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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评论

《安蒂冈妮在亚马逊》重演1996年无地农民示威游行时发生的屠杀事件。
戏剧

走出剧场外的实践

评《安蒂冈妮在亚马逊》

「丑恶的事物何其多,但再没有比人更丑恶的了。」(Much is monstrous, but nothing is more monstrous than man.),这句话出自索福克里斯(Sophocles)《安蒂冈妮》(Antigone)剧中,歌队最著名的〈人类颂〉。希腊原文中「deinos」 (ό) 一词除terrible丑恶的意思,亦有wonderful惊奇的意涵。〈人类颂〉是对于人类文明的进步,能逐一统掌海洋、陆地、驯服山林野兽的赞颂。吕健忠的译本,将此译成:「世界惊奇何其多,最可惊奇莫过于人。」(注1)如同双面刃,既是人类文明的跃升,可以运用人力开疆辟土,以启山林,相对地,正由于过度开发滥垦,大地蒙尘,拥有权势者掠夺雨林的土地,驱逐原先居住的人民,使其成为无土地之人。 换作是我,能去做些什么? 导演米洛.劳(Milo Rau)与巴西无地农民运动组织(简称MST)合作《安蒂冈妮在亚马逊》(Antigone in the Amazon),重现1996年4月17日,发生在巴西帕拉州(Par)无地农民在示威游行中,惨遭警察开枪杀害21位民众的屠杀事件,更借由「戏中戏」(Play within a play)的形式,揉合希腊悲剧《安蒂冈妮》的情节与角色,成为「内在故事」,用来反映MST在制作这出戏的过程中,无论当地原住民、与欧洲的演员所共同经历异文化的交流,一起面对历史的伤口,进而反省检视全世界所面对环境变迁、极端气候,造成地球生态命运共同体浩劫的「外在故事」。因此,《安蒂冈妮在亚马逊》不仅是探讨距离遥远的巴西亚马逊盆地,所发生土地正义的议题,亦是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皆可反缩己身,如何正视自己土地上不公不义的事情,扩及到全球暖化的危机,换作是我,能去做些什么? 因此,《安蒂冈妮在亚马逊》剧中的辩证(dialectical)极为重要。希腊悲剧可贵的地方,观众都可以听到正反两方的辩证,促使观众的思考并非单一、而是思辩而来。这样的「辩证」不只出现在安蒂冈妮、与人类律法的代表克里昂(Creon)之间的抗争,亦是欧洲与巴西演员相互合作,所碰撞出欧洲文化与巴西原住民文明、宇

文字|叶根泉
官网限定报导  2024/11/19
回想与回响 Echo

看见(再)创作的无限可能性

关于大卫.盖瑞Alive音乐会

音乐家哪时候可以说自己成功?就是当我们让别人快乐的时候。 大卫.盖瑞 自20世纪以来,西方学院派音乐家走出古典框架,发展出无调性音乐 (Atonality music)、序列主义 (Serialism)、爵士乐等新形式音乐后,随著电子科技的发明,新素材与新技术也开始应用在作曲里。1950年开始,具象音乐 (Musique concrete)、拼贴音乐 (Collage music)、电子音乐 (Electronic music),电子原音音乐 (Musique acousmatique) 等因应而生,尤其是后两者的发明更助长了大众音乐如摇滚乐、流行乐等流传,音乐多元化因此成为后现代主义的特色。1980年代,庞克摇滚开始吸收其他音乐元素如爵士、雷鬼、蓝调等,让自身音乐更加丰富;而爵士乐方面也尝试融合西方圣乐,因此产生了crossover(跨界风格)现象。此潮流逐渐影响了部分古典演奏家,开始将古典音乐流行化,为古典乐开创新风貌,如现年44岁德美混血小提琴家大卫.盖瑞(David Garrett)。 创新又熟悉的音乐会 无拘束的体验 2020年3月,大卫.盖瑞在欧洲疫情期间创作了《活著》(Alive, My Soundtrack) 原声带。该专辑不仅呈现了他在不同乐种的跨界改编外,如电影配乐、流行乐、摇滚乐与古典乐,每首乐曲对他也别具意义。疫情过后,感于生命的可贵,就如同该专辑名称「活著」,2022年,大卫.盖瑞与他的Alive乐团在全球11个国家巡回演出,希望借由音乐向乐迷传达生命的喜悦。今年7月,他再次以相同曲目于德国、法国、荷兰、西班牙等巡回演出。在欧洲之外,他也安排唯一一场的亚洲场次,9月19、20日在台北流行音乐中心演出。 有别于传统古典音乐会,crossover演出场地通常选在流行音乐厅或是户外,参与音乐会的观众穿著不拘。舞台设计充满了五光十色,展现出现代摇滚乐团的风格:一组爵士鼓、钢琴、音响扩大机。9月

文字|廖慧贞
官网限定报导  2024/10/27
新锐艺评 Review

将音符戏剧具象化

评新型态音乐会《春花的葬礼》

YouTuber「海牛」许崴深入浅出介绍古典乐的「音乐家的无聊人生」频道小有成绩后,他希望更进一步地让大众能欣赏古典乐的实体演奏。自2022年起,工作室每年推出展演,慢慢将音乐会从搭配「说讲」深化成与戏剧自然融接;至《春花的葬礼》可说已形成一种崭新的表演型态,令人激赏。 节目架构是将4位天赋异禀但鲜为人知的女音乐家俩俩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芳妮.孟德尔颂(Fanny Mendelssohn)与克拉拉.舒曼(Clara Schumann)是好友;下半场娜迪亚.布朗杰(Nadia Boulanger)与莉莉.布朗杰(Lili Boulanger)是姊妹。整体来说,上半场这对好友的实际交集时间仅数月,故事性较弱,叙事略破碎;但19世纪上半叶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多耳熟且动听。下半场由于是姊妹故事,戏剧感强烈许多,先喜后悲,余韵无穷;不过,音乐上进入20世纪偏印象派的曲风,且多声乐,对笔者等非音乐人来说稍难亲近。然而,网路上若干音乐人多表示下半场声乐渲染力十足,在剧情加乘下,令人泫然欲泣。

