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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男舞者围绕在女歌者身边,肢体上的碰撞慢慢变成失控的侵犯。(李麟 摄 布拉瑞扬舞团 提供)
企画特辑 Special

揭露抗争中表演、观看、与参与间的吊诡

布拉瑞扬《无,或以沉醉为名》

这无疑是布拉瑞扬重新出发以来,最为沉重、也最介入现实的作品。结尾时,躺在地上的舞者,从类似夜宿凯道的睡姿,慢慢拱身成为土冢的意象,或倒立竖腿仿佛成为一座座墓碑,让人感受到在任何政治抗争的背面都存在的阴影。固然,对不正义挺身而出是必要的,但作为一个艺术家,布拉瑞扬更在意的是每个原住民在现实中所遭遇的曲解或歧视。

这无疑是布拉瑞扬重新出发以来,最为沉重、也最介入现实的作品。结尾时,躺在地上的舞者,从类似夜宿凯道的睡姿,慢慢拱身成为土冢的意象,或倒立竖腿仿佛成为一座座墓碑,让人感受到在任何政治抗争的背面都存在的阴影。固然,对不正义挺身而出是必要的,但作为一个艺术家,布拉瑞扬更在意的是每个原住民在现实中所遭遇的曲解或歧视。

布拉瑞扬舞团《无,或就以沉醉为名》

6/17~18  新北市 云门剧场

首先要说明,布拉瑞扬的最新作品《无,或就以沉醉为名》原本是计划户外演出,然而接连著大雨让演出移往室内。表演厅内部也配合做出场地调整,例如铺上油布让前排观众席地而坐,后台布帘全部收起,露出窗外草皮作为「拟户外」的背景。但是,除了前排观众或许还能体验到类似户外演出的效果外,室内观众得到了却是一种迥然不同的观看位置,这虽与原本演出计划出入,但却意外地让这个作品的主题更加动人鲜明起来。

究竟这只是偶然效果,还是说,帮助了布拉瑞扬将原本就存在的意图更往前推进了一步?

这不是抗争的延长战线而已

《无,或就以沉醉为名》以支援凯道上已静坐抗议一百余日的巴奈作为前题,所以一开场,现场气氛也恍如抗争集会的复制。三位「原舞者」舞团的早期女性舞╱歌者——分别是令人惊艳的Muagai(柯梅英)、Senayan(赖秀珍)与Ivi (卓秋琴)——一身参与静坐抗议的配备穿著,坐在大草席上与观众闲话家常,布拉瑞扬也拿著麦克风呼吁,希望大家给予巴奈更多的支持,一切看似如此即兴,前排席地而坐的观众们尤其融入,笑声不断。但随著三位女性的歌声,我们才渐渐发现,这是一场精心排练过的「演出」,而不是抗争的延长战线而已。

游行抗争在西方现代的「表演理论」中早已被专业地讨论过。太阳花学运中,我们更看到台湾年轻人已将此种经验,慢慢凝聚成文青的核心文化。在长时间的露宿街头过程里,为打破沉闷与化解焦虑,除有人上台演说外,文艺团体也到场打气,顺便穿插一些歌曲表演。台湾的集会抗争游行,从早期520的激愤流血冲突,已经慢慢演进成类似美国Woodstock的青年活动(除了没有毒品、迷幻药与性解放),连蔡明亮的《无无眠》夜宿美术馆计划,也明显是在延续(或挪移)了这样的文青式「冲撞」。

但布拉瑞扬的这出《无,或就以沉醉为名》却有意揭露,在这种和平、健康、甚至带了点嘉年华意味的新型抗争型态下,那些不曾被理解或被遮蔽的暗面。原住民除了骄傲的祖灵传统、与大自然浑然一体的光荣特质外,在现实中真正遭遇到的边缘困境,才是这次新作的核心。

参与就等同于理解吗?

现场许多原本也是带著同样「参与」抗争心情的年轻观众,一开始也很配合地制造出了那样轻松热情的气氛,直到第一支舞从原本看似即兴打闹,最后变成了令人不安的经验,原来的「参与」感便只能慢慢被一种「旁观」无法介入所取代。而坐在后排的观众,反而从一开始便清晰地处于这种抽离的观看位置。

第一出歌舞,一群男舞者围绕在女歌者身边,肢体上的碰撞慢慢变成失控的侵犯。布拉瑞扬处理此段的高明之处在于,让处在抗争解放热情中的观众,一开始都成了这场近乎轮暴的共犯,当女歌者已开始抗拒高喊「不要开我的腿」,竟然还是有人发出爆笑!如果说,反写实主义剧场要打掉第四面墙,拆毁虚假的认同幻觉,那么,在没有第四面墙的演出中,难道就真的没有幻觉了吗?

等到发现编舞家接下来的几支舞,都在呈现那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霸凌,之前热情参与的观众才会警觉,对这场表演曾经做出了错误的认同(或表态),但「历史」就此已造成。布拉瑞扬这次作品的深度,已超越了原住民的角度,而是对各种认同政治提出迂回却犀利的批判:参与就等同于理解吗?参与的同时,如何还能保持一种冷静观察的立场?

政治抗争的背面存在的阴影

在演出过程中,拟抗争者始终包著布条坐在另一角的草席上,观看著这一切。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出作品在室内演出反更有冲击力道的原因。若在户外进行,现场与真实的静坐抗争场面太过雷同,无人会特别意识到在草席上的其实是「表演者」,表演、观看、与参与之间的吊诡,反会被那种「现场的热情」冲淡。

这无疑是布拉瑞扬重新出发以来,最为沉重、也最介入现实的作品。结尾时,躺在地上的舞者,从类似夜宿凯道的睡姿,慢慢拱身成为土冢的意象,或倒立竖腿仿佛成为一座座墓碑,让人感受到在任何政治抗争的背面都存在的阴影。固然,对不正义挺身而出是必要的,但作为一个艺术家,布拉瑞扬更在意的是每个原住民在现实中所遭遇的曲解或歧视。当扮演抗争者的Muagai对一位歌者说:「你讲母语大家听不懂,讲国语啦!」现场仍有人发出笑声,以为这是乐天知命的原住民趣味,布拉瑞扬的哀伤便已不言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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