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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戲劇的五四三

戲長怎麼算?

剛開始創作的時候,並不會有「戲長應該要多久」的思考,只能從一次次課堂作業的時間要求,漸漸累積對戲長的掌握,隨著同時作為觀眾與創作者的經驗逐漸累積,理解到情感與核心還是得仰賴技術的輔助才能呈現,而思考「長度」的同時,也同時引領思考整體的架構布局。 都是先去做了,才去看技巧類的專書,編劇也好導演也好剪接也好,做中學,畢竟沒有自己走過一遭,光看技術書難以理解具體的流程,看完也可整體出符合自己習慣的方法,按照書上的方法不一定能做出成品,但得經歷了一定的實務經驗,才整理得出方法。 去年拍了短片,找了信任又仰賴的徐漢強導演擔任剪接,剪接時我還無法決定最終時長,在監製宗翰跟漢強的指引下,了解了國際影展上,最嚴格的短片長度要求不超過15分鐘(含演職人員表),金馬影展往年都是60分鐘,今年改成40分鐘。15分鐘是一個神奇的單位,《超棒影集這樣寫》提到,在20世紀初期,電影放映師每過 15 分鐘,便必須起身更換一盤膠卷。某些編劇理論學家則根據過去此一做法,將電影詮釋為8個 15 分鐘的片段。有線電視時代,每一段戲有很明確的分隔,那就是廣告破口,像是舞台劇分4幕,影集也有,依循著每13到15分鐘由廣告破口,將1集分為4幕,有時到5幕,或者4幕加上序場,劇本最重要的就是結構,時間如何被分配影響著結構。 與翠貝卡、日舞影展等美國指標性大影展有合作的「The Film Fund」電影發展基金,其網站簡介了短片的時長,以及須包含的:一、先簡單決定一個可以努力實現的預設短片長度,約為10分鐘,10分鐘剛好足以讓觀眾了解角色個性、角色發展、故事情節。二、創作劇本時要了解電影最後透過剪接來呈現,原本計畫的10分鐘可能變成5分鐘或15分鐘,當下唯一要專注的是寫出精采的故事。三、1頁劇本1分鐘(指的是美式劇本格式)。四、刪減不必要的對話,短片篇幅有限,與核心無關的對話都得刪除,如果自己做不到,請客觀的第三方來協助你。五、比起對話,短片更不能容納一些缺乏明確目的、沒有辦法推動情節的場次,1場大約1到3分鐘,是以短片不要超過15場。六、短片可以以一個神秘性或戲劇性的結尾結束。 帶著實際操作過的體感,回看之前的短片劇本,總共寫了13場,在範圍內,剪接時因對話與龐雜資訊較多,拿掉了一場,對話也經過裁剪拿掉重複資訊;不必要的場次不只後製,拍攝期也

文字|簡莉穎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30
日常素描

人生片刻

他抹好浪子膏,才剛要出門,從門縫裡望見母親和繼父對坐客廳,手裡不停,做著幾塊錢一個家庭代工。明晃晃的日光燈下,他見母親脂粉未擦,一張臉滿是風霜,終於老成他快認不得的模樣。飆車少年說,他站在那未開燈的房間裡,隔著門縫,淚流不止,覺得媽媽怎麼會突然老成這樣。就在那幾秒鐘的片刻,飆車少年感覺時光飛逝,一下子長大許多

文字|詹傑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28
抵達終點左轉

關於她們與舒服的藝術

前陣子聽了個座談,由5位女性講者討論女性創作者在藝術圈的發展與被看見。問答環節,一位男性觀眾的發問把當日活動推到高潮。他說會去參考一些欣賞的藝術家,想像自己藝術生涯脈絡的藍圖。大意就是會效仿某些前輩,而那些前輩都是男性。他不清楚女性創作者是否也會朝向標的發展自己的藝術脈絡,假若女性標的也是女性,那過去優秀的女性藝術家若創作脈絡都傾向迂迴曖昧,是否會失去能提供後世仿效的效應。 他一問完,前排就有一位女性大喊:「陽具崇拜!」大家瞬間都笑開了(我坐太前面,無法看到發問者的表情)。其中一位講者回應說,我們女性志不在建立階級與典範。她分享在國外上過一個女教授的課,每次上完都有一種舒服的感覺。她回饋給教授,教授說,這就是我們女性可以提供的。 這句話微微敲中了我。我懂她口中的舒服經驗,但那跟女性有關嗎?當天剛好有一位參與過我的工作坊的朋友在場,會後還特別跑來說,上完我的課也都莫名覺得好舒服呢。我有些錯愕,因為當時腦中正在檢討自己的課程設計似乎離舒適有一段距離。仔細思考,「讓人感到舒服」從不被我視為一種正向追求的給予價值,在教學場域搞不好更傾向營造壓力與紀律。譬如我曾極度抗拒表演教學上各種暖身好玩的團康遊戲,任何遊戲除非有跟理論、技術連結,否則好像都是在浪費時間。我總是試圖傳遞具體、結構性的論述或方法,就算是分享感受,也企圖在迷霧團塊裡指出一束光。 但隨著教學經驗慢慢累積,心態有些轉變。過去那種一板一眼的「打底」方式,不過是自己學習慣用的手段,可能更多是為自己非專業背景的補償效果。我的學生也幾乎都是非科班,能相遇也是對表演有點興趣,嚇跑他們絕非我的目的。我常說,課程是讓學員培養屬於自己的觀賞品味,讓他們在漫漫人生中懂得如何用創作陪伴自己。「舒服」的關鍵不是在於工作、學習的相對量體厚度,而是場域中人與人關係的柔軟張力。只要說到人際關係,陰性能量確實比陽性溫柔有效。陰性是向內的力量,所以聚集、連結;陽性是向外覆蓋、取代的能量,產生順序與階級。 最近看了有章藝術博物館的展覽「陳美玲」,再次呼應這種舒服。我在悶熱的午後昏沈地抵達現場,隨著作品眼前漸漸清朗,儘管性別與創作的關係並非絕對,但「陳美玲」就是我認為只有女性策得出來的展。「陳美玲」是女性的虛構集體(fictional collective category),最初