文字|陈佩瑜
官网限定报导  2024/10/25
新锐艺评 Review 直击艺现场—2024TIFA&两厅院上半年演出

个人与群体的反复斡旋

评舞蹈空间✕海德堡舞蹈剧场《火鸟.春之祭─异的力量》

海德堡舞蹈剧场与舞蹈空间联合演出的《火鸟.春之祭─异的力量》,由西班牙编舞家伊凡.沛瑞兹将斯特拉温斯基的经典曲目《火鸟》与《春之祭》结合,以群体与个人的互动为主轴,所发展出的新诠释。 表达、游戏、影响 《火鸟》始于一段火鸟的独舞,他不断地在地板上翻滚、舒展,给人以一种慵懒自如的感觉。接著,音乐停止,火鸟一个人在台上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随著音乐的加入,一个伙伴加入了他的游戏;其他3个人加入后,情况却从和平转为紧张,火鸟拼命想加入,却被无视。无视既而是欺凌,其他人推搡、拉扯火鸟。下一段乐曲中,舞台又回复到火鸟一人,他的动作渐趋狂乱,又好像试图回复到开头的状态中。接著,许多人步入舞台上,像是火鸟终于找到同类,火鸟向上抛起一块布料,引得他人效倣,大家在大亮的黄光下狂欢,火鸟向前走几步,离开了舞台。 《春之祭》之前,有一段几分钟的无声,众人在这段时间中游戏一群不断收拾台上的衣物、一群模仿著布料的形状、一群模仿著其中一人等他们归属于一个群体中,成群行动。接著,随著音乐开始,人群开始互动,后逐渐同化,动作趋于整齐,甚至出现口令。舞者就这样在成群与分散、和谐与紧张之间摆荡,开始有暴力行为发生,对自已的噤声,或是与他人的肢体冲突,大笑或者吼叫。与《火鸟》中充满希望地向上抛衣物相对,此处人们大力地将衣物丢向地面,一切混乱又绝望。最后,一个献祭者被选中,人们不断拾起地上的衣物,覆盖在他身上。他试图甩开,又被按住;试图逃跑,又被拉回原地。在重重衣物的覆盖下,他缓慢地开始舞动,众人放开了强迫他的手,围著他或坐或站,观看他的舞动。站在众人面前的献祭者动作由慢而快,在其他人的静止、静默中,他独自舞动著。最后,众人加入了献祭者的舞蹈,在一片红光笼罩下,齐一冲向舞台的前端,仿佛冲向未知的未来。 对群我关系的质问 对舞作的解读,或许可以从几个问题开始:群体于个人表达而言是增强或消弭?自我的建构有多少是来自与他人的互动?个人可能对群体产生多少影响?社会互动是个人的扮演,也是形塑。人与群体总是若即若离,对于个人而言,群体可能是伤害,亦可能带来能量。 《火鸟》聚焦于个人,观众先是看

文字|陈芊彣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9/25
新锐艺评 Review 直击艺现场—2024TIFA&两厅院上半年演出

倾听剧场中不同的我与我们

评里米尼纪录剧团《这不是个大使馆》

3位各自领域的专家,来到舞台上成为表演者,他们的人生背景和代表性创造了整个剧场架构,以纪录剧场的形式描绘台湾的外交现况。从3人轮流叙述自身的故事开始,带出台湾不同国族认知的源起和冲突,描写台湾在外交上的现实困境,在剧场中设立一间大使馆,观看我们可以如何在困境与冲突中探寻自身价值和共处方式。 由3位专家所带出的代表意识,是提到台湾国家议题时最直接的3个选项:退休外交官吴建国,对两岸关系看待抱持著「认祖不归宗」,在政府单位完成外交生涯;台湾数位外交协会理事长郭家佑,成长于台湾意识开始寻思的年代,透过非政府组织的力量推动外交;曾在国外求学多年的音乐家王思雅,来自带起台湾风潮珍珠奶茶的商业世家,在台湾意识与推崇合作的理念之间拉扯,是想要中华民国还是台湾,抑或是尚未准备好走向任何一方? 《这不是个大使馆》已在欧洲几个城市巡回,可以想像在台湾和台湾之外演出时所承载的意义有很大的不同,但有一件事是相通的,就是必须在舞台上呈现最忠实的台湾,并且充分包容各种声音后,留给观众充足的感性和理性空间。 台上仅有3位表演者,就已经有3种拉锯的国家意识,现场有将近1500位观众,而台湾民族组成和历史的复杂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作品在面对台湾观众的时候,能否给予所有声音平等的位置会是一项挑战,碍于表演者选择及篇幅上会出现一定的局限性,例如原住民在剧中是透过影片提及,在上述3种立场选择的背后,还有许多民族和历史因素的不同认知,需要同时保持关注与宽容。 在国家意识这个话题上,作品呈现是相对平和的氛围,包括结尾也暗示著「共好」的讯息。剧中吴建国与郭家佑有为了政治立场的争论,但那些争论不是激愤的,而是举出一个「我不同意」的牌子,再接下来阐述自己的想法。这提示了一种愿意接纳的包容性,在极易造成社会分歧的议题上,可能没有唯一解答,但必须不停寻找更好的讨论方式。 而为了能够达成趋近理性的讨论,3位专家人生故事的感性成分在这里扮演了很大的作用。开头不小篇幅的自我介绍,清楚讲述了每个人的理念与情感为何产生,透过日常口吻的分享,终于能够在不先带有政治偏见的情况下,了解一个人所经历的成长时代,他的生活甚至热情理想,是如何建构他对世界的认知还有对台湾这块国土期望的不同。这些故事能够做到消弭人与人之间不理解的相互伤害,拉近相异立场共同对话的

文字|张云祯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9/24
新锐艺评 Review 直击艺现场—2024TIFA&两厅院上半年演出

一场「科学碰撞」的音乐实验

评一公声艺术《共振计划:拍频》

一场「木鱼」与「锣」的音乐会,在刻板印象中,总会跟「宗教」连结一起,然而,今日在《共振计划:拍频》,却让我察觉意想之外的观点,居然把「科学」与「艺术」两个看似不同时空的平行宇宙,用一体的两面来呈现。 首先,从舞台设计切入,乐器置放于四周,观众席居中,改变一般对坐的舞台关系,看似无奇,实则富含科学动机,阶梯式的观众席在中间如一座山,打破对向乐音的干扰,观众高矮错落于之间,巧妙形成不规则障碍物,降低空间里的回音,规划之神奇,如黄金比例的稳定关系,维系著著近90分钟的音场平衡。 其次,舞台上方的「自动」乐器,更是精髓所在,原本看似装饰用的大小木鱼,随著风扇转动,敲敲打打奏起乐音,若是像寺庙鼓声般响起,倒不足为奇,相反地,乐音高高低低,采用风铃发声原理,大小依序以丝线悬吊,简直是毕式音阶的验证,测量过距离、调整过音阶,方能展现这一幕。 这样的一场演出,反映出「实验剧场」这个场域该创造的可能性,突破传统音乐会形式,让观众不仅体验到360度环绕音场的奔跑,确确实实听见乐音从左耳跃过,再从右耳绕回的真实感受,甚至还能发现720度全域式从上而下、由前至后的音场环绕,记得上次在剧场听见环绕式音响,已是10年前TIFA的舞蹈空间与香港进念.二十面体合作的《如梦幻泡影》,那是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国家戏剧院的音响如此精密,剧场表演能像电影院产生环绕音效。而今日,再次让我体验环绕音场,十年一遇,弥足珍贵。 在整场演出中,乐音旋律其实与梵音无关,著实的一场音乐会,不过,若研究6个乐师演奏顺序,会发现他们常是相对方向的一组进行演奏,碰巧6个乐师分属6个方位,与佛教里的「六道轮回」产生对应关系,回到生活中,木鱼的应用场域亦以佛教为主,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之中,上方风扇敲打木鱼产生的不确定性,又似乎与佛法中的无常连结,在眼观耳听之外,又增添不少意境。最后,终曲前灯光的设计,呼应著平时观戏,三明三暗的演前暗语,随著环绕闪烁的光影,剧场外的人生也即将启幕。 回到剧名的「共振」二字,乐音是透过共振产生,这是「科学」的一面,而「艺术」的价值,何尝不是透过创作者与观众的共振而生?

