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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門2藝術總監鄭宗龍(許斌 攝)
特別企畫 Feature 人類世,及其所改變的╱焦點專訪 專訪雲門2藝術總監

鄭宗龍《毛月亮》 召喚身體原始動能

很少人知道,以「街的孩子」為人所知的編舞家,同時也是自然的孩子。

鄭宗龍在年初2019TIFA節目發表記者會後「直面藝術家」的活動中,分享卅年前某個晴朗天氣的夜晚,父親拎著幼小的他上山夜釣的經驗,依然清晰如昨日,「我們會半夜兩三點到碧潭集合,轉乘裕隆803,那是當時的計程車。一車子的人有文具店的禿頭老闆、麻將骰子老闆、做回收皮革生意的叔叔,一行人往烏來的方向行去。」

那是一九八九年,自然等同危險,山海尚未除魅的年代。人們入山,行政手續繁雜,路程也不輕鬆。但鄭宗龍說起那段十五公里的碎石路,快樂與危險並存,「當時路上有一個窟窿,門就開了,我坐在最旁邊,我爸的手很快,警覺地一下就拉上了車門。當時還沒有開路,路走到中途,一座山就擋在眼前,只有一條古泰雅族人的卡拉莫基獵道,每個人都要坐進流籠,好像猴子一樣被拉到對山……」

抵達南勢溪,十三歲的鄭宗龍拋下大人們,一個勁地往上游溯去,「我好奇那盡頭有什麼。」

「登山的身體感,跟跳舞很像……」鄭宗龍噠噠噠地數著拍子,說起走中級山顛簸的古道,時常山友們累壞了,他依然腳步輕盈,帶著身體工作者的自得。

人面向未知所投射的希望與恐懼,召喚身體的野性以抵禦自然的懾人力量,是登山的基本節奏。實際攀爬的山是堅硬、陡峭、鋒利的岩石,是溫暖扎人的土,是刺人不馴的植物,那完全不同於想像的、隱身在螢幕後的幻美事物。

數十年過去,編舞家的身體依然銘刻這不同於城市的節奏,使他一得空便往山走去,強制自己從手掌銀幕與佈滿LED燈的城市生活中「斷線」。

「但山好像也老了……魚的大小、數量都變了,水變混濁了,美好消失了。」鄭宗龍頓了頓,「《毛月亮》是我對自然警訊的不安感受。」

新作《毛月亮》從對自然地貌轉變的不安出發,並置了都市生活的LED巨型屏幕與自然野性的身體,卻逆反了當代對於「後人類」身體的討論,將末日昇華成救贖。

在編舞家那裡,人類意識無需載入電腦,心靈未嘗從身體中分離,「人—自然—科技」可以近乎完美地達到平衡的狀態,只要我們想起且不要忘記,自己曾經有過的,原始魔幻的身體。

很少人知道,以「街的孩子」為人所知的編舞家,同時也是自然的孩子。

鄭宗龍在年初2019TIFA節目發表記者會後「直面藝術家」的活動中,分享卅年前某個晴朗天氣的夜晚,父親拎著幼小的他上山夜釣的經驗,依然清晰如昨日,「我們會半夜兩三點到碧潭集合,轉乘裕隆803,那是當時的計程車。一車子的人有文具店的禿頭老闆、麻將骰子老闆、做回收皮革生意的叔叔,一行人往烏來的方向行去。」

那是一九八九年,自然等同危險,山海尚未除魅的年代。人們入山,行政手續繁雜,路程也不輕鬆。但鄭宗龍說起那段十五公里的碎石路,快樂與危險並存,「當時路上有一個窟窿,門就開了,我坐在最旁邊,我爸的手很快,警覺地一下就拉上了車門。當時還沒有開路,路走到中途,一座山就擋在眼前,只有一條古泰雅族人的卡拉莫基獵道,每個人都要坐進流籠,好像猴子一樣被拉到對山……」

抵達南勢溪,十三歲的鄭宗龍拋下大人們,一個勁地往上游溯去,「我好奇那盡頭有什麼。」

「登山的身體感,跟跳舞很像……」鄭宗龍噠噠噠地數著拍子,說起走中級山顛簸的古道,時常山友們累壞了,他依然腳步輕盈,帶著身體工作者的自得。

人面向未知所投射的希望與恐懼,召喚身體的野性以抵禦自然的懾人力量,是登山的基本節奏。實際攀爬的山是堅硬、陡峭、鋒利的岩石,是溫暖扎人的土,是刺人不馴的植物,那完全不同於想像的、隱身在螢幕後的幻美事物。