文字|鄧九雲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26
延長音

成功的定義

是年薪百萬、是進入夢幻名校、是登上國際舞台?這些答案我們都耳熟能詳,也在成長過程中曾無比嚮往,但那真的就是所謂的「成功」嗎?還是,只是社會寫給我們的劇本?有時候我會想,若成功只是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那最終到底是為了誰?那些我們努力追求的榮耀與讚嘆,是否也在無意間,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了旁人的眼光? 對我來說,能夠成功地完成一件事,並因為它讓世界多一點美好,就已經是人生極大的喜樂。或許,這件事安靜得很,不吵不鬧,卻深刻得難以動搖。這份「美好」,可能是舞台上的片刻光芒,也可能是課堂裡學生的微笑,甚至是自己內心的平靜。 在歐美生活多年後回到可愛的台灣,除了愈來愈珍惜在台灣的點點滴滴,同時也漸漸意識到:相較於歐洲,這裡的人似乎更容易被旁人眼光影響。誰家的孩子考上台大醫科、誰手上多了一個新款愛馬仕,誰新買了一台保時捷這些「比較」看似無害,卻一再讓父母將孩子當作自己價值的延伸。孩子的成就,不再是夢想的實踐,而是父母驕傲的投射。 我們太渴望「被看見」,卻忘了「我們想讓人看見什麼?」從旁人稱羨的千萬年薪,到盲目鎖定特定職業的夢想,多數家長終究抱著那心中難題:孩子學音樂能養活自己嗎?這問題乍聽之下很務實,但在AI猖獗、變動劇烈的下一個世代,孩子的夢想與人生,真能靠現在的價值觀來預判嗎?音樂產業裡的確有許多無法被輕易量化的價值,但也別忘了:頂尖的演奏家,一場演出酬勞可能超過上班族一年的薪水;數位串流上的創作者,也可靠點閱量獲利;更不用提錄音師、配樂家、音樂治療師、教育家、製作人、策展人與經紀人等音樂人,決非AI所能輕易取代。 每過一陣子,總會出現少子化影響音樂人口、大學術科聯考報考人數驟減的報導。學界、業界總是人心惶惶,思考應對之策,是否把考試內容設置更為簡單。但這樣的邏輯,就像是在說:既然現在讀書的人變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書都寫得簡單一點?或者說,博物館參觀的人次減少了,我們應該將《清明上河圖》改為易懂的漫畫展出?少子化既然是事實,那麼事實上就是會有班級員額需要減少,或學校需要退場或減班減學生的機制。我常常覺得教學現場就像划龍舟一般。若只是為了維持量的表現,而多出了很多不願意努力向前划的同伴,結果反而拖慢了真正努力前行者的節奏,失去了整體進步的可能。 但這可比喻之處實在

文字|嚴俊傑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23
宇航的戲曲手記

觀眾的寬容護持,成就藝術家的未來

有一位國寶級的崑劇老藝術家曾經如此評價自己的作品:我經歷的一些創作後來證明是失敗的。實驗本身有成功定會有失敗,毫不新奇。令人印象深刻的藝術形象都是在不斷實驗琢磨中完成,正是有了觀眾的鼓勵與寬容,藝術家才有勇氣傾其一生心血,全心全意為每一齣戲,觀眾與藝術家砥礪攜手,護持我們一步一步走上舞台藝術的巔峰。

文字|温宇航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14
腦海裡的旋律

音樂的療癒功能,大腦最知道

我是個哭點特別低的人,上劇場、逛藝展、聽音樂、看電影,常常不經意被觸動,眼淚一發不可收拾。最催淚的組合是在黑漆漆的戲院看一場有好聽配樂的劇情片,我曾經在電影院裡嗚噎到旁邊觀眾遞給我一包未開封的面紙,而我也不負期望把整包面紙用完。 這種情形,在看《辛德勒的名單》時發生(耳邊有沒有馬上響起小提琴的悲鳴?),在觀賞《似曾相識》時即便已經看了很多次,也重複做過無數心理建設當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狂想曲〉樂音一響起,我就又激動泛淚了⋯⋯有太多例子可舉,像《新天堂樂園》或是任何義大利電影配樂大師顏尼歐.莫利克奈(Ennio Moricone)的作品都可說明。 為什麼在戲院中觀影,音樂會如此牽動我們的情緒? 任教於哈佛大學醫學院,專門研究音樂與心智關係的派崔克.衛朗(Patrick Whelan)提出的觀點相當有趣,他認為音樂能深深影響人類的情緒,有一部分是生物演化所造成的:許多哺乳動物在演化初期都是夜行性的;晝伏夜出,靠的是聽覺和嗅覺來保護自己,在黑暗中必須特別小心、全神貫注,省得被獵食者捕殺。衛朗把哺乳動物在遠古大自然中的環境條件,套用到現代人在黑暗的劇院中的觀影聽音樂,解釋為何我們在一片漆黑中對聲音會特別敏感,一切關乎人類的原始本能。 「在黑暗的表演場域中,你被意想不到的複雜聲響團團包圍,」衛朗教授更進一步說明,「我們的大腦像篩網,會分辨哪些是來自表演場所的環境雜音,哪些是真正關鍵的聲響;比起與眼前的人對話,黑暗中聆聽更會運用到人類的本能。」吊在半空中的漸強樂音(請下《大白鯊》主題旋律),可能代表尾隨的獵食者步步靠近,這一連串的聲音線索進入耳朵後會進入大腦顳葉:顳葉負責辨識音源和聲景、解析其中元素,並將之區分為熟悉或不熟悉,再依此決定是否對這些刺激做出生理與心理回應;被篩選過的聲音也會影響我們的自律神經系統,這個和大腦關係微妙的神經系統掌管呼吸、心跳、排汗、體溫、分泌等功能,根據衛朗教授的邏輯,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聽到電影《大白鯊》的主題旋律時,我們會寒毛豎起,感覺特別緊張焦慮。 真的是這樣耶!我一直記得看希區考克電影尤其是《驚魂記》那時而短促時而拉長、高低頻反差巨大的絃樂聲,讓我

文字|楊馥如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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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戲