文字|柯佑霖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9/24
新锐艺评 Review 直击艺现场—2024TIFA&两厅院上半年演出

野性、智性与人性

评云门舞集 郑宗龙《毛月亮》

微光乍现,云烟满盈,众舞者堆叠成山;女舞者伫立、展臂,朦胧间反射出一抹光晕,俯拾间一切躁动、不安落于尘埃。在舞作尾声,不自觉想起编舞者郑宗龙于5年前接受专访曾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要不要把跳舞这件事拿掉,让我们很会动就好了?」自野性而动、智性而起、人性而终,在肢体交纵间,仿若瞥见一场盛大的、狂躁的忏悔仪式,舞动之后,一切终归原始。 作为2024TIFA第3档舞蹈节目,《毛月亮》既是兼具《界》(MM)中舍弃文本,以身体为纯粹之演出型态,亦似《一个说谎,一个说爱》(Story, story, die)藉清晰叙事架构描绘故事情节:承袭编舞者郑宗龙《十三声》中奔腾野放之肢体语汇,构筑巷陌窄街间人情身景,《毛月亮》以更野、更浓之笔触,为云门舞集染上一抹对生灵万物虔敬之心。 解构,重塑与再现 纵观全出舞作,身体的解构、重塑与再现始终贯穿其中。玄青一片,茫茫黯然,一人踽踽独立;随脊骨节节拧曲,躯干嫁接成兽形之一众男舞者亦映入眼帘。自一人至一众,小至独舞片段中之甩动、蜷曲等琐碎素材,大至群舞中仿生兽似之蛰伏脉动,众多拆解、再塑结合二元对立手法,虚实明暗间建构极强之视觉张力,并借由3面巨型LED面板使素材再现。然而,肢体素材于不同媒材上的再现如「月晕而风」之兆,科技的反噬与感知能力的侵蚀掠夺,似乎正于《毛月亮》演出现场中一再上演。 从影像设计王奕盛的演前座谈中得知,影像装置的材料选用正因LED灯直射眼球光线之特性,进而构成强烈之视觉讯息。如其所述,3面影像装置中,「身体」的每次出现著实与舞者构成极大对比:无论是那只如神祇般屹立一旁,俯视众生之巨幅裸体男舞者;抑或是狂躁祭仪后悬于穹顶,虚实间如镜像般反映舞者行为之众男女像,他们的存在直入双眸,使人深感遏抑,乃至视觉上的侵略。与庞大浩瀚的影像之躯相比,舞者颤动、奔放的肉身因视觉比例上的淹没显得无能为力,而因科技泛滥逐渐模糊的感官正被步步吞噬,剥夺观众判读能力的同时,当代社会人类与自然、科技间逐渐失序的主从关系似乎也从舞作中得到了解构、重塑与再现。 何辨其真伪? 看了《毛月亮》后,萦绕于心的是一种浓厚的不安,貌似听来矛盾,但当夜幕低垂,风随独舞者如发丝似飘逸而

文字|杨博翔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9/20
与艺术再近一点广告图片
回想与回响 Echo

虚拟与真实,并非二选一的选择

Holo Meet Taipei:数位时代的偶像活动

2024年5月11日,日本Cover株式会社旗下女性虚拟直播主(Virtual YouTuber)团体Hololive production,至台北流行音乐文化中心举办粉丝见面活动。参加成员按演出顺序有Hololive En三期生Fuwamoco、Hololive ID三期生Kobo Kanaeru、Hololive Promise(EN二期生)Hakos Baelz与IRyS、Hololive En一期生Gawr Gura。活动细节台湾众媒体均有报导,本文不再重述,而是针对此活动提出观察与评价,讨论为什么值得我们注意? 远距跨国商业模式:VTuber实体演出的重要性与优势 Hololive已经在不少地方(美国、台湾、韩国等)举办过类似粉丝活动,足以证明以往大众认为VTuber主要活动在虚拟网路世界的思考,事实上与发展现状不完全符合。 以Hololive来说,粉丝实体见面会明显为其全球性的战略布局。为什么实体重要?VTuber在网路上可以提供观众情感和娱乐的慰藉,但是广义表演艺术最为迷人的「现场性」,仍然只能在特定而且有限的时空中发生,而VTuber作为一种数位表演亦难以跳脱这种渴求现场性的逻辑。举办各种规模的粉丝见面会和Live演出,因此不只是一种经济考量,更是VTuber此一媒介自觉要与各种传统真人表演艺术展开竞争的尝试。 果真如此的话,VTuber有什么优势能与真人相比?从创作面来讲,VTuber具有跨越时空限制的科技环境。是以技术上,这次Holo Meet Taipei的VTuber全在自己国家(日本、美国、印尼)远距直播,而于台北的舞台上与众人同乐。借助网路与相关直播设备,在VTuber的世界中,全球化是可见的实践,创作者可以无视地域限制进行表演,相对节省众多人力与设备移动成本。如此远距跨国商业模式亦只有VTuber这样二次元的媒体才能达成。 然而,进一步可以思考的是,这方面的直播或舞台技术当然不是Cover株式会社独占,为什么Hololive能在全球享有如此高的知名度,观众为什么愿意花大钱去看虚拟偶像的表演?这些问题还是要回到实际演出来谈。

文字|王楷闳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6/18
戏剧

从「沉浸式剧场」到「剧场里的沉浸式」(上)