數十年過去,編舞家的身體依然銘刻這不同於城市的節奏,使他一得空便往山走去,強制自己從手掌銀幕與佈滿LED燈的城市生活中「斷線」。

「但山好像也老了……魚的大小、數量都變了,水變混濁了,美好消失了。」鄭宗龍頓了頓,「《毛月亮》是我對自然警訊的不安感受。」

新作《毛月亮》從對自然地貌轉變的不安出發,並置了都市生活的LED巨型屏幕與自然野性的身體,卻逆反了當代對於「後人類」身體的討論,將末日昇華成救贖。

在編舞家那裡,人類意識無需載入電腦,心靈未嘗從身體中分離,「人—自然—科技」可以近乎完美地達到平衡的狀態,只要我們想起且不要忘記,自己曾經有過的,原始魔幻的身體。

鄭宗龍 ╳ 雲門2《毛月亮》

4/13  19:30   4/14  14:30

高雄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歌劇院

4/19~20  19:30   4/21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4/27  19:30   4/28  14:30

臺中國家歌劇院大劇院

INFO  07-2626666、02-33939888、04-22511777

Q:請先談談你為《毛月亮》這個「原始的魔幻、未來的部落」的作品,所打造的世界觀。

A我覺得創作者像試紙、或是溫度計,他在這個環境裡面生活、或是在大時代、大環境裡生活,他去感受所有的事情。《毛月亮》這個主題叫做「月暈而風」,要起風了、或者是一個氛圍在改變,對我來講最明顯的改變是,從我過去到現在,因為科技的協助,我們的身體使用方式,或是我們的感官開始有些變化。舉例來說,我以前在街上玩,或是玩泥土、跑沙地、跑草地,可是現在我們到要動用身體的機會變少了。

過去對空間的理解是,我們親自去探險那些空間。可是現在我們不需要,只要打開電腦,就有非常明確的街景,就可以知道這個街道長什麼樣子。時間改變,也改變了身體的感知,所以舞作裡,我很想呈現人類最早那些用身體對抗大自然的樣貌。

Q:所以《毛月亮》跟過去作品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A在我過去的作品裡,舞台上很少有物件,過去我覺得好像應該多一點時間專注在舞蹈或身體上面,這一次最大的不同是,台上會有幾座很巨型的LED發光螢幕,對比了兩個不同質地的元素,一個是原始的人性、人的身體,另外一個是很強烈的科技感,然後LED影像非常銳利、鮮明的這兩件事情。

LED螢幕同時也讓我多思考、關照一件事情,也讓我失眠的時間更多一點……以前只要多擔心動作與舞者,現在就是多一個影像進來,我得去想:它要放在哪裡?它哪時要從天上降下來?它哪時候要升上去?投影的影像內容是什麼?內容又怎麼跟《毛月亮》的主題、跟這段舞有關係?有趣的是,隨著舞作的發展,我們有很多很近距離拍攝身體的部位,讓大家看到好像是一幅用肉拼出來的山水畫。肉山水。(拍手臂)

Q:你私底下也蠻常去爬山?

A我對大自然很著迷。水的流動、水在石頭上的刻痕、各種植物在大自然上面的樣貌、山的稜線、安靜的地方、沒有經過編排的雲朵、新鮮的空氣……這些都讓我覺得大自然是最棒的導演,祂可以營造出非常多戲劇化的景象,可是一切就是那麼地理所當然。

從小我父親就帶我去爬山。我最近很喜歡福山里進去有一個叫做「卡拉莫基古道」。那是過去泰雅族的獵道,那條路可以直通到南勢溪的上游,也可以走到宜蘭福山植物園「哈盆」。在那條蜿蜒的路上面,走沒幾步就會看到一個不太清楚的路線往下,小時候我父親就是帶我去釣魚,那裡非常原始,讓我著迷。

有時候編舞編得很煩、或是覺得在生活很煩的時候,我就會去走一走。我通常都是大概在兩三點起床,然後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到登山口,等到天快亮的時候開始走,在那裡度過週六與週日,躺在那邊的大石頭上睡覺、到溪裡面裸泳……這些讓我快樂,我enjoy整個晚上都是溪水聲、蟲鳴鳥叫,我喜歡天還沒亮那個溪流的景致、撿漂流木生火,有時釣個魚,取溪邊的水泡茶、咖啡,過一個很簡單的週末生活。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那裡收不到訊號!可以強迫自己關機,強迫自己跟外界阻隔,得到喘息的時間。十幾歲時,我父親就帶我去那個地方,然後這幾年來我一直回去,我非常嚮往那樣的生活方式。

Q:從《大明》到《毛月亮》,月亮對你也有莫名的吸引力嗎?

A好像不只有我吧?好像對大家都有一種吸引力,因為很多的文獻報導都說月亮會影響人、會影響潮汐、月亮會影響人的情緒、在滿月的時候容易失眠……猛一抬頭,發現我的渺小,發現原來我有一個小世界是藉由看月亮而被引發出來。

客家歌手林生祥有一首歌叫做《臨暗》。那是描寫一個在都市上班的人,天將暗時,他走出辦公室,有句歌詞是「上萬盞燈照不亮我腳下的路」。那不是真的照不亮,而是他對於未來的那種迷惘……我覺得自己有時候也會有像《臨暗》那樣的感覺,在都市中常常會覺得好像需要抬頭去看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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