鏡花水月之王奕盛小傳

去年夏天,王奕盛被團長邀到國光,討論國光三十展覽,將是一場數位光影沉浸展。 「沉浸」二字大流行,我卻一直沒跟上,心裡虛虛的,不過一看是奕盛,就安心了。這位影像詩人不會高冷地把科技當解剖機械,果然,開宗明義就溫柔地說 : 「沉浸不是靠科技,要靠作品,要讓戲情把觀眾勾魂入神。」更說國光新戲最特別的是文辭,簡淡幾筆,內蘊無窮,他想用科技把這些特色呈現出來。 這是交成績單的時刻,好在我們有自己的新戲。我總擔心後人寫這段歷史時,只有《四郎探母》、《紅鬃烈馬》可填,因此幾十年來全團嘔心瀝血,總算沒繳白卷,這是台灣的創作,甚至還可能引領了當代某些創作的風潮!把這些端給奕盛吧。 展覽的核心是半小時的光影劇場,並不是把現有的新戲錄影剪輯精華,奕盛要我們提供角色,要把「不相干的角色重新組合」,例如王熙鳳凝視李後主,王羲之的朋友和孟小冬對話。 我想起國光數年前的一部新編戲《水袖與胭脂》(2013),這是我們假想出的「海上仙山,鏡花梨園」,那裡有武大郎、西施、程嬰、梅妃,有的滿足於自己目前在戲裡的設定,有的還在追尋劇作家尋求進一步的被創作。而奕盛要的新戲文辭,不要太扣緊劇情,想要抽象的金句,可以引發種種想像。 就在忙著過年時,國光搭起了「虛擬攝影棚」,箱管同仁們辛苦翻出各戲的頭飾妝髮服裝,演員紛紛問:「要演哪段?」「舞台布景要復原嗎?」「對手戲的演員呢?」天翻地覆忙了好一陣子,誰也不知這些新拍的片段將會怎麼呈現,奕盛諱莫如深,只說自己緊張得睡不著覺,只叮囑不能穿綠色衣服,因為虛擬攝影棚是綠色,《金鎖記》抽鴉片那段因此換穿黑底花,魏海敏老師一邊換衣服一邊納悶奕盛要搞什麼鬼。 開幕記者會,答案揭曉。 「雙融域」頓成美拍勝地,如詩如畫,似夢似仙。大家忙著拍照,奕盛卻不見了,原來他嘟著小嘴,惘惘然退到角落。問他為什麼不開心 ? 他說:「大家都只說好美好美,就只是美嗎?都沒看出我的用心,裡面好多細節。」 細節?對這些戲這麼熟的我,也只沉醉在夢裡,細節在哪裡? 奕盛像個不被了解的小孩子,被我們再三催促,才從頭至尾解說了一遍: 由聲音的鍛鍊開始,這是京劇演員的日常,情由心生,詠嘆成調。落井的前朝宮女出現在破碎銅鏡裡,象徵京劇曾跌入谷底。一聲

文字|王安祈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6/03
人間父子

決定命運的,其實無關乎家裡的排行

真:我一陣子會開玩笑講說,我下輩子不要當長子了。 其實這件事情,你小時候不會去想,直到你人生進入到下一個階段以後,才後知後覺地認為長子的成長過程,真的很不容易。不只是身分,也因為他跟你的性格整個連結在一起。 就像你知道的,我們家有5個小孩,小時候我爸媽都在工作,媽媽出門前隨口就會說:「今天會晚回家喔,傍晚你要先起火。」意思就是我要先燒炭,先熱鍋,大灶熱起,這樣媽媽回家才可以趕快煮飯煮菜。都是這樣的,我很自然就要扛起來這件事情。底下的弟妹都小,我跟大弟一人得照顧一個,但無論是誰犯錯,我都得一起捱罵媽媽會覺得我沒有把大家照顧好。至於我好像也沒有抗拒,很本能地覺得,我就是哥哥,理當如此。 一直到長大以後,我算是家裡⋯⋯生活得較為「正常」的人吧?我不會說出色,就是平穩,正常,因此父母也最依賴我們。有些事情是真的蠻荒謬的,例如有一次,我爸打了電話過來,說他向廟裡捐了兩個龍柱,有刻了我的名字,所以要我付錢(笑)。就是這樣,所以整個家族不管誰出了事,所有人的眼睛一定轉向我。說得好聽一點,這叫做負責,但我認為自己不是因為負責任才去做,而是若不這樣做,總覺得會對不起誰。 謙:其實我認為,真的影響你成為你的,不是因為排行的關係,更多是因為你的個性。不然你看,很多家族的大哥也不會主動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啊。倒是,我比較相信「占位」這種事情在一個家族中,若有一個人「占」了最負責任的那個位置,那好像就會有另一個人往反向進行。不過,這種事情當然也沒有真正的平衡存在啦,總之,我認為跟排行沒有絕對關係。 真:這倒是,某些人的性格天生不適合當長子。這種現象,古往今來也看得太多了。像是企業接班也總是想要給長子,而無視工作能力極強的次子。 謙:傳統社會真的對長子有太多不公平的期待了。至於當代社會對於獨生子,好像仍舊也懷有一些刻板印象。像是我從小到大最常被問到的問題就是:「小時候會不會很無聊?」但身為獨生子的我,真的從來沒有覺得這是問題,因為我非常喜歡獨處。再說,你記得我們小時候住的社區吧?