从台中国家歌剧院两部沉浸式展演制作谈起

需要写在最前面的是,近年由大型场馆或艺术节主导,并于专业剧场空间发生的「沉浸式」展演,大体可以分成:一、主打扩充实境(AR)或混合实境(MR)科技,以穿戴式装置为载体打造数位化的沉浸式体验;二、不倚赖前述设备,单纯以空间调度、舞美设计及声音影像达到沉浸效果的展演制作。本文主要讨论之案例为《侦探学》(2022)及《Sucks in the Middle》(2024),其范畴属后者。 沉浸式展演约莫在2015年前后逐步进入观众视野,这些展演大多采高单价、多场次、少人数的销售策略,主打结合餐饮、互动游戏、游走式参与的复合式体验。同时多以餐酒馆、高级旅店、咖啡厅等非典型场地作为演出空间,既可让观众身历其境地感受整个作品,又能摆脱繁冗的剧场规范。同时,这些非典型空间所带来的亲密感、话题性、甚至是异业合作的潜力,都让沉浸式展演近年在艺文市场占上一隅,成为表演艺术一个新形态(重点是有效)的营运模式。 近几年,大型场馆也开始试著打造独家限定的沉浸式展演,从发生在剧场外建筑空间(例如国家两厅院《神不在的小镇》、台湾戏曲中心《和合梦》),到发生在剧场空间内,但不使用原有的舞台镜框及观众席的沉浸式展演(如台中国家歌剧院主办,本文主要探讨的对象《侦探学》、《Sucks in the Middle》),虽然数量尚不算多,但演前演后也确实收获了不少回响及讨论。 从主事者和创作方的角度出发,这样的制作趋势或许反映了艺文场馆对于节目的多元、场地的实验及受众的开拓,所展现的积极与实践。但同时令人好奇的是, 一个从成形到成功都在剧场外的非典型展演空间里的关键字,是为了什么原因会让我们试著把它放在剧场里?而观众和创作者又希望从一个发生在剧场里的沉浸式展演获得什么?

文字|蔡孟凯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6/13
戏剧

从「沉浸式剧场」到「剧场里的沉浸式」(下)

从台中国家歌剧院两部沉浸式展演制作谈起

拆掉观众席,然后呢?沉浸式展演制作对剧场本位的意义 「打破镜框」对于剧场来说早已不是新命题,如果单纯讨论观演距离的试探或是场地结构的改装,那其实还有更多、更久的作品应该被提到。表演工作坊的《如梦之梦》(2005)、当代传奇剧场的《水浒108I上梁山》都曾对国家戏剧院加以改造,将表演区延伸到观众席内。但在「沉浸式」一词定义成型的今日,《侦探学》、《Sucks in the Middle》所打破的不只是作品之外的镜框,而是作品之内的第四面墙;也因此,所谓的「沉浸」才得以成立。 回到本文开头的提问,当艺术家大费周章地让观众席从剧场里消失、将前后台空间打掉重练,把剧场费心改造成适合演出的结构,那使用「剧场空间」作为场地的用意是什么?而就剧场本位出发,这样的作品对剧场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里我想再拉进来一个作品,是与《Sucks in the Middle》同一周于台中国家歌剧院小剧场演出的《感觉的边界》。这是台中国家歌剧院2024年新艺计划甄选的两件作品之一,由新兴数位艺术团队SYNZR(吴秉圣、邱俊霖、刘承杰)呈现。《感觉的边界》是一个音像艺术作品,观众与表演者被数公尺高的数位屏幕和多声道音响环绕,辅以剧场灯光设计及动态捕捉技术建构出奇幻的视听体验。 观看《感觉的边界》的过程,一定程度上也有某种沉浸式的效果,它同样没有明确的观看区与观看方向、观演距离极近,同样有种整个空间都被作品填满的感觉。但它并没有《侦探学》或《Sucks in the Middle》那般,将剧场空间改造成另一种场景的企图,也没有前述二者所具有的、类似限地创作(site-specific)的理念、为特定表演空间量身打造它的内容,这个作品在其他场所(暂且不论设备条件或是技术规模)同样可以成立。 我想要特别指出的,是创作团队在演后座谈中的一句发言。当创作团队被问到,如果这个作品在美术馆或是其他多功能、非典型场地也能演出,「那么剧场空间对这个作品的意义是什么」?而创作团队表示,相对于音像艺术过往以户外空间或视觉艺术展场作为展演场地,剧场提供了相对专业、弹性、多元的技术条件及设备环境。更重要的,剧场本身是一个具独立性的空间,可以避免作品受其他环境因素譬如声音、光线(可能来自于场地外部环境,或是同

文字|蔡孟凯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6/13
回想与回响 Echo

走进跨时空的《青.白一念》

朱安丽是跟我合作过的戏曲演员,从她在现代剧场的表现,可以看出她在传统.戏剧的技艺是很具实力的,帮助在现代剧场呈现了一份有品质的表演功夫,这是我在参加过各种外国表演工作坊的演员身上,所看不到的一种成熟的风格。这次她在中山堂光复廰与长笛演奏家华姵,合作演出《青.白一念》,我看到DM令好奇心油然而出,于5月12日下午亲赴现场观赏。 她们的表演舞台是非常朴实的,只利用了光复厅原本二楼的回廊,及左右对称的斜梯作为穿梭的空间,及正前方搭起的一块平台,观众既可以近距离看到朱安丽眼神细腻流盼的情感,从回廊或斜梯上,亦可感受到演员形体在远视之下造成一种立体的美感。简单的灯光照明与下午室外光线从天窗投射进来,遂使观赏空间充满一种自然的现实感。 就在这样一点都不如梦似幻,反而带有真实既存的表演空间,上演了这出不是原本戯曲的呈现,却又混合了以长笛为主,配合西塔琴、古筝甚而打击乐的复音效果,烘托出白蛇的旦角漫漶著缱绻悲绝的唱腔,在戏曲本已秉赋节奏错落有致的雅音上,朱安丽的唱作表现可说是已达丝丝入扣的境地,与白蛇相依为命的青蛇虽由长笛演奏家华珮串演,相对于传统曲艺的旦角唱功,无论是唱腔或道白,她皆以长笛细腻、浓密的音韵回应,并通过大提琴的协奏迤逦出极具现代意味的旋律。尤其华姵在长笛吹奏上滚滚荡出即兴悠扬的气韵,这是难得一种在听觉上所感受到的声音飨宴,当场聆听无论朱安丽的唱腔或华姵的长笛,不只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惊艳感,更让听觉完全沉醉在这样优美的音乐之中。 我在观赏这场《青.白一念》的演出现场,深深感受到两位女性表演艺术家运用了她们独特的阴性情感,在与许仙、法海所代表无情无理的男性权力对抗时,表达了女性之间相互倚靠的孤独却共生的情感。曾看过无数白蛇传不同的故事版本,不管电影或戏剧都有过不同手法的演绎,但这一次看到的《青.白一念》却令我对这段熟悉的故事有重新的体会,细究原因,不能说不是跟朱安丽及华姵双旦的精采演出有关。

