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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被忽略的問題相當嚴重,其中一個原因是:太有意義(文字)。我們將一大塊台詞視為情緒或情感或意義的媒介(這些全是文字文字文字),而聽不到耳邊台詞聲音本身的流動流動流動(聾了聾了聾了),這也是在看許多表演作品時,知道創作者想幹嘛,卻走不動、不好看最大的原因。

「音」被忽略的問題相當嚴重,其中一個原因是:太有意義(文字)。我們將一大塊台詞視為情緒或情感或意義的媒介(這些全是文字文字文字),而聽不到耳邊台詞聲音本身的流動流動流動(聾了聾了聾了),這也是在看許多表演作品時,知道創作者想幹嘛,卻走不動、不好看最大的原因。

音,當初跟語言的言是同一個字,都是一根舌頭從口裡伸出動啊動地發出聲音,丟出一堆語言。後來為了區分,就多點了幾滴指事符號,表示語言裡的心聲。

《禮記》〈樂記〉一開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古人很了解起心動念來自於物的動力學,〈樂記〉繼續寫道:「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頗像編導的過程,必須將聲捏出個形狀,拉出紋理,方能以音動人心。

「音」如壁癌  滲入劇場不同層面

但是,音,看不到,排練時為了能聽到文本的音,必須破釜沉舟地提醒自己:「所有文字進了劇場,只剩聲音。」不然會以為文本有深度,演出就有深度,以為台詞動人,表演就動人,以為議題具當代批判,演出就具當代性有批判力。

但是的確,音,抽象,易被忽略,難以討論,使得「音」身上背負了許多刻板印象(90%來自所謂的直覺),例如:音「樂」,情節到了高潮,煽情的音樂in,在這一瞬間可以理解,不過接著常會出現不知怎麼out,音樂與台詞兩「音」漸行漸遠,彼此開始叫囂頂撞,音樂漸漸壓扁了台詞的起伏韻律。這問題為何常發生?還是得回到音樂go的那一瞬間:

為何悲傷就用悲傷的旋律?快動作就用快節奏?音樂的路徑和詞音的路徑前行的風景為何?音樂有詞嗎?唱詞跟台詞意義與聲音的張力是啥?「音」的想像空間如何建立?再拉開看:多段音樂屬性之間是相同?平行?對比(對位太難)?還是刻意雜亂?雜亂用哪一種走法?音樂使用密度與詞語密度共同完成怎樣的質感?音樂來自哪裡?音樂的創作背景或作曲家是誰?這音樂的文字意義與這文本的互文性是什麼?

這些關於音樂的提問已不只是音「樂」,而是「音」如壁癌,滲入劇場不同層面。想像「音」和其他元素如何曖昧?例如:音效vs.台詞vs.表演vs.情境的彼此情慾的流動是什麼?演員用麥克風這物件vs.聲音vs.人體vs.空間vs.文本,如何喬這多P的體位?聲音一定要好聽嗎?可否玩刺耳的feedback?噴麥聲呢?搬道具要安靜嗎?可否利用那聲響?

「音」被忽略的問題相當嚴重,其中一個原因是:太有意義(文字)。我們將一大塊台詞視為情緒或情感或意義的媒介(這些全是文字文字文字),而聽不到耳邊台詞聲音本身的流動流動流動(聾了聾了聾了),這也是在看許多表演作品時,知道創作者想幹嘛,卻走不動、不好看最大的原因。

眾「音」紛呈  編織劇場的「意義感」

對我而言,劇場的「意義感」來自於將劇場各可見╱不可見的層面視為「音」的配器,如此才能編織關係「譜」,結構才會有具體的策略。廉價的文字意義就像不斷亢奮地高喊「反共復國」、「打倒黑五類」等口號,全心投入地相信文字內容而沒意識到「音」的單調與反覆(註),如同許多教育反覆訓練文字「意義」而無視「音形」的貧乏,教出一堆在觀看過程不斷在尋找「文字意義」,拿著節目單彷彿在對大樂透開獎號碼的賭徒,對到了的確有開心和感動的真實感覺,反之則是沮喪與憤怒,而真實感是否建立於漠視與簡化。

「音」很難,音樂go那一瞬間的刻板印象,背後一定有一大篇道理,這也是為何專家的刻板印象最難撼動,一是因果織太密,聽不進其他聲「音」,一是「專家」如鋼鐵人般的角色扮演,就像近年來「有理想」的所謂左派無法理解為何民眾會傾向極右,如同抱持「美學」「有深度」的劇評無法理解日常喃喃瑣碎裡巨大的傷悲。

眾人皆知劇場有聽覺,亦知音樂為時間的藝術,但仍被文字奴役,導致被呆板的直線時間感緊箍感知。「音」無形,會心慌,難免,畢竟,字句具體多了,只是創作者明明是探索╱挖掘者,卻不知不覺變成購物頻道主持人,徒勞地想以七彩明亮的招牌為幽暗的未知命名。

註:即使「反覆」,巴赫和爵士樂做得多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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