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rdi So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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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锐艺评 Review
横看成岭侧成峰
赛拉诺先生剧团将新科技发展成剧场元素,使用新媒体音乐、影像、录像,配合微缩模型,带领观众思考「真实」。此刻,台上的焦点不再是4个操作器材的人物,而是大白板上的杂讯、萝斯的信、火星人的入侵、无人机的飞行《山貌》用多样的主题来述说真实,有远征圣母峰的登山队、奥森.威尔斯的《世界大战》广播剧、假帐号的营利、俄罗斯总统普丁等,触及许多面向,探讨真实的不可证、传播、利益,以及被制造。 演出开始便宣称:「即使乌俄战争的发生,或者正因如此,我们不打算改变任何内容。」在《山貌》的发展时期因为需要一个谈论「真实」的角色,创作团队选择了对他们来说就像个谜因一样,权力恒久不变的普丁,却恰巧在时间的推演中,他们也变成了为此事发声的一股作用力。这个角色没有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她拿著羽毛球拍,告诉我们:「我是普丁,我正在打棒球。」普丁谈论著什么是真实,什么不是真实,全程用一个演讲者的姿态,引领观众去「相信她」。对这样的开场,我没有理由不怀疑她了,甚至对整场戏的所有资讯都抱著不信任的态度。 舞台正中央是一个可以投影的大白板,播放著登山的录像,看起来气候险峻,发现一位登山客冻僵的尸体,是乔治.马洛里。在他的外套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这是他失踪后的第75年。然而将目光转回现实,这些画面全是在剧院现场制造出来的。之后也持续同样的手法,不断制造影像。到后来,这个影像制造的过程被藏到了白板后,也让观者了解,资讯传递者有能力隐藏任何讯息,只给接收者一部分的资讯。 普丁说:「真实建立在共识上,就是有一群人相信。」奠定整体论述的基调;对于怎么样的新闻才是真的,他说:「你们不会去确认,因为你们是聪明人,你们都受过教育,都是文明的,都不会受骗。」增强了反讽的力道;奥森.威尔斯对《世界大战》广播剧造成的恐慌道歉,17年后却自信地表示人们太容易相信报纸、收音机、电视上的内容。普丁提问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并以自己过去讨厌但现在很喜欢的点心为例,说明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或许奥森说的都是真的,即便互相矛盾。于是普丁说:「真实是空虚的。」最后这个论点稍显无力,他用主观感受来谈论真相,其实只是观点的改变而非客观事实的论辩,与这里讨论的真实无关。但现实情况确实如剧中的普丁一样常把两者混为一谈。最后呼应乔治.马洛里登顶与否是个不可证的真相,萝斯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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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 真相与幻象的辩证中
《山貌》的提问:人类为何渴求真相?
人们大多时候走进剧场,是为了逃避现实,很少听见有人是要来寻求真相。然而剧场,的确是个探讨真相的好地方。以「扮演」为本质的剧场,建立在台上台下共同的「相信」之上,借由精心打造的幻象,进一步揭露一切的伪装。如果说,有谁能捕捉狡猾、虚实难辨的真实,或许就是与「真实世界」一墙之隔的剧场。 当然,现在社会已不太谈真相。大家更热中于讨论「后真相」。科技进步、媒体发展,似乎不见得能让真相变得清晰,反而更为混淆。过去,人们说「有图有真相」,直到图片开始可以变造,接著是被移花接木、断章取义的影像,还有得寸进尺的人工智能、深伪技术(Deepfake)。人们曾经相信网际网路可以带来资讯透明,然而如今却叫人分不清网路言论的真假,还要整个社会付出沉重代价。所谓的「后真相」我们或许可以将其理解为对于真实的追求、寻觅、质疑与挑战牵动著媒体、霸权、资本与国家,有时引发如阴谋论般的无尽想像(外星人或登月骗局?),有时则让战争一触即发(讯息成为新战场) 于是,西班牙塞拉诺先生剧团(Agrupacin Seor Serrano)以「真相」为题的作品《山貌》,不断让观众相信又质疑台词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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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
拍打、撞击、直面、情感、厄运、剧变
法国文学批评家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在1950年代撰写戏剧评论,共同创办《民众戏剧》(1953-1964)杂志,尔后他少量至几乎不再写戏剧评论,转向摄影书写。但,戏剧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没有就此消声匿迹,反而内化成一种思考性的内核。如同他在《罗兰.巴特论罗兰.巴特》(1975)中曾写到「全集的交汇点或许就是戏剧。」(注1)在巴特最后一本著作《明室.摄影札记》(1980)中,「剧场」的身影也不曾缺席。 阅读《罗兰.巴特论戏剧》评论集,巴特「描述看的方式」与「望向某处的视线」,引起了我的阅读趣味:「表演的首要特征并非模仿。即便摆脱了『现实』『逼真』『摹本』等概念,只要某一主体(作者、读者、观众或偷窥者)将目光投向远方,从视野中切割出三角形的底边,他的眼睛(或脑袋)充当三角形的顶点,那么终归还是有『表演』存在。」(注2)循著巴特对于观看表演状态的描述文字,身处在观众席的临场感随即浮现,作为观者的我们,我们的目光习于在舞台上热切找寻标的,任何表演发生的可能性。 今日的剧场,演员对角色「模仿」得像不像,不再受重视。展演的自然性、对议题的探讨、舞台视觉的构造等,成为新的焦点。我很喜欢刹那之间被舞台捕捉视觉的时刻被作品掳获、被卷入、被动情、被视听声光情境、被语言抓住,凝结成对于作品的记忆点,也常是舞台上重要的关键性构图。舞台的视觉构成攸关于创作者对画面的掌控与调度。视觉时刻的关键性「极为具体也极为抽象,也就是莱辛(在《拉奥孔》中)所说的意味深长的时刻」。(注3) 开场,即为结局、亦为谜底 记得《山貌》是这样开场的,几位穿著运动服装的年轻人,在舞台中央缓缓架起球网在开演前的寂静之中开始挥拍、击球、挥拍,在偌大的舞台上打起羽毛球⋯⋯ 3月3日的晚上,我走进了满座率不到4成、略显冷清的国家戏剧院,坐在前几排,观看西班牙塞拉诺先生剧团《山貌》。创作者对视觉营造如何渐次堆高议题的复杂度与节奏,有相当精准的视觉运镜与时延调度。舞台上始于球场冷清到以登山险峻告终。中间掺杂耸动又能扰动人心的外星人攻打地球广播剧展演,亦剪辑电影导演奥森.威尔斯(Or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