文字|王墨林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6/08
新锐艺评 Review

互文结构下的情感叙事

评一心戏剧团《相看俨然》

《相看俨然》为一心戏剧团第三度改编张曼娟小说作品,过去《芙蓉歌》、《青丝剑》成功连结现代文学与歌仔戏,打造一心歌仔戏浪漫美学之高峰。此次增添「音乐剧」之元素,保有歌仔戏文学剧场之底蕴,呈现跨域艺术之创新。有别于过往改编依循原著搬演,编剧赵雪君让《相看俨然》保有「本事根源」,仅萃取原著精神,解构原有叙事,重新建构话语,运用「戏中戏」与「互文叙事」之手法,打造文本情节牵涉之封闭逻辑,同时也与自身作品《狐仙故事》相互观照来生轮回与性别对话,让文本叙事双向并陈。 三线情节交错互文叙事 双生反串另辟性别轮回 本出戏以「宿命因缘」为主要叙事核心,「般度与殊离」之故事为基础情感,从而敷演出「般度吴湄出家人」与「殊离郭子凌樊素」等三线角色轮回,其中又虚写一世「慧行与无尘子」之相恋。于此同时「般度与殊离」又是作为剧团演员樊素排练之戏出,使整体架构建立在「戏梦/现实」之间,揉合「戏中戏」手法交错叙事,三线情节交织相映,转折之处全凭借角色性别界线之跳脱。 一心戏剧团特色为双生戏,此次演出中,双生在前两世中错综反串旦行,如此角色转换快速,演员作表之创发如何「形神合一」成为一大考验。 以孙诗咏扮饰殊离为例,演员声腔较为沙哑,身段虽柔化却因叙事时空在天人界,使得性别界线模糊,难以让人感受其为旦行角色,即便粉红色系服装暗示,仍与孙诗珮扮饰之般度谈情时,让反串相爱似乎成为阻碍,实属可惜。 到第二世转换至孙诗珮反串扮演吴湄时,声腔显然与生行之般度作出区隔,行韵间稍牵尾韵,女扮男装时,正好让主攻行当与情节相吻合,使扮相转为俊丽。尤其〈量身〉一折,该段为全出戏勾起前世情缘关键,生旦声腔之区隔,配合细腻身段与重叠投影之前世,以形体代替语言,让反串成功另辟性别轮回,使观众在庞大叙事结构中,能十分流畅地连结互文情节。 或因如此,编剧过度注重于轮回之角色线,使得郑紫云饰演的香兰一角流于功能性,与郭子凌之感情犹如林黛玉般,较关注于生存状态之担忧。虽然演员作表塑造立体,也成功烘托出谛问爱情之茫然,但在环环相扣之叙事结构中,反而削弱角色能量。

文字|黄广宇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6/06
戏剧

永恒且共同的当下

关于混合实境作品《黑》与《镜:KAGAMI》

今年TIFA推出《黑》与《镜:KAGAMI》两档混合实境(Mixed Reality)的作品。《黑》改编自法籍作家塔妮亚.德.蒙泰涅(Tania de Montaigne)的书,诉说无名英雄克罗黛特.柯尔文(Claudette Colvin)在民权运动史上遭世人遗忘的一生。观众戴著HoloLens 2这款可以看到数位影像叠加在现场物件上的MR眼镜在展场中自由游走,故事中主角或人群的行为,以数位影像叠加在现实具体物件(像是椅子、窗户、屋内装设)上的方式,创造出明确的时空脉络,推动并定义了叙事在公车、法庭、街道、虚构的美好世界这些不同场景间的转变。观众可以穿梭在故事之中,甚至可以与剧中人物并肩坐在公车的座椅上,或者与民权运动者一同上街,抗议审判不公。 相较于《黑》在柯尔文生命史与美国民权运动史的不同时空之间转换,《镜:KAGAMI》则是坂本龙一留给后人的最后一场独奏音乐会,整场表演都以坂本龙一的钢琴弹奏作为主要场景,伴随著曲目的变化,影像及气氛只是效果与相应的视觉化表现而已。虽然观众可以戴著Magic Leap 2眼镜在限定的范围内自由移动,但在这个表演中,多数人的移动幅度都不大,往往是选定了一个特定的位置之后,就几乎不变换位置地看完整场表演。

文字|王柏伟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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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锐艺评 Review

厘清此时此刻的困境

评里米尼纪录剧团《这不是个大使馆》

里米尼纪录剧团《这不是个大使馆》的核心是一个虚构情境:「如何在瑞士洛桑建立一座台湾大使馆?」而接踵而来的各种问题,促使对话发生。与虚构情境相反,每个表演者的发言,小至自我介绍,大到国族历史,每段经历都是真实的。演出中,有3位主要表演者,立场各异,时而合作、妥协、时而引发冲突。表演者的论述颇具代表性,是在提起政治时,声音最大的3个族群:吴建国并没有否定台湾主体性,但想法、作法保守,对中国文化抱有憧憬。郭家佑是中生代代表,积极争取台湾的主权和独立性。王思雅因家中从商,对政治议题不愿直接表态。吴建国和郭家佑积极表态,拿出「我不同意」板子,反对对方,王思雅也会举出「不予置评」板子;各方在舞台上精采辩论,展现在台湾社会,人民对言论自由高度容忍。 各个立场的论述也运用丰富的剧场语汇表达。整场演出都使用即时投影,将介绍台湾时摆放的微型布置投射到舞台后方的布幕上,展现台湾日常,让舞台调度更具动能、增加趣味性,弥补非专业表演者肢体表现的不足。音乐让表演更具吸引力,吴建国演唱了《国歌》(可能被认为是极端爱国主义者)、《中华民国颂》(画面配上慈湖公园的蒋中正铜像,像是在看过去的一场幻梦)。现场演奏的台语歌曲《雨夜花》则代表台湾人民的弱势处境。最有趣的场景,当属利用打太极的动作以及影像,点明保守派与积极派的你来我往。台湾主体性和独立性无法公开表明的困境,被化为剧场语言:演出最后,舞台上有3个大灯,分别是「宝」、「岛」、「国」,3个字始终无法同时亮灯,便是目前现状。

文字|戴小涵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5/08
戏曲

在「流派」与「非流派」之间

评国光剧团《二进宫》、《贵妃醉酒》

台湾京剧舞台随名师离世、演员淡出舞台,渐渐不再以传承流派艺术为中心,而是以发展演员个人特色,并诠释人物情感为要务。至于流派艺术,则成为演员在形成个人特色的修养途径,不仅拓宽戏路,诠释人物时也有更多发挥空间。这种不拘於单一流派的演出方式,是回到戏剧本质,同时也是当代台湾京剧的发展取向,借以标志台湾与中国传承京剧的不同之处。 但流派艺术对演员而言,本非拘束,而是在流派宗师的演出特色经过程式化后,后世学习者学其方法,再按照个人条件进行发挥的演出,并非外在模拟。流派艺术的专门特色,实则也是区分出演员与演员之间的不同,突现演员个人特色。 在「流派」与「非流派」间的诠释方式,国光剧团向来在剧目安排上极费心思,在本次「永恒时尚.春分」演出的两周六场的演出中,第一周第三天的《二进宫》与《贵妃醉酒》都是骨子老戏,不同流派都有各自的诠释,而国光剧团的演出安排,就是透过两出剧目,分别由程(砚秋)派艺术与演员个人特色的两种不同诠释方式进行呈现。