文字|吳念真、吳定謙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5/26
學習老人轉彎的隱喻

kari utux ini pbahang 未被聽見的神靈之語

yayung kika. (河流如此。) qsiya ini kmrawah. (水不再可惜。) asu ungat musa. (船無處可去。) 遍布肉脂的田地早已化為無形的風景。燻肉的豬不再奔跑,牠們靜止,完美,等待著永不發出的召喚。河流滿溢,不是歡慶的酒,而是冰冷的數據,映照著永恆白晝下,空無靈魂的天空。預言實現了一半,又全然落空。工時縮短的夢?一個古老的笑話,塵封祖先的遺物。我們贏得了時間,卻失落了時間曾賦予雙手的刻痕,以及疲憊眼眸中的微光。 elug msbalay. (路已平坦。) dapil niya na. (足跡已逝。) ini ksa gaya? (這難道不是規範?) 那曾經需要跋涉的路,如今平坦如鏡,卻失去了腳印。那曾經需要奮力攀爬的山 ,如今伸手可及,卻望不見峰頂的星星。醜的滋味被遺忘,痛成為陌生的傳說。 qaya cinun ini tminun. (織布機不再編織。) waray maku rulung. (麻線如雲霧。) baga bubu ungat qmpah. (母親的手無工作。) 母親的織布機靜默,麻線堆積如雲,卻不再需要織成毯子或衣服 。那靈巧的手 ,曾能編織出彩虹的顏色,如今輕撫著光滑冰冷的石面,感受不到樹木的紋理,也記不起黃藤的韌性。 bhniq supuan. (弓已放下。) aga ungat samat. (箭矢無獵物。) bhring ni utux laqsi. (神靈的獵氣消散。) 獵人的弓鬆弛,箭失去目標。森林寂靜,聽不見狗的吠叫,也嗅不到山豬的氣息。狩獵的靈氣像清晨的霧散去,不再需要祈求神靈╱祖靈的眷顧。出草的榮耀成為褪色的記憶,頭顱╱智慧不再需要用刀來證明。 sapah mtasaw. (家屋清澈╱完美。) erut ini msburaw. (柱子永不腐。) rqda ungat tahu. (爐

文字|瓦旦.督喜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5/19
那些女子那些戲

女子3──可以給我一支菸嗎?

那是我第一次在為角色找出路的時候,敢順著心裡的衝動,為她要求些什麼,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道具。以前為什麼都不敢呢?我也不知道。這樣的衝動常常有的,但也總是被我的理智阻止,告訴自己算了沒關係。 但這次的經驗太有趣,在那之後的我的每一個角色,我都會順從這種為角色找出路時的本能,去要求、去爭取、去試著做做看。真正應該算了的,就是腦袋裡那個叫你「算了」的聲音。

文字|蔡燦得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5/17
關於戲劇的五四三

與家人看戲

還是圍繞著吃食討論更無傷大雅些:「要在台中吃?」「回員林吃?叫外送?或者直接在家熱菜好了喔對了舞台很漂亮耶」。 或者聊聊交通方式吧:「騎腳踏車?」「台中捷運通車了呢我們都沒搭過」「會搭台鐵區間車回員林」「啊對,歌劇院之前有一家新加坡菜,倒了嗎」「黑天鵝那個舞者跳得很有力一點也不娘,很帥。」 這時候我聆聽。 不擅長聊天的家庭多半會為了食衣住行以外的話題困窘,離開臺中國家歌劇院《天鵝湖》的播映現場,多少普通日常的台中家庭這樣閒聊著,我也是其一。 過年期間,台中歌劇院的「NTT放映室」做了一系列春節特映:《灰姑娘》、《天鵝湖》、《睡美人》、《奧菲斯與尤麗蒂切》、《巴黎生活》等。免費放映,適合過年期間扶老攜幼前往,挑選適合家人一起看的劇目太艱難了,猜測兩個姪子可能的喜好,先排除歌劇,最後因應家人們的時間,挑中了馬修.伯恩(Matthew Bourne)版的《天鵝湖》(Swan Lake)。 1995年的作品,2019年於倫敦沙德勒之井劇院錄製,東尼獎得獎作品,美學較現代,又不至於去掉故事線到讓青少年看不懂,黑天鵝改由男舞者飾演,我不認為做任何事都需要帶來啟發,但至少分享給孩子們更多不同的人的樣子。 芭蕾舞劇開演,王子在床上掙扎惡夢,醒來後日常的行禮如儀,明顯取材自英國皇室,皇家不自由的生活與皇后的混亂情感成為王子的日常困境,王子一躍而起燈光轉換打在家人的眼鏡有反光呢。自覺陪家人看舞劇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在男女舞者跳舞時那芭蕾的抱、靠、張力,我都些微緊張,何況劇情推演到王子在湖畔遇到黑天鵝,展開一連串的雙人舞,那些親密、依偎與拉扯,感受到曖昧,我的腳趾不由自主緊抓地板,有點害羞與赤裸,畢竟在老家完全不可能看各種男性與男性、如此親密又汗水密合的貼身舞蹈,尚未劇終,已思考著如何自然開啟話題。 後方一直傳來小孩的聲音跟大笑,「王子怎麼這麼難過?」「王子要去哪裡?」,穿著豬肝紅羽絨衣的中老年人在某些時刻離去,開門、腳步聲、滑手機的人群,我從「看戲」,漸漸轉而注視著「看著群眾穿梭觀眾席的劇場」。 演出結束後,與親戚走出劇院,各自去上廁所,陷入短暫沉默。 親戚先反應:那個佛朗明哥跳得

文字|簡莉穎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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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的旋律

大腦不說謊,而且天生愛美:《戴珍珠耳環的女孩》有神奇魅力!

去年在台南奇美博物館的「英國國家藝廊珍藏展」引起廣大共鳴,從文藝復興巨擘拉斐爾、荷蘭大師林布蘭到後印象派名家梵谷,50位大師、橫跨西洋藝術史400年的經典原作來台展覽,讓喜歡看畫的藝術愛好者大呼過癮。 「看到原作就是不一樣!」我身邊好多朋友數次重刷展覽,樂此不疲。運用現代高科技,透過高解析度數位檔和頂級微噴技術輸出,複製畫的品質愈來愈高,有時肉眼幾乎分辨不出是真跡還是複製,但,為什麼當繪畫原作近在眼前,觀看時就是有說不出的感動? 位在荷蘭海牙的莫瑞泰斯皇家美術館(The Mauritshuis)因為收藏了畫家梅維爾(Johannes Vermeer)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成為許多藝術愛好者的朝聖之處;我也是其中一個,曾經不遠千里特地拜訪,為的就是一睹女孩的風采。《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畫作之一,永遠忘不了那個夏天午後,我站在這幅尺寸袖珍的名畫面前,心裡泛起一股悸動:綁著湛藍與豔黃頭巾的女孩朱唇微微張開,欲言又止,伴著那迷茫的回眸凝望,小巧的耳垂掛著珍珠耳環,閃著明亮的光這幅畫的複製品我已看過很多次,手邊也收藏了書籤、雨傘、馬克杯、托特包,但站在真跡面前,當我和女孩眼神交集的剎那,一瞬仿佛永恆。 大腦科學家想了解《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為何如此有魅力,他們也想比較當人們在美術館裡觀看真跡以及看複製品時,我們的腦袋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看真跡和看複製品時,大腦真的會有區別反應嗎?一系列的實驗結果十分有趣。 科學團隊首度用腦電圖(EGG)和磁振造影(MRI)來偵測腦神經活動與觀賞藝術品之間的關係。研究人員表示,《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有股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看,觀者會被一種特殊的神經系統現象所俘虜,研究人員稱之為「持續注意力迴圈」:站在畫作前,觀者的眼睛首先被女孩的目光吸引,然後注意力向下移動,抵達女孩的嘴,最後抵達珍珠,再回到她的眼睛,而且這個連成三角形的迴路會不斷循環。 研究人員指出,17世紀荷蘭黃金時期最傑出的畫家梅維爾是操控人類注意力的箇中好手,在《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這幅作品中,梅維爾巧妙地創造讓注意力無限持續,並且一再重複這個注意力迴圈:《戴珍珠耳環的女孩》不僅吸引觀賞者的目光,還將人的注意力鑲入循環之中;如此的機制讓人不知不覺中花更多

