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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未完的《京歌》,若说唱完仍稍嫌过早,或许得再继续打磨,进一步找到更好、更适切的表现方式与故事架构。(侯青剧团 提供)
戏曲

唱完一首未完的「京歌」与《京歌》

评候青艺团《京歌》

与其评断《京歌》形式实验出什么,或说意图完成什么,不如认为其以类似《莎姆雷特》(屏风表演班,1992)的效果与结构,进一步透过创作本身来重新思考形式实验的过程。就如开场不久后,阿仁便提出对「跨界」的质疑,却又用混搭的方式七零八落地完成《京歌之真假薛平贵》,反过来履行自身质疑,形成诡谲的反讽。

与其评断《京歌》形式实验出什么,或说意图完成什么,不如认为其以类似《莎姆雷特》(屏风表演班,1992)的效果与结构,进一步透过创作本身来重新思考形式实验的过程。就如开场不久后,阿仁便提出对「跨界」的质疑,却又用混搭的方式七零八落地完成《京歌之真假薛平贵》,反过来履行自身质疑,形成诡谲的反讽。

候青艺团《京歌》

6/30台北艺术大学展演中心戏剧厅

《京歌》以即将同台演出的京剧演员杨磊(杨正浓饰)、歌仔戏演员张君婷(陈昭贤饰)的已逝爱情,与导演阿仁(郭耀仁饰)为了圆「爷爷、奶奶同场看戏」的梦想而试图揉合京剧与歌仔戏的跨界剧场为「双主线」,于「戏中戏」架构里实践剧种的混合,形式与情节同步呼应剧名。

相较中文剧名与剧中对「京歌」或「歌京」的争持而隐约呈现的主体问题,《京歌》的英文剧名“Opera-ING”似乎更呈现现况。也就是,它是「现在进行式」——从排演到正式演出「戏中戏」《京歌之真假薛平贵》来完成《京歌》。但,谢幕时已是「京歌」的「完成式」吗?抑或,正暴露《京歌》的「未完成」?进一步追问的是,现阶段完成了什么?成品又该是什么?

最后一首歌,还是第一首歌?

《京歌》或说《京歌之真假薛平贵》是以京剧与歌仔戏皆有的薛平贵故事为中心,凭借戏曲演员的表演发展(预设好的)即兴;于是,剧中的导演阿仁只能在被质疑时,丢下一句「你觉得呢?」(因为他也不知道)。京剧折子《武家坡》与歌仔戏《回窑》在情节里并置演出,形成「你一句京剧、我一句歌仔戏」的接龙;甚至,玩笑似地让王宝钏客语演出,却在家家(朱家仪饰)几句蹩脚的客语后便自曝「不会说客语」而立刻转为国语。排演过程里,又要求演员挪用《魔戒》咕噜(Gollum)的声音、琼瑶与乡土剧的表演方式,制造笑料也让混乱更为混乱、多语更加多语,似乎构成当下状态——东西文化、族群、语境的混合。

《京歌》的高潮落在由阿仁执导、杨磊与君婷主演的《京歌之真假薛平贵》的收尾,也近乎是全剧的最后。也就是,经历了女主角缺席、剧本难产、资金调度困难、技术人员不足等问题后,终于正式演出;却仍在即将落幕的那刻,临时权充女主角的导助家家情绪崩溃、奔离舞台,只留下杨磊与君婷饰演的两个薛平贵在台上被迫「做活戏」,完成最后一首歌(柯智豪作曲)。这首以京腔与歌仔调合唱的最后一首歌,是「京歌」的第一首歌吗?

其实,相异剧种的方法借用、同台汇演与揉合有很长历史。当代可见荣兴客家采茶剧团结合客家戏、歌仔戏与京剧的《霸王虞姬》(2014)、台北新剧团(京剧)与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合演《京昆.戏说长生殿》(2016)等,或以「京昆合奏」新编《定风波》(国光剧团,2017)、改写话剧《知己》(台北新剧团,2013、2017)等。二分之一Q剧场的《乱红》(2012)则以歌仔戏与昆剧分别表述侯方域的不同时期与心境,将唱腔、曲调化作隐喻。较趋近于《京歌》以舞台剧结合传统戏曲者,有《百年戏楼》(国光剧团,2012)、《行过洛津》(南管实验文学剧场,2017)、《爱的波丽路》(明华园戏剧总团,2017)等。甚至,本剧的音乐设计柯智豪亦曾大胆地与李清照私人剧团感伤动作派合作,以爵士乐结合京剧创作《马伯司氏》(2016)。

仅于情节里安放京剧与歌仔戏的《京歌》,其形式实验该摆在哪个位置呢?

与其评断《京歌》形式实验出什么,或说意图完成什么,不如认为其以类似《莎姆雷特》(屏风表演班,1992)的效果与结构,进一步透过创作本身来重新思考形式实验的过程。就如开场不久后,阿仁便提出对「跨界」的质疑,却又用混搭的方式七零八落地完成《京歌之真假薛平贵》,反过来履行自身质疑,形成诡谲的反讽。

情难了,情节也难了

将创作与形式贴附情感表述的《京歌》将两条主情节切割为「现在进行式」——从《京歌之真假薛平贵》(剧中设定在二○一○年)的排练到正式演出——以及「过去式的倒叙」——从十年前杨磊与君婷分手,持续回溯到一九九七年君婷离开中国、九四年两人的甜蜜回忆到九二年的初次见面。「过去式的倒叙」慢慢填充「现在进行式」的尴尬相见,步步铺陈杨磊与君婷的和解。

这首未完的歌更想让未完成的情感得以圆满或找到解释。不管是导演阿仁对于爷爷、奶奶的亲情,或是杨磊与君婷破裂的爱情,并附加家家与导演阿仁的三角恋;彼此呼应的同时,再以王宝钏苦守寒窑、等候薛平贵十八年的戏曲折子/故事让整体情节更为复杂,且加深隐喻关系(亦以黄钧晟与曹琪的传统戏曲装扮,对应杨正浓与陈昭贤的现代装扮)。于是,当《京歌之真假薛平贵》的情节结束于返家的薛平贵调戏王宝钏,且未揭示身分时,似乎正告解著「等待的失落可能」。因此,家家不等了,决定去追寻自己的薛平贵;同时,也让君婷找到说服自己「杨磊无法等待」的理由。

整体来看,《京歌》并无太多出奇的故事发展与形式揉合,情节架构亦略显紊乱,特别是增添导演阿仁与家家的关系作为对照组,反而造成顾此失彼的现象——两条叙事线的细节与琐碎处的拿捏仍有待斟酌,其前后因果、情感推动都稍嫌薄弱与失衡,也导致结局并无法被支撑。不过,故事属性与导演手法的配合,再加上几位演员对于表演的掌握,仍制造颇为轻松、舒适的观赏经验。

因此,这首未完的《京歌》,若说唱完仍稍嫌过早,或许得再继续打磨,进一步找到更好、更适切的表现方式与故事架构。那么,暂且唱完这首未完的歌,意义可能是为提供下阶段完成的可能。

 

文字|吴岳霖 剧评人、国立清华大学中文系博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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