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人物小檔案

• 畢業於國立臺灣藝術大學中國音樂學系、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民族音樂研究所
• 現取得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音樂研究所博士候選人資格。
• 編有《臺灣現代箏樂作品集Ⅰ》、《古箏基礎、輔助教材初級第二冊》。
• 曾獲邀至各地演出，如奧地利維也納音樂廳、德國柏林愛樂室內樂廳、柏林世界文化中心、達姆斯達特音樂院等。
• 現為四象箏樂團首席。

一踏入葉娟礽的家，窗明几淨，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擺放椅子的張數正是來訪的人數，桌上切好的水果、蛋糕、茶水不但算得剛好，連排列的位置都一樣。這樣的場景，很難不懷疑她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但面對這樣的臆測，她卻訝異地說：「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嚴謹的人耶！只是希望盡可能地做到好而已。」只不過，訪完之後閒聊時，她拿出女兒彈古箏的影片向我們現寶，在我們讚嘆四歲孩子的琴藝時，她注意的卻是：「唉呀！剛剛的Fa她沒有按準。」

歌藝傑出  但更愛古箏

難以想像如今的演奏家，當年只是媽媽學古箏時的小跟班，主要學琴的是媽媽，但她卻彈得有模有樣。很快地，老師便驚嘆於她的進步，認為她學一個月是人家學一年的程度！或許是因為有鋼琴的底子加上天分，讓她屢屢在音樂比賽中獲拔得頭籌，更曾在「金箏獎」比賽中得到一台古箏的獎勵。有老師的鼓勵、家人的支持、獲獎的成就感和獎品的激勵，讓葉娟礽對古箏充滿信心，國中畢業後，便考上藝專（現臺灣藝術大學），就這樣踏上音樂之路。

但這音樂之路最早並不是古箏演奏，而是歌唱。小學六年級起，她就是台視兒童合唱團的成員，升上國中後的某日，時任愛樂合唱團執行長的合唱老師劉葳莉到班上去挑選歌手。方式是讓大家一個個起來唱《茉莉花》。「唱得好的人就繼續唱，可是有人只唱一句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叩的一聲，就被老師敲桌子喊停了。」兩百多個女生最後篩選到剩三個，而葉娟礽是其一。國二那年更被選去唱獨唱，演出隔天，她的好歌喉還讓一位師院的教授打電話到學校說：「昨天的獨唱唱得太棒了！」這樣的雀躍到今天仍然記憶猶新，然而即便老師都曾建議她以聲樂最為主修去考試，但她還是無法忘情古箏。

驚險的演出經驗  奠定專注的表演態度

像個少女般害羞、愛笑的葉娟礽，上了舞台卻完全判若兩人，她總是很嚴謹、自律、專注地面對每一次的演出，殊不知這樣的堅持其來有自。她記得二○○二年和采風樂坊到柏林參加音樂節，與荷蘭的新音樂樂團合作。但到演出前才驚覺：「當天只有機會彩排一次，晚上台上見！」驚嚇之餘她決心把這次的經驗謹記在心，告訴自己日後在面對任何演出時，都會當做這是「唯一一次的彩排」，隨時都是準備好的狀態。這就是為什麼每個和葉娟礽合作過的團體，都很訝異於她能夠一次就到位的原因。

多次和世界各地演奏家、作曲家合作，也給了她很多的刺激。國外許多作曲家會去探索音樂的發展而有不同的表演呈現，像是演奏者有部分坐在觀眾席與觀眾的互動、融入電子音效等，這啟發了葉娟礽去思考：「什麼是當代音樂？其實不應該只有一種表現手法的，而是很廣闊的，對我來說是很新奇、有趣的。」現代音樂不同的是，作曲家運用的節拍較繁複，在和其他樂器間的合作時，「你的樂器和別人的樂器之間的關係是勢力相當的，你要如何在如此複雜的節奏中去聽彼此間的樂句、呼吸的氣口等。」這樣的體會，對於葉娟礽後來在和其他樂團合作時都有很大的幫助。

除了電子音樂、複雜的拍子，也曾有作曲家要求她左手拉弓、右手彈箏，或是請古箏演奏巴赫賦格等，這些對於傳統中國五聲音階定弦的古箏來說，是有困難度的，不論在定弦的重新安排、演奏技法的調整等。因為作曲家們本身並不見得了解古箏這個樂器，單憑印象覺得「或許可以做這樣的嘗試」，由於勇敢嘗試，讓她也因此發現，原來古箏能有這麼多種不同於傳統的演奏方式。

不完全順從作曲家  堅持音樂的純粹

「我也曾覺得現代音樂東一聲、西一聲的，不知道曲子要傳達的是什麼？但在嘗試接觸後，就覺得現代音樂好有趣、好多元，激發了我每個細胞仔細去聆聽。」雖然現代音樂樂曲的布局、結構相當複雜、難懂，但在觀察、探索的過程中會逐漸了解，知道是如何開展的，「好像那是在我腦中形成的，哇！好漂亮的音樂」。也因此在和國內外作曲家合作時雖極具挑戰性，她卻樂此不疲，即便過程未必順遂平和。

就像年初，葉娟礽到魯昂音樂院演奏廳演奏作曲家李子聲的作品，演出完時，台下報以熱烈掌聲，但一進後台，李子聲就抓著她說：「你剛剛第幾個小節、哪幾個音，應該要……」但葉娟礽也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她認為每個音符都要有意義，必須是順著呼吸的，不希望受到太多限制。「我的個性蠻直的，有時候會跟他抗議。」兩人在逐漸磨合中，做出了屬於演奏家再創造的音樂，並且得到作曲家的認同。

柔美的外表下，有對音樂獨到的詮釋，在葉娟礽的身上並陳的是多樣的衝突。她傳統，因為她演奏的是傳統中國樂器古箏；她不傳統，因為她所詮釋的幾乎都是現代音樂的曲子。她趨於完美，因為在演出前她總是盡力準備到最好；但某種角度看來，她也不那麼完美，因為她並不是個會完全順從作曲家意思的樂手。外表端莊賢淑，內心卻追求挑戰，我們或許無法簡單定義這樣一位演奏家，卻能相信，音樂的純粹，是她的唯一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