文字|苏恒毅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4/28
戏曲

怀旧复刻,保存剧目,演员传承

当代歌仔戏重制的改编界线与当代意义

「重制╱演」与「改编」,基本上会被视为两个「面对剧场旧作」的概念与做法。 「重制╱演」所面对的「旧作」会被理解为同一作品,并粗分成两种模式:一是在同一巡演年度内;另一则是跨到不同年份,甚至是数十年之后的重制。但是,无论何者却都可能有编制规划、内容调整、场地差异等而有所调整。(注1)强调现场性的剧场创作,就算同一周、不同场次都有差异,更何况是巡演、跨年度重演的调整。至于,「改编」可理解成更大的变动,不与旧作被视为同一作品此处的旧作多半有更长久的流传历史,并有经典化的可能;或是并非同一文类、类型的原著,举凡小说、散文、诗作、史实等。 在剧场展演的历史中,两个做法有叠合、或无法完全区隔的必然。可提供一条思路是:近年在男同志市场里获得广大回响、并即将再次重演的《仲夏夜汁梦》(台南人剧团),可以被明确认知是「改编」自莎剧《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于是即将重演的是剧名已被更动的《仲夏夜汁梦》,而非莎剧。只是,综观其他以莎剧或经典剧作为名的制作,重演的到底是该剧团、创作者的作品,还是经典本身?反过来说,又有谁看过「原汁原味」的原著? 换个例子,戏曲名著《牡丹亭》同样经历数百年,由于有昆剧表演系统为基础,或许能想像一个趋近明代的样貌。纵使演员、舞台美学等已有不同,用「重制╱演」仍说不过去,但也制造了几种名词来模糊界线,如XX版、重回原著等于是,与原著的距离,无论远近,既是创作手法,亦是宣传手段。 由于不可能拿出某种度量衡,去测量每次「重制╱演」、「改编」与「原著」间的距离。所以必须思考的是,不同的戏剧类型于这样的创作关系里建构了怎样的可能?故,本文企图从去(2023)年底的两出「当代歌仔戏制作」《曲判记》(唐美云歌仔戏团,后简称唐团)、《宝莲灯》(薪传歌仔戏剧团,后简称薪传),探究创作团队面对来自不远过去的当代作品时,如何拿捏改编与重制的微妙平衡,并从中获取意义。

文字|吴岳霖
第359期 / 2024年03月号
舞蹈

以科技覆写传统之后

评皮歇.克朗淳《泰.未来》

从2005年新舞台「新舞风」,泰国编舞家皮歇.克朗淳(Pichet Klunchun)第一次站上台湾的舞台至今,近20年间他多次来台,无论是在环形平台探讨生死的《灵薄域》、与陈武康合作、让观众决定演出时间的《半身相》、或是以物理法则解析传统箜舞的《No. 60》,他对传统的提问每每让人眼睛一亮。 此次,与MIT麻省理工学院科学家帕特・帕塔拉努塔蓬(Pat Patranutaporn)合作的《泰.未来》,不只延续了《No. 60》科学解析的创作方法,更搭上了AI平民化的风潮,创造一个封闭式的电脑程式系统,让舞者与数位替身(Avatar)同台互动共舞。 用AI编舞亦是《泰.未来》最大的亮点。然而当科技跨界舞蹈,常因不理解彼此领域的语言、或碍于实践技术、或因欠缺必要性无法相容,变成一次所费不赀的浮夸展示。所幸,克朗淳引入一段《罗摩衍那》的文字,魔王罗波那(Ravana)的梦,巫师警告其为魔界毁灭的预言,以此为锚,让作品定焦在传统与虚拟科技的相互辩证。 复身与覆写的「传统」 《泰.未来》的英文名称,由「网路空间」(Cyber)和泰文的「梦」(Subin)组成。如同克朗淳在节目单所言,是「『皮歇』我这个人对网路世界的梦境」。作品的开场,即由克朗淳背对观众而坐揭开序幕。随著他缓慢而优雅地举起泰国传统舞蹈的手势,天幕上投影出魔王梦境的两段文字。《泰.未来》的舞台,也因「他的手势与天幕」,划分为「克朗淳(魔王)与他的梦境」两个世界,也可以说是传统肉身与科技虚拟的两端。 尔后,当天幕上的电脑萤幕画面,显示系统正在读取舞者的动作资讯,以泰国传统箜舞59个姿势而来的动作元素(能量、圆与曲线、肢体同步、轴点、身体外部空间、过渡关系),建立舞者专属的数位替身,并透过演算法,解构传统舞蹈动作。《泰.未来》又以此展示了梦世界里一个「数位替身舞者国度」的诞生。 在这段仿佛电玩角色建构的过程,其实更复杂地隐含了泰国传统舞蹈的多重复身: 「魔王」是克朗淳学习箜舞多年最为熟稔的角色。当他举起的右手,召唤了一个充满未来感的科技幻象世界,也同时召唤了传统舞蹈的历史身影从克朗淳的师父本身所承载的箜舞、到他教给克朗淳的版本、到克朗淳的

文字|陈品秀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4/08
戏剧

面对实体的消逝,以实体抵抗消失

关于消失的剧场

高度讲究仪式感的剧场,面对即将挥别双月刊发行的《PAR表演艺术》杂志,似乎也得做些什么,让彼此的告别产生意义。那么,就来聊聊剧场如何处理「消失」这件事吧。 纸本杂志的消失,之所以对剧场产生冲击,在于两者的「实体(physical)」特质无论是实物、物体或身体;也因此,始终在数位虚拟世界的威胁下,想方设法活下去。在一方不得不告终之后,另一方自然也再度出现危机意识,反思自身存在意义。然若从另一角度来看,对于朝生暮死、存于当下的剧场来说,消失本就是一种必然。在剧场发生的一切,本就不可能恒久存在。我们甚至可以说,在这个可以用网路保存一切的时代,只剩下「剧场」能好好处理关于消失的命题。 正因为意识到消失之无可避免,剧场于是以肉身╱实体对抗消亡。在我脑海中那些关于消失的作品中,述说的都不是消失本身,而是与之拉锯的过程。然而,正是要直视消失的存在,才会让抵抗产生力量。只不过,「消失」并不真的只是消失;正如剧场所呈现的当下,从来就不是断裂、无延续的一次性当下。我曾在同样讲究现场性的足球运动书写中,看过这段描述:「一个『过去』与『现在』交织互动的领域⋯⋯让我们得以把心中的想望与实际的记忆融合混杂。」(注1)每一次的绝妙好球,都是在记忆中召唤类似的场景,如同人们同样透过剧场经验,叠合多重时空。换句话说,试图抵挡「消失」的剧场,并非是单次复刻或重现,而是一次次显现痕迹的堆叠。

文字|白斐岚
第359期 / 2024年03月号
舞蹈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隘口