文字|楊馥如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28
日常素描

你看過《後宮甄嬛傳》嗎?

在發展各個劇場作品的旅途中,田調採訪一次又一次打開我的故事面向,破冰訪題往往來自無關緊要、卻把受訪者帶回自己生活場景的問題上。作品《微塵.望鄉》,我去市場體驗越南美甲店,問起越南姊姊是否給自己女兒剪過腳趾甲;作品《愛滋味》,訪談感染者朋友,我希望他們分享自己最浪漫的約會體驗

文字|詹傑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26
抵達終點左轉

後來美美變成馬達了

《蘇州河》最近4K修復重映。短短79分鐘的電影,真是百看不膩。第一次看的時候還小,看完茫茫的,一股憂愁曖昧的調調留在記憶裡。最近這幾次看,則是抱著有點想把婁燁的腦袋扒開來的企圖。這年頭,能愈來愈欣賞以前就喜歡的導演,不容易。 《蘇州河》的旁白是典範,因為那是台詞。現在我們常見的旁白,都是「主角的內心獨白」。譬如很多偶像劇、韓劇會用這樣的開場:我叫陳淑君,今年42歲,是一個失婚3次的女作家畫面就會出現女作家在新書發表會的現場,講述她最新的小說《結婚萬歲》在我開始嘗試寫影視劇本的時候,也很容易會傾向用這種方式帶出人物,因為方便又有效率:可以快速建立角色的聲音、交代背景設定、得知角色現實的阻礙與內在的衝突。好用到看似在展示(to show),而非單純告知講述(to tell)但老實說,這還是用講的。後來我意識到,這手法其實有點偷懶,也沒什麼美學可言,有些導演甚至用這種方式拿來挽救鬆散破碎的敘事。 婁燁是愛惜創作的導演。他不偷懶,不取巧,不迎合。因此《蘇州河》的旁白就是拿著攝影機的人的台詞。這下鏡頭晃不是因為單純導演喜歡手持感,而是這位攝影師從他的視角在說故事。儘管從頭到尾都沒看到他的臉(除了一個剪影,以及從警察口中吐出來的名字)。用文學的語言,這就是第一人稱視角。還胡言亂語。婁燁聰明的地方是建立一個「不可靠的第一人稱」然後透過鏡頭語言在第一第三之間滑來滑去,神不知鬼不覺。 我們現在都很熟悉第一人稱,每天都在社群媒體上我來我去的。但其實第一人稱是很近代的東西,想想各種經典小說:《傲慢與偏見》、《安娜卡列尼娜》、契科夫或是中國的《紅樓夢》都是第三人稱視角。不過第三人稱視角裡還有很多層次,我個人覺得兩種寫法都不簡單,寫作就是難。有陣子網路上很喜歡寫一種貼文:我夢見然後開始揭露一件不太好的事,可能涉及到他者的隱私,或是某些敏感的話題。但大家都會知道那是一真實發生的事。這就是最初階的不可靠第一人稱,大家其實都很擅長。 文學上這方面的翹楚,就是芥川龍之介,近代我喜歡石黑一雄的《群山淡影》、《長日將盡》及朱利安.巴恩斯的《回憶的餘燼》。這幾年我非常著迷開發各種媒介上不可靠第一人稱的可行性。日常生活中我不是一

文字|鄧九雲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24
書信體

那天回老「家」

YC, 前陣子陪媽媽回她的老家,廣東普寧市,這次陣容浩浩蕩蕩,我們4兄弟姐妹一起作伴,再加上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等,一行人三代10來位從不同地點搭機過去,在揭陽機場集合,再到酒店稍息。媽媽生於二戰剛結束,年過八旬,這幾年常憶起往事,怎麼搭船過來、歷經多少辛苦,翻來覆去地重述,每逢細節處,有時補遺、有時刪漏。記得媽媽有次說,離開老家後就從來沒有回來過,我暗自疑惑,妹妹從旁補述,2006年來過一趟,那時是她陪媽媽,還有阿姨們,一起回來看大姐。我們找出了影像來確認,幾個姐妹從路的兩段向彼此走來,一抱,二話不說就哭了起來,依稀辨識出喃喃話語:「我認得我認得我認得」輕輕的一句話,喟嘆了近半世紀的萬語千言。 媽媽說她排行老二,10來歲就跟爸爸離開,帶著幾個妹妹和弟弟搭船到南洋。我問媽媽為什麼大姐沒有跟,媽說,家裡窮,大姐很早去當別人家的童養媳,不能走。我想,媽媽的故事,也是她那一代人的故事。戰後資源極度匱乏,又適逢國共內戰,沒能力的將子女過繼給稍有能力的家庭,能離開的想辦法離開。那時候東南亞成了大部分人投奔的遠方。或許,眼下過於艱難而無法眺望,寄語未知的他方能贖回運命。2006年是他們50年後的重逢,今年又隔了近20年,大姐走了,現在是大姐的兒子來接待我們,年紀比我們稍大一些,潮州話聽著聽著,只能懂一半猜一半,然後夾帶華語和潮州話聊天。 旅途中,媽媽提到從小就得牧牛犁田,後來長輩見到,要她去讀書。當年讀小學時,必須走一個小時才到學校,放學了再走路回家,如此來回兩個小時。我暗自比擬,走路一個小時,放到今時,就是走步道的休閒。然後媽媽話鋒一轉,說學校每逢有什麼才藝表演,她都自告奮勇,表現出色,媽下了個結論,大哥遺傳到爸爸,所以做生意,我遺傳到她,所以走向了藝術。就這樣,向來飄移在家族圈外的我,被話語中安撫到家族史裡,讓生命的去路有了解釋。 隔天一早我們在表兄帶路下來到了胡厝鄉泗竹埔村,媽媽的老家地方。地處偏遠,建築多鋼筋混泥土結構樓房。媽媽因年事高腳力不繼,侄兒準備了輕便輪椅讓她坐著,我們輪流推。因為老家荒廢時久,經過時蔓草叢生,門聯寫著「蘭朋」、「竹友」,表兄打開門,幾近空無的室內一目了然,表兄說他們也很久沒有回來,房

