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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空间乍看像是一座太空舱的内部,地面中央是画有路径的同心圆走道,不论时空背景或整体视觉皆显得疏离。图为该作于高雄演出剧照。(唐健哲 摄 杨景翔演剧团 提供)
演出评论 Review

浪漫而无害的境地

原圣经故事中,方舟是带著万物远离大洪水的避风港。在此剧本里,方舟不但是庇护所,也宛若一座封闭而压迫的孤岛;不再只是个被单向道德化、英雄化的象征,而是乘载著指涉多重而自身矛盾的意涵,转化成了一个拓展想像极限的天堂,更有趣的是,也是个重演外部世界类似规则、相同戏码的地狱。甚为可惜的是,到了剧场里,在昙花一现的妙趣创意反而凌驾于剧本内容的情况下,这个意涵多重的载体,层次又回到了单面。

原圣经故事中,方舟是带著万物远离大洪水的避风港。在此剧本里,方舟不但是庇护所,也宛若一座封闭而压迫的孤岛;不再只是个被单向道德化、英雄化的象征,而是乘载著指涉多重而自身矛盾的意涵,转化成了一个拓展想像极限的天堂,更有趣的是,也是个重演外部世界类似规则、相同戏码的地狱。甚为可惜的是,到了剧场里,在昙花一现的妙趣创意反而凌驾于剧本内容的情况下,这个意涵多重的载体,层次又回到了单面。

杨景翔演剧团《前进吧!方舟》

10/1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林孟寰可说是台湾剧场界近期产量丰富、备受瞩目的新生代剧作家之一,作品风格独特,戏味十足,受到不少奖项的肯定。旧作《野良犬之家》以家为地点,聚焦于兄妹两人的关系变化,探讨先天与后天、文明与自然、社会与个体、人性与兽性之间的并存和冲突,渐渐地,在生命本能的驱动之下,人类一步一步地被推往最直接、最悖德、最不堪的方向走去。此次新作《前进吧!方舟》,创作企图更大,剧作线索更加复杂,时间上拉到了无法明确定位的未来,空间上则延续了《野良犬之家》的单一场域,全剧发生在一方舟上,呈现出了同样的闭锁性,借此重新解放人类、重新定义秩序,同时重新思索人性,反映出了某种人类亘古以来永久不变的本质。

科幻世界、末世方舟里的未来寓言

《前进吧!方舟》呈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科幻世界观,饶富巧思地将古代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概念,搬移至了未来世代,在充满光怪陆离的假想中,又不失人性的探讨。整个空间乍看像是一座太空舱的内部,背景是一大片宛如标本展示柜的墙面,里头装载著许许多多的小动物、小物件,地面中央是画有路径的同心圆走道,不论时空背景或整体视觉皆显得疏离,但很明显地,如此调性并非要将观众拒于千里之外,而是留给观众一个可以借由此剧观照现实的距离。

戏一开始,一位名叫阿凯的人现身,与一只活生生的柴犬,同时并置于舞台上,人狗行动状态大相迳庭:前者路径固定而反复,完全被制约,活如一具机械;后者行走随性且自由,完全不受控,动物天性毫不保留。这两者之间的对比,一方面对于未来人类趋于僵化的状态提出了反讽,另一方面,则预示了此剧接下来人类蜕变的走向。

全戏下来,阿凯身为唯一仅存的人类,于是被赋予了此人即每人(everyman)的形象,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都反映著普世人类,此剧虽满载寓意,却并未全然往道德剧的说教路线走去,而是上演著规驯教化的戏码,还原了文明建构的过程,也还原了文明人类潜在的动物性,矛盾不断。此般矛盾被直接体现于阿凯这角色身上,借由一连串的失误,整座动物园的灵魂都错置于其体内,于是由演员徐浩忠所饰演的阿凯,形变成各种动物的体态,一下子举止如人、一下子东摇西晃、一下子翻滚跳跃、一下子缓爬慢行、一下子摔倒乱窜,以灵活多变的肢体,精采且精准地演绎了角色自体冲突的状态,不仅爆发出该角色压抑已久、充满直觉而冲动的动物性,亦让整体场面展现了鲜活无比的生命力。同时,这人性与动物性之间的抗衡过程,究竟是退化还是进化,也形成了一道有趣的辩证。

庞杂资讯、费解插曲,在在模糊了焦点

理论上,即便剧情发生在此般时空异化的环境中,但有了阿凯这样象征每人的角色,也能使观众在心理层面有切入的基础,而渐渐感到熟悉。但可惜的是,整场下来出现了太多干扰因子,使叙事和场面的焦点变得散漫,剧情无法集中而略显紊乱,以致最后难以推叠出该有的戏剧张力。

就叙事上来说,在这个充满科幻感而显得特异的世界里,未有足够的篇幅引导观众了解这新场域、新世界的运作逻辑,一开始就丢出了庞大的资讯量,以诸多生物科技术语刻画「科幻感」,同时交代了繁复曲折的背景:阿凯本来是生命工程师,但后来变成了实验对象;维生系统忽然被关闭片刻;两位行为举止如同机器人一般的安隆和芮文,原本是阿凯的助手,现在变成了实验科学家;阿凯不但已经死了,而且被误植入了动物灵魂。虽说这些剧情前提,是为了让当下发生的科幻事件能够合理发展,但巧合不断,线索庞杂,难免使得一切设定过于顺理成章,所幸尔后的剧情推动无碍,由主角贯穿全剧,让整出戏有了踏实发展的基础,而得以定焦。

然而,正当全剧逻辑还在建构之际,偶尔会突现脱离常理却又无助于了解这科幻世界规则的举动,例如开场没多久后,阿凯一边吐露自我心声,一边不断挥动双手,犹如同步以手语翻译著内容,但不论这样的线索或手法,在此段之后都未再出现过;两位助手的状态也不明,时而语速正常,时而机械运作,时而反复跳针,让人对于这当中转换的原因摸不著头绪。

甚至,演出过程中不时有剧情轨道之外的「小插曲」飘入:有时是博君一笑,例如阿凯说话时,安隆对他上下其手,这突来亲密却又无伤大雅的举动,反复进行,却未刺激新事件的发生;有时像是出现了看似却又非似这世界逻辑的一部分,例如当影子一角现身于舞台上,先是毫无来由地讲话中英夹杂,接著自订回音效果。突来的荒谬情境和清楚的喜剧节奏引人发噱,却令人费解,抢走了焦点,也就模糊了焦点。

喧宾夺主的妙趣创意,无害却也无益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略带戏谑的演出桥段,约略再现了现实社会中人类乐于消费语言的行为模式,同时也嘲讽了盲目的人们只求表面、不求实质的作法,但久而久之,反将自身推向了徒求效/笑果的窠臼,整场下来无法让人认真看待、在乎场上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致使全戏危机感始终无法完整建立。

原圣经故事中,方舟是带著万物远离大洪水的避风港。在此剧本里,方舟不但是庇护所,也宛若一座封闭而压迫的孤岛;不再只是个被单向道德化、英雄化的象征,而是乘载著指涉多重而自身矛盾的意涵,转化成了一个拓展想像极限的天堂,更有趣的是,也是个重演外部世界类似规则、相同戏码的地狱。甚为可惜的是,到了剧场里,在昙花一现的妙趣创意反而凌驾于剧本内容的情况下,这个意涵多重的载体,层次又回到了单面。整体像座乐园,浪漫而天真,美好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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