评麦可.基根-多蓝x舞蹈之家《界》

那一年我到了爱尔兰西端的莫赫悬崖(Cliffs of Moher)。 沿著高矗崖边的山径步行,起初犹不知仅隔几步之遥,临海即是欧洲最高的悬崖,最高点高出大西洋的海平面214公尺。等到站立于可以俯瞰壮阔波澜大西洋的崖边,才会因其高度有点晕眩,脚底发麻。一时雾散云开,海鸟遨翔,那些崎岖风蚀的崖石,才从海平面向上层层叠叠展露其历史皱折下的面貌,海涛风涌拍尽,白色浪花飘散。 麦克.基根-多蓝(Michael Keegan-Dolan)与舞蹈之家(Teaċ Daṁsa)所创作的《界》(MM),原文为凯尔特语(Gaelic),最常见的用法是指山路隘口或超越大型地理障碍的最简单途径(注1),既可援引为跨越「过去」的罣碍,指向「未来」可行的路径,相对地,时间在此难以简单线性地去区分过去、现在、未来,过去即是未来,而未来亦可能是回归原初,循环回旋,而人性的爱欲情仇仍然依旧轮回不已。

文字|叶根泉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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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

死亡的黑色

与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的相遇

2017年,希腊导演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第一次来台湾,搬演作品《伟大的驯服者》(The Great Tamer)。迪米特里以奇观式人体拼贴无限延展切割交缠,成为一幅幅伟大传世画作的谐拟(parody)不仅只是「再现」,而是解构原画作的原型(archetype)与再延伸的内在意涵,令台湾观众惊艳。 我却被迪米特里的黑色底蕴为之神移,「黑色」不单指舞台上黝黑的装置与色调,那些四处散落堆叠如厚土的地图板块,亦是如影随行附著于人物之间的死亡意象,就像巨大墓冢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如此暗黑的底色,衬托著舞台上戏谑嘲讽喧闹的画面飞扬翻腾,让其有足够拉扯的力量回返地面。虽然迪米特里全场「以轻御重」,来驾驭如此厚黑的底色,亦如最后一个表演者不间断地抵拒著地心引力的影响,鼓气吹起一片在空中飘浮的锡箔纸片,不让其掉落在地面上。黑色的意象让《伟大的驯服者》显露生命的终局:即使人类文明再怎样恢宏崇高,终需一死。面对死亡,人类惟有俯首称臣,谦逊以对,此为亘古不变的定律。 这样死亡的颜色,更彰显于迪米特里替碧娜.鲍许(Pina Bausch)逝世后的乌帕塔舞蹈剧场(Tanztheater Wuppertal),所做的《Since She》。作为乌帕塔创团以来,首位受邀创作的客座导演,迪米特里对碧娜与其创立的乌帕塔舞蹈剧场,发自内心诚挚的爱慕与尊崇,《Since She》犹如一封情书,一首向碧娜致敬的天鹅挽歌。 舞台上从未出现碧娜的身影,却处处显示碧娜的无所不在。碧娜犹如神祇被资深印尼藉女舞者Ditta Miranda Jasifi具象化,盘坐于舞台上层黑色泡棉所矗立的山峦之上。「死而复生」是《Since She》里一再重复的Motif(动机),处处充满圣经故事耶稣让死去的拉撒路(Lazarus)复活的意象,似乎是迪米特里幽微投射的假想:如果碧娜还在,将会是怎样的景况? 观看此作品的过程,数度让我热泪盈眶。忆起故人、想起逝去的事物,时移事往的过去已不复存在,惟有当下,才是幸存下来的人所能珍惜的。接踵而至的COVID-19疫情波折阻挠,迪米特里原订要在2022年两厅院国际艺术节TIFA,带来《横向定位》(Transverse Orien

文字|叶根泉
第358期 / 2024年01月号
新锐艺评 Review

一段凝聚情感共振的「英雌」旅程

评秀琴歌剧团《青衣银甲梁红玉》

回顾2023下半年大稻埕戏苑搬演的歌仔戏节目中,笔者观察到极大多数是以小旦为核心主轴的「旦本戏」,包含:明华园日字戏剧团《巾帼医家》与《奇逢》、鸿明歌剧团《秦香莲》、明华园戏剧总团《判官大人的卖命机密》、秀琴歌剧团《青衣银甲梁红玉》、春美歌剧团《最后之舞》(依演出时间排序)。其中不乏有古路戏的传统女性、当代女性意识、女性英雄与关注女性生命历程等主题。然而当「生旦」戏码转换至「旦角」为主时,如何挣脱父权价值并聚焦于女性特有精神,秀琴歌剧团《青衣银甲梁红玉》为观众开启了不同的视角。 凝视女性内在灵魂修复 演员做表渲染同情共感 「梁红玉」故事是古路戏码,过去人物塑造多赋予「民族气节」,但编剧洪琼芳改以不同视角来看待,回归「女性」本质,审视在「少女」、「女人」、「母亲」、「伴侣」等不同位置上,所显露出的选择与生命诘问。 当梁红玉在京口青楼中初识韩世忠与十一郎,不再走传统歌仔戏大段生旦合唱之套路,而是巧妙在言语、唱词一来一往中,交织三人,并在舞台上缓缓调度成三角关系,最后借由幕后【母子鸟】唱词,运用「羞」、「救」、「守」三字点明三者之间情感蕴藉,烘托出被爱与爱人的「少女」情怀与「女人」柔情。 到了下半场〈相争执〉一折,承受丧子之痛的梁红玉,转变成「母亲」角色,摒弃歌仔戏旦角大量【哭调】的抒情程式,不再歇斯底里,从「否认忏悔悲痛平复」循序渐进铺排情感。最终梁红玉缓缓道出身世,已有别于我们所认知的英雄,不再是依靠某种普世精神而对抗外在转变,转向凝视女性内在灵魂之伤,进而踏上「英雌」之试炼。 此出戏由剧团当家小旦庄金梅饰演梁红玉,角色具有大量唱段及做表,整体人物情感转变鲜明,实难以掌握。但庄金梅确切展现出英雌风范,在〈梦底事〉一折,将演员充任行当、扮饰人物时最难拿捏的深层意识、情感与心理状态,表演得毫无痕迹,让梁红玉与死去的儿子对戏时,囡仔生把丧命的沉重悲凄,运用童言之纯真,巧妙和解母亲的痛彻心扉,凝聚观众心理,渲染情感共振之效果,让人不觉泪流。