文字|高俊耀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21
說戲

戲曲「排場」——汪精衛為什麼是武生

國光劇團新戲《精衛》,演《山海經》神話精衛鳥想像的汪精衛,我不想利用專欄做宣傳,只想藉這戲解釋何謂戲曲的「排場」,這個學術名詞莫測高深,我想藉戲說明,由「汪精衛為何是武生」的提問開始。 汪精衛本是文人,為什麼由武生李家德飾演? 先要說這戲的源起。去(2024)年國光公演隔天,董陽孜老師興奮來電:「李家德這麼好的京劇武功,怎能只藏在京劇圈,一定要走出去。」當下催促吳素君老師,讓家德和現代舞著名編舞家賴翃中見面。我一向對跨界沒太大興趣,我迷戀京崑,私心覺得跨界是愛情不專一,但今年「臺灣戲曲藝術節」的主題卻直指跨界,我正在發愁,董老師的電話,像是天賜良方。 董吳兩位效率超高,才兩天就讓家德、翃中見了面,隨即回過頭來問我編什麼題材。 我還沒回過神來,隨口拋出經典《霸王別姬》。 但當晚回家,竟一陣陣臉紅,我怎把跨界看得如此「便宜」?怎把現成的經典端出去跨界?我該選一個行為動機糾結難解的人物,才需要在京劇圓滿自足的表演體系之外,另加一套表演語彙。 就在此時,看到楊治宜新書《汪精衛與中國的黑暗時代:詩歌.歷史.記憶》,當下決定:就演他。 李家德就這樣變成了汪精衛。 平常編劇,除了構想情節之外,一定會同步思考表演設計,以唱為主還是做表為主?而這次是跨界,現代舞我大外行,一陣陣心虛筆怯。汪精衛複雜的內心,如果是老生或小生,一定用大段唱,「一輪明月」、「嘆五更」、「聽譙樓」都是京劇常用的,陳宮、伍子胥、王佐都是這樣唱出思慮轉折,而我們的汪精衛是武生,怎麼設計呢? 突然想到傳統戲《昭君出塞》,當下豁然開朗,原來傳統早有先例。 一般若想把「昭君出塞」編成戲,首先會想到什麼場面?大部分都會說眼前出現懷抱琵琶一路哭泣唱到北番的昭君形象,劇本也會寫大段抒情唱詞。而京崑舞台上的《昭君出塞》卻大異其趣,昭君頭戴翎子、手持馬鞭、身披斗篷,與馬童、御弟王龍,3人搭配,一邊唱曲牌一邊舞之蹈之,馬童和王龍要做出鐵門檻、矮子步、倒立走等高難度動作,昭君也要鷂子翻身、臥魚,真個唱死昭君,累死王龍,翻死馬童。馬童由武丑或武生飾演,王龍是丑角,昭君不僅是正工青衣的戲,刀馬旦武旦也常跨足,因為舞姿武技難度太高了。我一直想問,漢元帝為何如此「折磨」昭君,給

文字|王安祈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18
宇航的戲曲手記

戲曲中對「法」的認識

當我們認識到「圓」是戲曲舞台的美感來源時,就不難解答戲曲學員第一堂課必從「起雲手」開始,老師借太極拳的概念來啟發我們,通過揉球、上推、下拉、轉腕、展肩、撐掌、變臉、聚光各環節,眼神引領為表,氣息滲透作裡,緊隨每一步驟,訓練我們手部、眼睛、身形、步伐的高度協調統一,經過長時間枯燥且艱苦的肌肉控制訓練,形成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肌肉記憶。

文字|温宇航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12
新銳藝評廣告圖片
延長音

掌聲的背後

在一場音樂會結束的掌聲中,我常常會思考:這掌聲,來自真心,還是禮貌?來自共鳴,還是光環?台灣音樂圈長期深陷在一種「輸贏思維」的迷霧中,這種迷思,潛伏在教育、社會,乃至音樂生態的每一個角落。 獎懲體制:當教育只剩下「對」與「錯」? 愛因斯坦曾說:「教育不是學習事實,而是訓練大腦思考。」(Education is not the learning of facts, but the training of the mind to think.)這句話提醒我們,教育不應止於知識的灌輸,而應引導學生如何思考,如何以多元視角解讀世界,並養成獨立的判斷力。當學生能自由評價與詮釋各種觀點,這才是教育的真正價值。 然而,在當今台灣的教育體系中,我們卻常見一種簡化現象以「分數」、「名次」或「標準答案」來裁定美感與價值。這種二分法不僅深植於學子的價值觀,更滲透進音樂教育與藝術審美的結構之中,讓原本應培養批判性思維的教育,逐漸淪為單一標準下的訓練場。 許多人的聆聽經驗,也不知不覺變成一場「評分作業」,音樂失去作為美學體驗與心靈感動的自由空間。然而,音樂的價值真能只靠分數與對錯來定義嗎?當年,鄧泰山贏得華沙蕭邦國際鋼琴大賽首獎,波哥雷里奇卻因落敗而引發阿格麗希的退席抗議。歷史早已證明,藝術從來不只有一種答案。這兩位藝術家自1980年以來,走出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有被忽視的首獎得主,也有曾經光芒萬丈、卻逐漸遠離主流的明星。真正難能可貴的,是那些歷經歲月洗禮,淬煉出堅韌與智慧的藝術靈魂,他們無論曾經高峰或低谷,最終都在藝術的荒野中開闢出屬於自己的風景。 當今社會,當我們失去聆聽的勇氣,失去面對「我感受到什麼」的自信,或許最終只能隨波逐流,甚至逃避藝術本該帶來的心靈洗禮。 社群媒體與「外來和尚情結」 在這個社群媒體主宰輿論的時代,音樂圈也難以倖免於數位浪潮的沖刷。音樂評論不再是學者或樂評人的專利,一則網路貼文、一篇帶風向的業配文,足以讓一位音樂家成神或成魔。這些言論,往往被許多聽眾當成衡量藝術的準則。 「外來和尚會唸經」這句台灣諺語,在音樂圈顯得

