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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关于「恒河」周景的想像和描绘,是全剧最具戏剧性且情节较能独立的视觉呈现。(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 提供)
演出评论 Review

自得吟唱恒河之歌

全剧不提供戏剧性情节的救赎和升华,编导转身回避了莒哈丝一生动荡迭起的情感冲突,试图用「虚」的文字或情境的象征来结束这番想像与投射,对我来说,结尾显得有些画蛇添足,反而凸显了虚拟叙事的无力。幸好,即使演员黄缘文不是真的作家,至少,他牵著的,真的是他自己的狗。

全剧不提供戏剧性情节的救赎和升华,编导转身回避了莒哈丝一生动荡迭起的情感冲突,试图用「虚」的文字或情境的象征来结束这番想像与投射,对我来说,结尾显得有些画蛇添足,反而凸显了虚拟叙事的无力。幸好,即使演员黄缘文不是真的作家,至少,他牵著的,真的是他自己的狗。

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Kalpa:时光之劫》

5/30  台北艺术大学展演中心戏剧厅

若非她一世生活如此丰美,恐怕也吸引不了诸多跨界艺术前仆后继地追随她的脚步与文字。假设驾驭莒哈丝(Marguerite Duras)文本成功与否,关键在于是否得能优游自信地「诠释」(再创造)──通常忠实考证作者一生这番大胆妄为,总会徒留嘘叹!──那么,我的确在《时光之劫》里,体会了「作者」眼界的自得。

耐人寻味的是,这样的自得似乎源自一种「放手」的心情;无论是对文字的驾驭、对视觉书写的局限、对想像的呈现,或是,对现实人间的种种情感生死。如此,在观众走进北艺大戏剧厅时,能欣悦地迎接舞台设计黎仕祺创造犹如河岸景观的惊喜;又能(几乎是)在毫无负担的情况下,一次次聆听编导拧捏过、消化过的莒哈丝的繁复的台词。

仅有男人、女人与狗三种角色

开场的呈现,即已表白了多重层次的阅读与书写。海水与墨汁的意象,经由投影与灯光,形成镜面式的主体分裂。男作家说:「大海终于涨潮了!」灵感与欲念高涨饱满之际,透过文字,开始进行无性生殖。男作家在斗室一角振笔疾书,投射笔下叙述的虚构人物,在他说到「沙洲的消亡」时,《劳儿之劫》中的劳拉开口说:「我是劳拉。」而劳拉变成了主述。此际,《时》剧编导建构的男作家,也在虚拟(舞台)空间里,因为言说而成立;从此,旁白的述说、人物的表白与剧场共振的人声,不断交错共鸣,也冲刷著观众若有似无、似懂非懂的记忆。

所以,我才会笃定地认为,这不是一出塑造许多人物的剧场演出,而是仅有男人(读者)、女人(被阅读与欲望者)和一只提醒当下的狗,三种角色而已。

第三场关于「恒河」周景的想像和描绘,应是全剧最具戏剧性且情节较能独立的视觉呈现;一则与前场描述外交官情爱的花园舞会对比,二则有嗜血般的强暴饥饿表演,三是数种舞台道具的移位和使用如舟船、河岸与两端的高低台等等。暴力、死亡与时间的意念如此相近,这时候的舞台意象「恒河」,又强若如生命的黑洞;透过演员呈现,空间定义更为清晰,而观众在共同参与了诵经祈福之后,我仿佛看见莒哈丝、女乞丐和所有的过去,都在恒河闪烁的流动里。

有点像印度恒河的祭祀,不是吗?为什么这出戏也是一篇平静的祭悼文呢?莒哈丝文词的深邃与幽郁,有点叫我起鸡皮疙瘩。

编导「由虚化实」的困境

不过,《时》剧也难脱叙述主体如何「由虚化实」的困境。编导再三以情境复写(没有戏剧情节,所以无法「自圆其说」),例如剧场顶棚呈现男、女孩于沙滩嬉戏、提琴手的独奏、饰演男作家的演员黄缘文牵著他的狗走进、走出,甚至台词叙述「自己必须死去」这般,试图形而上地结束「主体」,完成这番呈现;最后,回到投影文字的揭示,以「这是一段电影、一本书、一个夜晚」来交代。事实上,沙滩嬉戏的表演,反而透露了「现实」,泄漏种种情境描绘的无力与局促;全剧不提供戏剧性情节的救赎和升华,编导转身回避了莒哈丝一生动荡迭起的情感冲突,试图用「虚」的文字或情境的象征来结束这番想像与投射,对我来说,结尾显得有些画蛇添足,反而凸显了虚拟叙事的无力。幸好,即使演员黄缘文不是真的作家,至少,他牵著的,真的是他自己的狗。因著这只狗,我也能释怀地接受自己当一个不得不是的「旁观」者。

英国知名前卫艺术家霍尔斯利(Sebastian Horsley),上个月因故猝死;在他死的那个月初,一部根据他传记改编的独角戏才刚开演。霍尔斯利曾说:「我在自己家里都尝遍了强暴、性虐待、酗酒和毒瘾的滋味,何必去剧场看戏?」这一语道破剧场虚拟的虚无和矛盾。倘若我们能接受文字投射的意念,那么,《时》剧的虚实或表演是否真切,便不须多虑的关切。

即使是虚构情境也需要现实当下的对镜

然而,在所谓「舞会」或「酒池肉林」等场景,演员表现的声音表情,趋近一致;这一则建立了某种仪式感,二则陷演员表现的人物于刻板。此外,男、女互动时动作的肢体想像似乎较为简单贫乏,尽管动作设计已然重塑了这批年轻演员的体态,却因仪态的拘束,而限制了这些男女动作的叙述能力;甚至有时候,会让我感觉做作。

或许,这些演员声音、表情趋向一致,是为了建立一种仪式;不论是为了完成对于文字、作者、象征或现实投射的祭仪。除了为服务想像的呈现或兼有视觉的导读功能,我也能理解这些人物的扮演可能是根据时间的线条来区分——编导安排同一角色由不同演员、身著不同颜色服装诠释,若非设计制作群的合力实践,让视觉阅读得以与文字意象,并驾齐驱,我还是会偏爱戏剧性情节、节奏对比明显的第三场。在表演和扮演之间(真的那么需要角色吗?),《时》剧可能可以考量其他的拿捏,例如饰演男作家的演员黄缘文,因著一条狗和抽烟的「德性」,便显得比较像是他自己;即使是虚构的情境──可是读者对作者的敬献,不是如此地真吗?!──更需要现实当下的对镜,而非营造繁复的虚拟情境。《时》剧显然有某种程度的谨慎和节制,使得文字处理,更显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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