文字|黄广宇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1/28
新锐艺评 Review

用脚步探索声音

从《即视旅行》看音乐展演的「内」与「外」

音乐的当代性,之于以舞蹈或剧场为主体的呈现形式,似乎较难引起共鸣,或被认为封闭。音乐或声音的前卫,的确常局限于「作品内」,因演者须忠于乐谱诠释,观者需时间专注聆听,甚至对于些许音乐知识的理解也是必需。然而在《即视旅行》这场音乐会中,所尝试探究的不是作品「内」,而是作品之「外」,是呈现传递音乐╱声音未来样貌的「形式」而非「内容」;在一类似展览的空间,在多声点、多录像、自由观演互动、蓝芽装置即时回馈之间,如同即兴旅行般,让一切有机而生。 概念与文本设计者赵菁文在「传递声音的形式」这样的提问下,在台湾当代文化实验场一楼灰盒子与2楼联合餐厅的大、小空间中,设置了6.1环绕声场、耳机、沿楼梯间喇叭等量体迥异的播放媒介;在2楼主厅,一列对角线的灰色长椅观众座位,将空间分为两大对称的三角形区域,左边是3幅中型萤幕的投影区,右边则是一群旧式映像管电视约莫8、9台,不同尺吋,依其三原色自然老化的色调,放映著同与异的影像内容有白内障般的灰白,有的偏红、黑、青、黄;观者坐在长椅上,可以选择面向色彩丰丽的鲜明,或是望向象征生命时间衰变老化、无可避免的残缺。然而,在这视觉颇拥挤的空间中,「声音」却仍是主体;观者不论走到哪,同一首声音作品同步播放著,只是呈现媒介、声部数量、音质扭曲等有所不同。

文字|林姞馨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1/21
戏剧

拆解幽微的性与暴力

从《泡泡色地带》到《暴力的历史》

在2023年6月,由政治界而起,再至教育界、演艺圈、艺文团体相继爆发的#MeToo事件后,不少案件已进入后续司法程序,性平三法亦顺势而为,终于有所变更修正(注1),文化部和国家文化艺术基金会等单位也著手进行涉及性平事件之创作者的奖补助处置。(注2)当体制介入,民众关注度可能有开始降温的趋势,却也有无法自证的事件渐渐被人淡忘。 随著这波#MeToo事件的阶段性落幕,却有两档作品分别于秋季的高雄、台北上演,深入剖析并探问更难以言说的性与暴力。 性暴力的多元面向 如果要谈纯粹的性暴力,输入关键字就可以查到定义。维基百科即清楚引述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WHO)的《世界暴力与卫生报告》,将性暴力定义为:「(施暴者)以暴力或胁迫等手段,企图强迫他人跟自身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关系、性骚扰、性挑逗,以及贩运自身予他人等行为,不论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为何,且可以发生在任何场所,包括但不限于职场或家庭。」然而落实到生活中,再清楚的定义也会因为人际与社会互动的复杂性,而有模糊不清的地带像是性暴力也包含言语骚扰和开黄腔等非肢体触碰的行为,而偷拍和散播私密影像会涉及妨害秘密罪与猥亵物品罪;在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问世后,权势性骚扰与性侵之概念也进入社会大众视野,使人对性暴力中的权力处境有不同的省思。 在2017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之后,台湾社会花了6年的时间,翻涌出自己的#MeToo浪潮。当社会愈来愈能重探性与情欲、讨论情感与性教育,亦能开始剖析性暴力的复杂程度。 2023年的#MeToo,更体现了这点。尤其是种种对于师生关系、职场从属、生涯发展等权势性侵的揭露,更显示大众对于个人的情欲与社会阶级结构开始能辩证区分。2003年掀起浪潮的原创影集《人选之人造浪者》,便是由此出发去探讨职场骚扰与权势暴力;近年亦有再拒剧团的《感伤之旅》(2019)及两厅院驻馆艺术家(2021-2022年)黄郁晴的《艺术之子》(2023),以剧场形式展演论证艺术创作环境中的权力位阶与关系暴力。 此波#MeToo亦有始于正常情感关系的受害者自白,由此也带来个体性意愿的界限讨论,「怎样才是合意性行为」成为一个思考关键。然而,却

文字|黄馨仪
第358期 / 2024年01月号
新锐艺评 Review 直击艺现场—2023秋天艺术节&两厅院下半年演出

日常,即是美丽的抗争

评杨.马腾斯《任何搞分裂的企图都将以粉身碎骨告终》

《任何搞分裂的企图都将以粉身碎骨告终》(以下简称《粉身碎骨》)名称引自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对香港反送中人士的严厉警告,看似政治意味十足,舞作却意外地少见指涉、隐喻特定事件。透过音乐、灯光、文本、肢体相互交织,在谈论抗争激进暴力的标题下,温柔而坚定地思辨后真相时代民主社会自由价值何在最深刻的警示与盼望。 有序的自由 不同于多数舞团以相似年龄、文化背景、身体条件的舞者组成,《粉身碎骨》中舞者年龄由17岁跨度至72岁,性别认同、种族、语言、国籍各异。随著磅礴而略带诡谲的亨里克.葛瑞兹基(Henryk Gorecki)大键琴协奏曲响起,舞者或随正拍延展双臂,或压反拍转动躯干,或踩碎拍疾速狂奔。看似各自独立的独舞,构成了兼容并蓄的和谐。17位舞者,17种肢体动态,无人哗众取宠地夺人目光,亦无人沦为背景。在周而复始的乐句中,每个乐音都能在舞台找到恰如其分的表达。 然而,人人皆能自由展现自我的背后,和谐的关键在于规范。从开场至尾声,舞台上几何对称的线条始终不曾消失,极具存在感地引导舞者的行动,反复回响的大键琴协奏曲亦是如此。舞者们可以压抑沉著,亦能潇洒奔放,唯独不能脱离节奏。当代民主社会中,从假新闻漫天飞舞到网路社群暴力,自由与人权口号,似乎反成为肆意妄为的借口。不合时宜的律法固然该被更新,但规范的本质,并不是为了限制,而是尊重。因为有规范,舞者才能恣意舞动;因为尊重,我们才能享受有序的自由。 日常的延续 《粉身碎骨》虽欲表达强烈的政治意涵,在不如戏剧类作品有大量素材作为载体的舞蹈体裁下,杨.马腾斯并未将舞作聚焦于抗议、游行、呐喊、暴力等等张力性场面,反而选择了极为巧妙的切入点日常。在一次又一次循环的大键琴协奏曲间隙,穿插作家Ali Smith的诗词、 Max Roach和 Abbey Lincoln的爵士音乐,以及说唱诗人Kae Tempest的流行乐《People's Faces》,在纵向的抗争历史爬梳和横向的舞作叙事脉络交织下,构成了完整且强而有力的结构。 其中,一如平凡人们的生活,或许会为了所相信的价值走上街头,或许会因群体凝聚力而感到希望,或许会因网路暴力而被伤害,或许会对漂泊不

文字|李昀臻
官网限定报导  2024/01/14
ARTalks

藏在艺术细节里的魔鬼

三十舞蹈剧场X林依洁《幻象制造所》

编舞家林依洁作品,透过舞蹈肢体的交叠与排列组合,营造镜像折射似的多重复制画面,呈现个体性格的多变与众多分身的假象。在非线性叙事的结构中,引领观者漫游在半梦半醒、定眼凝神、恍神放空、视线模糊失焦至出神等非常态所产生的幻觉╱虚构╱异质空间,进而开启个人内心错综复杂的奇思异想。

文字|陈品秀
第357期 / 2023年12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