文字|嚴俊傑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4/05
人間父子

暗黑童話,質問公平的真諦

真:其實生命中常常有很多後知後覺的怪異感,小時候不曉得那些感受都有被「正名」,是長大以後才發現的。其中一個就是對於「公平」的理解。 我念小學的時候,有些老師從外地來的,來的時候就會找一個地方住嘛。通常都是住在村子裡面比較有錢的人家,例如開雜貨店什麼的,有多出來的房間,那麼,通常那戶人家的孩子,考試的時候也會是第一、二名。很奇怪,明明看考卷他們考得亂七八糟的,可是還是會拿到第一名。 我當時只感覺大人的世界很奇怪,連「不公平」3個字都不曉得是什麼意思。 謙:但是,你會不會反而認識了這個詞以後,感覺更詭異?至少我是如此。 以「考試」為例,考試感覺是個很公平的機制啊,可是台灣的升學主義又常常讓我懷疑這種一翻兩瞪眼的機制真的是一種公平嗎?比方說,我永遠都記得我們考高中那年,每一科的題目都非常簡單,我當年好像考了六百多分、前一年可以上建中的成績,但那一年差得遠了。我還記得放榜的心情,真的會有一種:OK,你在考場上犯錯了,環境很公平,沒有讓你的努力得到回報。可是這真的是一種公平嗎?我不知道。 總之,那後來就變成我的夢魘之一。一直到現在,我的惡夢只有兩種:一種就是考聯考,另外就是要準備上台了,可是我還沒有拿到劇本。 真:對,所以我年輕的時候不相信「機運」這種事情,年紀大以後則不得不相信。因為公平也許根本不存在嘛? 像是,我也參與過很多文學獎的評審會議,每次大家投票結果出來都很驚人欸怎麼我心目中的第一名,在你那裡只拿到一分啊?當然,我都會拚命為喜歡的作品爭取分數,但也有可能結果是你完全說服不了大家,所以那篇你很喜歡的文章就只能被埋葬了。 這種事情公平嗎?好像真的只能說是運氣的問題了。 站在得失之間,感謝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謙:我好像不太相信運氣這種東西。因為任何你有所收穫的事物,也必然有所失去。舉個例子,我高中畢業就參與了《人間條件一》,站上國家戲劇院,大家都說我很幸運。可是然後呢?我還是得自己在這條

文字|吳念真、吳定謙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3/31
學習老人轉彎的隱喻

那晚我把ubung當作一艘太空船

天黑漆漆,像淤泥的水滴往下,沒頭沒尾。每滴都是時間砸下來的地方,散出一圈圈波紋。 墨黑色的天幕如巨大織布機上方的縫,懸掛在無垠的寂靜中,打緯刀敲擊的聲響「pung pung pung」如遠方的落石聲,低沉緩慢,不急躁,不喧囂,靜靜地在黑暗中刻畫出一道道看不見的紋路。經線是月亮背面的影子,拉得圓潤而堅韌;緯線在空間的呼吸,橫亙其中,與經線相纏。那節奏並不匆忙,緩慢得像月光滑過月球的疤痕,波紋一圈圈散開,顯得寧靜。織者坐在機前,手指不因黑暗而慌亂,也不因寂靜而停頓,長出毛的手腳織不出夢的形狀,只有清澈,才能讓線與線之間摩擦出溫暖的光芒。不刺眼,卻足以照亮一小片夜空。 聲響漸漸沉寂,交織點的意義才會顯現,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成為通道,真正的夢,總在安靜中成型。急於求成的,會扯斷線頭,留下破洞,唯有靜靜的,才能抵禦未知的寒風。 手掌攤開,皺紋像一塊張開的生薑。星光跟種子一樣掉進土裡,被黑乎乎的泥抱住。根悄悄長開,吸著說不出名字的東西。有一天,光從土裡冒出來,不是花苞也不是果實。看著的人想找那隻種光的手,可手上的紋路早就被風吹沒了。 坑洞的深處,有一雙布滿皺紋的手,payi的手。她不問星星是否會發光,也不問土壤是否肥沃,只是默默將一粒粒細小的種子埋進潮濕的泥土中。那不是普通的種子,而是從她的記憶摘下的光亮碎片。她低著頭,手指輕輕撫平土面,對那些種子說:不必急著破土,不必急著開花,光會替你們找到路。那些種子靜靜地躺在那裡,聽著「pung pung pung」的聲響。 風吹過,雨落下,月光靜靜躺在土面上。種子不動聲色,卻在暗中伸展根鬚,汲取養分。它們不急於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存在,因為payi從未要求它們證明什麼。她只是種下,然後離開,將結果交給未知的未來。有一天,當織夢者走進坑洞的這片土地,他看見星光從土中綻放,溫暖而柔和,照亮了路。 pung pung pung 的聲音敲著空氣,月亮下的海面泛起一圈圈波紋,夢就藏在下面,不跑也不散。 月球懸在天上的一角,靜默俯視著織夢者的身影。它的寧靜海並不喧鬧,卻散發出溫暖的光芒,像一張無形的網,輕輕覆蓋在世界的邊緣。織夢者站在那光芒下,手持一根細線,線的盡頭沒有鉤,也沒

