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橋段中,黃凱臨對於身體的掌握,已經透露出許多故事的細節,其中多穿插的對白,都顯得多餘尷尬,如此一來便破壞了我們對故事及表演的想像,尤其在黃凱臨擅長的操偶表演一出現時,魔幻的瞬間常常因不夠留白,而喪失了給觀眾產生視覺錯覺與想像,導致偶的形體斷續,降低了與觀眾共同說故事的機會。
頑劇場《她們》
6/1 台北 納豆劇場
頑劇場由旅法表演藝術者黃凱臨所創立,致力於賈克.樂寇形體劇場,將小丑、默劇、面具的表演形式玩性地呈現於劇場空間中。過去的作品《月亮媽媽》,便是成功地將黃凱臨細緻的身體表演完整的展現,面具中的老奶奶細膩的行走姿態與層出不窮的小丑把戲,全由一人扮演,像是孩童時期的遊戲,行雲流水地貫串在劇中。也因劇中埋藏著許多驚奇的梗,才讓「死亡」議題化為輕盈,造就許多魔幻的時刻。
不夠留白 少了想像空間
頑劇場二號作品《她們》故事起頭由「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一位背負著大提琴的老者(羅翡翠 飾)穿著破爛,另一名說書人(黃凱臨 飾)倒臥在床,用手驅趕著蚊蟲。畫面對位上一動一靜,燈光昏黃,場景有著原始野性且帶著一股生(Raw)的韻味,配合著納豆劇場紅磚斑駁露出、許多窗門暗室的赤裸空間,種種的元素讓故事開頭的張力,像極度飽滿且持續膨脹的氣球,呼之欲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小女孩……死掉了。」說書人以一種逼近瘋狂、非人性的樣貌訴說著這個故事。貌似小丑的角色,臉部不斷的猙獰,並表現出不尋常的笑容與叫聲。彈琴者則以一種旁觀的角度,時而鼓勵、時而笑鬧,有如漫才、雙口相聲的表演方式。然而,故事的進行也因為如此一貫的表演方式,而始終鑿不出深度,無法釐清小女孩過程、與他人的關係,整體結構,就像開頭斷掉的句子,徘徊在一種尷尬的狀態。
迷人的故事總會有精巧的留白之處,這填空將交給觀眾共同創作。觀者開始好奇這個小女孩為什麼死了?同時也質疑這個故事的說書人,為何以這樣的口吻訴說死亡?如偵探般的抽絲剝繭。然而,在許多橋段中,黃凱臨對於身體的掌握,已經透露出許多故事的細節,其中多穿插的對白,都顯得多餘尷尬,如此一來便破壞了我們對故事及表演的想像,尤其在黃凱臨擅長的操偶表演一出現時,魔幻的瞬間常常因不夠留白,而喪失了給觀眾產生視覺錯覺與想像,導致偶的形體斷續,降低了與觀眾共同說故事的機會。如此,不管是旁觀的彈琴者所做的反應、抑或說書者失去控制的表演方式,都令人無法跟隨著故事流動。
細緻手指表演 獨一無二的語言
然而,有幾個片段是很能感受到黃凱臨對於偶戲的操作熟練,如同巫師般的面具與自己的頭髮結合,配合精確掌握手部的語言,使巫師與小女孩中呈現許多無法言語的、痛苦而矛盾的拉扯,像是每個人心中難受的自我旅程,是追尋或迎合、團隊或自我?心中所留存的童話故事與對事物想像的勇氣,全被扼殺的透徹。就像劇中的角色所說:「我忘記故事的結局了。」原來潛移默化的過程,才是遺忘的最大病因。
此外,黃凱臨對於手部的表演掌握透徹,在過去的《月亮媽媽》中,試圖用手指來代表人相愛陪伴的過程,手指的表演精巧簡單,屢屢迸出許多新意,引起許多觀眾的驚呼共鳴;此次的作品以手指,引申意識中的痛苦、拉扯,如同影子般,無邊無際,難以擺脫,偶爾又是來自恐懼深淵中所顯現而來的長腳蜘蛛意象,黑暗而龐大。兩位劇中人的手指表演,細緻地貫穿在角色中,成為劇中唯一且獨一無二的語言。
經歷過想要成為一個女人、一個乖孩子、一個更好的人的過程後,自我究竟成了什麼樣子?結果我們不得而知。在最後獨白時試圖反芻與沉澱,以最安靜的狀態說完整個故事,反而成為劇中最真摯感人的時刻,路途中的跌打損傷,也許我們真得到死亡的前一刻,才得以悟出這個永恆的自我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