰巧看到一部介紹當地另一個劇院的紀錄片,可惜的是沒有英文字幕只能憑影像猜內容,不過也印證了Janssen所言。

資料的流存  為讓劇場生命力繼續延續

資料有策略布散的其中一個「好處」是,即使一個單位受影響也有其他單位支援;但當然不希望因此而減縮任何一方面的資源。從事歐洲文學歷史研究的Maarten De Pourcq博士與在Het Firmament比利時法蘭德斯表演藝術文化遺產專業支援中心(Het Firmament - Centre of Expertise for the Heritage of the Performing Arts in Flanders, Belgium)從事研究與發展的Staf Vos博士,在討論表演藝術遺產整存發展與挑戰的專書《劇場的遺產》中,共同發表了〈檔案以外──守護劇場文化遺產作為藝文社群的一種充權策略〉一文,肯定了演藝作品、事件與經驗所留下的有形與非物質的痕跡,是未來作品的靈感之泉,為個人創作提供新的視點,亦為教育提供非常珍貴的資源,同時透過不同新媒體與形式的介入參與,能接觸和創建新的觀眾群。因此,即使表演藝術在本質上最讓人神往的是其「消失」,一刻即存「當下」,但其「過去」所遺留下來持續的生命力卻是為「未來」架建更深厚成熟的文化。

談及「資料有策略布散」,Het Firmament(www.hetfirmament.be/)這個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東北方的古老小城梅赫倫(Mechelen)的專業支援中心則有很具體的實踐。我是透過Janssen知道這中心的,她說反正我在荷蘭,應該去拜訪一下。我很快便透過電郵收到了中心主管Veerle Wallebroek的回應,並在她的安排下,讓負責傳訊與文化遺產中介協調工作的Hanne Ampe先與我在布魯塞爾參觀國家歌劇院一個專門給中學生參與的後台導覽團,之後才坐半小時火車往梅赫倫,讓我短短兩天的比利時行程平添驚喜。

歌劇院的主場館當時正在進行大規模維修,不過演出並未暫停,因劇院在市外以同一比例打造了一個臨時空間繼續表演。當天導覽團在位於劇院正後方的另一建築物內進行,是其後台支援部,所有在歌劇院上演的作品的布景都是在這裡製作,即使距離接近,但布景都是靠貨車和人手搬運至舞台,維修的其中一個重點就是在舞台和後援部之間的地底,架建一個可以運送布景的大型輸送帶,這對建自一七○○年的歌劇院來說是很重要的發展。歌劇院檔案室的能見度雖然並不高,但後援部卻長設教育工作室接待觀眾,當中包括介紹劇院的歷史和透過古董模型介紹舞台機關的運作,當天的中學生對此極表興趣,讓我見證了〈檔案以外〉一文所提及劇場文化遺產活化對教育的意義。

提供支援  讓大家都是專業資料保存者

但話說回來,Het Firmament的有趣和獨特之處,卻是其「不收集」的原則,這與我之前拜訪的中心與資料館的單一策略全然不同,顯然是另一條路線,卻充滿著創意與能動性,不知是否與比利時這個歐洲小國,本身就是一個歷史與文化「多元」呈現的地方有關。這地方曾經先後被法國和荷蘭占領,因此現在主要住在北部的法蘭德斯人(Flemish)是說荷蘭語的,南方的瓦隆人(Walloon)則說法語,另有一小塊地區則說德語;三種都是比利時的官方語言。語言在歷史文化和身分認同上本身就充滿張力,即使目前不同語區的人口流動變得頻繁,但卻不是「共融」的處境,反而是各自隸屬的政府更在意保留個別語區的文化,像Het Firmament就專門關注整存法蘭德斯的表演藝術,我在訪問中不時聽到中心同事強調這一點。

自二○○八年起,法蘭德斯政府頒布有關當地文化遺產的整存與活化政策,該中心其實在一九六八年就存在,當時只集中於保存較為蓬勃的木偶劇場之物件和檔案,直自二○一二年起轉型為專業支援中心。中心在位於梅赫倫市中心一個繁忙道路的交會點上,這個交會點是一座小小的城樓,現演變為中心的辦公室和倉庫,本身就是個文化遺產建築;雖然木偶劇場有關的物件則暫仍存放於此,但中心的角色卻已走不同方向。

主管Wallebroek說,以往當地演藝文化遺產的政策主要是以「收集」作為方式,執行點包括博物館、資料館和圖書館,基本上類同前文分享個案所介紹的整存策略;但二○○八所提出的新政策,卻不單只關心這些遺產在專業語境內的情況,更集中支援參與整存過程但卻在被排除在專業語境外的社群、組織以至個人,支援中心為他們提供專業的意見、可行而合適的方案等,培養他們以專業的心態整存其資料和檔案,各自在「去中心化」、卻又「人人有責」的情況下,為演藝文化遺產的保存作出共同的承擔。