文字|瓦旦.督喜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3/28
雕蟲演技

演技怪招(續2)

這個「化屎大法」的故事有點長,但請放心,現在已將近完結了。 前篇文章講到我們在一個島的海灘上拍攝,中午時候導演收到監製要求停工的指令,導演問我怎辦?我說:首先,我們現在停工回去,是否不用回來把未拍的完成?導演說當然不是。其次,你看今天的太陽多猛烈,過兩天回來,光線未必能夠接上呢。導演也同意我的見解。於是,我們不理會監製的命令,繼續拍攝。 那是個美好的年代,做影視藝術工作不是當童子軍。當然,影視也需要專業道德,需要高度的規律,但也有很大的變通空間。監製並非不理拍攝組的死活,而是根本不知他們的死活,監製坐在辦公室中涼快著,怎知道外面的太陽有多毒熱呢? 外景完成後,便要回廠房拍內景。廠景開拍前,我便先要去見高層(照肺),回去的路上,我才開始擔心起來,當時要見的是三師會審:藝員部經理、節目總監和監製,這顯示問題非常嚴重,亦標誌著我在他們眼中是個失控的員工。 在車上,我一臉愁容,明仔坐在我身旁,問我發生什麼事情,於是我便一五一十告訴他會見高層的事。他沉吟了一會,便說:我有一方法,不知你敢不敢?我說:講來聽聽。 方法是這樣的:首先,和他們見面時我要戴上眼鏡,把我銳利的眼神減少。第二,進去時找一張比較矮的椅子坐,因為我身型比他們高大,太有攻擊性。第三,把劇本中周星馳風格的對白括上,找個時機叫他們自己讀出來。第四,這是最絕的一招,當事情談得極不順利時,哭!你身型高大,忽然在他們面前哭,他們肯定會手足無措。 果然,我跟著明仔的怪招一步一步進行,最後還假裝中暑,回家和明仔吃火鍋。 好了,事情暫時解決,但我也要做出讓步,這戲以後怎樣演下去呢?明仔說:我教你「化屎大法」把自己化成一坨屎,種出很漂亮的花。這令我想起趙州襌師和文遠襌師的比賽,兩人比賽下賤。趙州說:我是一頭驢子。文遠說:我是驢子屁股。趙州:我是屁股裡的大便。文遠:我是大便裡的蛆蟲。趙州:你這個蛆蟲在大便裡做什麼?文遠:我在大便裡乘涼。 在最困頓最爛的文本中,也可以活得漂亮,演得精

文字|黃秋生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3/24
路邊的日本人

家,是遮風擋雨平靜身心的小窩?還是以物質填滿孤獨心靈的堡壘?

相對於高第平時在設計中所表現出來的大膽、奇想、繽紛、華麗,他居住的環境很樸實、很簡單、很低調,空間也不大,與臥室相鄰的是一間祈禱室,能感受得到終其一生沒有結婚的高第,每天都會在這裡度過虔誠而謙卑的時光。樓上的起居室有大大的玻璃窗,望出去就是正在建造中的聖家堂,高第曾經說:「我的客戶(上帝)並不急啊。」即使知道有生之年不會看到它完成的那一天,他應該還是希望能一直看著這個上帝的殿堂,一點一點在巴塞隆納的市中心矗立起來吧。

文字|櫻井弘二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3/22
腦海裡的旋律

來跳舞吧?

新年,在電影串流平台上重新複習了1992年的經典名片《女人香》(Scent of a Woman)。全片最精采的,莫過於跳探戈的橋段:劇中,影帝艾爾.帕西諾飾演失明的退伍軍官,他領著美麗的年輕女孩在飯店舞池裡翩然起舞。女孩想學探戈很久了,卻因自己的男友無意願配合,一直沒有圓夢。 啊,我想著學跳探戈也好幾年了!年過五十,對能促進健康之事益發感到興趣。大腦科學界不斷有研究顯示,跳舞對增進身心健康好處多多;舞步相較複雜、趣味性高,而且需要即興發揮的探戈,不僅是很好的出汗運動,也能美化體態、增加自信,甚至能讓我們的腦細胞保持在最佳狀態有研究顯示,跳探戈宛如動態的正念冥想,對治療憂鬱症和壓力管理十分有效。 加拿大蒙特婁的麥基爾大學研究團隊召募30名年齡在 68 歲至 91歲之間的銀髮族,並將一半的成員分配至實驗組,讓他們學跳探戈,因為這項舞蹈練習不僅有趣,還包含一系列可以改善平衡的複雜動作;另一半的成員則是對照組,以步行為運動。「初期,實驗組的受試者穿著運動褲和運動鞋來參加實驗,但在第三或第四堂課之後,他們開始化妝,還會配戴珠寶來跳舞。」主導研究的麥金利教授(Patricia McKinley)提出的側面觀察相當有趣,長輩的自信心和尊嚴在不知不覺中再度甦醒,是件多麼棒的事。 10週之後,科學團隊進行測驗,發現不管是探戈組和步行組,在記憶力測驗中都有良好表現,不過,在同時處理多項任務的能力測驗部分,只有探戈組得到顯著進步。研究人員也發現實驗室裡的學習也漸漸轉化為舞池之外的生活技能,譬如,探戈組受試者的溝通能力有正向改善,不管是講電話還是回覆電子郵件的能力都提升許多。此外,探戈組的長者平衡感和運動協調性也獲得改善,不但能降低他們日常生活中跌倒的風險,對於原本體弱、髖部骨折的長輩來說,也是很好的鍛煉。 史丹佛大學舞蹈系的理查.鮑爾斯(Richard Powers)從舞者的角度來解釋跳舞對大腦的好處:人在跳舞時需做出一連串快速的決定,多種大腦功能因此被同時運用,不僅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還得支配四肢與軀幹,運用理性和感性,大腦的神經連結因此進一步被強化。以我有限的探戈經驗所延伸出的觀察,探戈舞者的確得面對接二連三的瞬間,幾乎得靠直覺快速地判斷與決定;探戈是即興的,跳舞時,不管是跟隨者

文字|楊馥如
官網限定報導  2025/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