這種化整為零的策略,鼓勵法蘭德斯地區的表演藝術團體和個人建立各自的線上和線下的檔案資料庫,資料從「輕省」遞交、捐獻至一個集中點,轉化為團體個別的文化資本與承擔,中心則透過具體的支援和探訪,與他們建立聯繫的網絡,亦掌握到他們所擁有的資料和整存的方式;中心轉型為一個中介者和倡議者,讓有關資料和檔案的訊息轉傳至研究者或學院,他們就可以按圖索驥。Vos博士強調這種網絡式、去中心化的整存策略,特別適用於資源有限的地方,而中心所擔當的專業中介角色,正是擴大與深化整存的版圖與意識的重要推手。他在聽我說及香港資源和空間有限的情況時,就建議這策略值得香港參考。

當前文強調整存的專業性時,Het Firmament的路徑是反其道而行,把權力下放民間;雖然其保存文化遺產的初衷如一,但我好奇不同團體的軟硬體件資源落差如此之大,中心如何「保證」整存的質素,和確保他們都有存檔和保持開放性?在中心負責推動檔案與館藏工作的Eline De Lepeleire坦言這是很大的挑戰,她的工作範疇之一就是造訪不同劇院或組織,指導他們建立檔案室和資料庫。她說所有獲法蘭德斯政府資助的藝術團體,都要按其可行的方式建立檔案庫,這是其中一個能繼續獲資助的條件之一;不過大部分團隊都未必有專屬的檔案部門,負責這方面的同事有些是掛在市場部之下,有些則掛藝術總監之下,情況與香港很類似。她笑言要見招拆招,組織的文化和資源各異,影響著整存的心態和意識,她提供的專業意見,就是按其實際執行的能力去應對,欠缺編寫資料庫程式的資源,就用excel檔,務求讓他們可以逐步追求整存的品質。她說支援中心本身「不收集」的做法,有時反而更讓團隊放下要「交出」資料的擔憂,放心地建立自己的檔案。我在訪問中不斷思考著這方式用於香港的可能性,坐在Het Firmament這個四面被道路包圍,外面是車輛川流不息的辦公室內,交會點這個意象更形鮮活。

 

文字|陳國慧 香港劇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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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洛伐克劇場研究中心與專業組織SIBMAS

這次考察旅程收獲良多,其中到訪過的尚有位於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提斯拉瓦的劇場研究中心(www.theatre.sk/en/theatre-institute/),這是目前我所探訪的唯一一個設有自家小劇場(Studio 12)的資源中心,中心成立於一九六一年,由國家文化部支持,中心外亦設有專屬的書店,每年除了出版介紹年度作品選的刊出外,亦定期在春夏之間,主辦「新戲劇藝術節」(New Drama Festival),也會把當地經典和當代劇本翻譯為英文,在是推動斯洛伐克戲劇交流和資料整存的重要角色。我在小劇場觀賞了一個結合形體動作的話劇作品,探討同性戀議題在當地來說也是挑戰,一個工作日下午倒是來了不少觀眾。

中心的倉庫收集了不少來自劇團和劇場工作者的珍貴物件、資料、手稿等,負責的劇場文獻、資料與數位化部門,整理了自一九二○年來當地專業劇場製作的資料。不過因為空間實在有限,部分檔案整存的條件並不太理想,負責接待我的兩位年輕檔案管理員,用有限英語向我解說的同時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他們兩人都是唸檔案管理的專業,對整存的品質有一定的追求,但硬體和空間的局限讓他們也不能發揮所長,在訪問中更透露將會離開轉至大型藝術博物館工作,流露遺憾之嘆。我深深感受到專業人才在客觀條件下流失的危機,這對人才和資料來說也是雙輸的局面。

此外,我也透過Wallebroek和阿姆斯特丹劇場研究中心策展人和藏品主管Hans van Keulen認識了SIBMAS(www.sibmas.org/)這個國際專業組織,其成員都是表演藝術圖書館、博物館、資料館和文獻中心,另設有個人會員,Wallebroek和Keulen分別是其秘書長和幹事。協會成立於一九五四年,目的在於集合在這方面的專業人才,透過定期的會議和連繫締結網絡,交流政策和技術發展的現況;目前成員以歐洲為主。我將出席今年六月初協會在巴黎舉行大型研討會,更進一步了解有關方面的最新發展。(陳國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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