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荒煙漫草
模樣
這個世界,還會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這是近幾年,愈來愈常問自己的一句話。
我是如何成為現在的模樣,而往後的我又會是什麼模樣。
活著對我來說仍然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成為一個演員,並不能讓我緩解或減輕這些痛苦。它只能帶我窺探痛苦的本質,以及如何面對,或重新體認它真正的模樣。譬如可愛,譬如真實,譬如掙扎對於生存之必要,譬如理解與創造,譬如感受以及存在成為世界一部分之重要。
在表演創造及練習過程中,有時我們可以得知基本有三個選項;第一是已被證明過最安全且最有效率的,能簡單被理解,執行上也較不易失誤。第二是較為獨特技術性也較複雜的,但可由演員魅力或能力加成,創造出能加分的詮釋方式。第三也許是較具挑戰、較困難的,能因顛覆想像而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往往在這種時刻,可以選擇時,我的優先選項會是第四,那條沒人走過,可能會失敗,吃力不討好,且不一定會成功的道路。
我常常會和那個感到最不自在的人說話。群體是一個排斥他者的指稱,他者並未要刻意破壞和諧,只是因為存在。於是,該怎麼生存變成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能調和自我嗎,該到什麼程度呢,怎麼樣的感覺才能算是委屈呢,有一個標準可循嗎,標準是誰定的呢,我是否正在傷害他人呢,我要在意嗎,要放在心上嗎,要忘記嗎。
自我的重要遠大於他人嗎?成功是活著的終極目標,沒有別的了嗎。我唯一確認的是,我是脆弱不堪的。唯有認知自我的脆弱,才不會讓自己過於自大,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為他人指明道路,否認其他的存在。你不是神,你是無助無依的,依靠著人性靈魂深處的慈悲、信念與愛,那個與生存利益相悖但確實的存在。同時才能知道給予自己力量的,並非來自於自我如何強大;痛苦也非自我,脆弱亦非自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我的。唯有認知這份無依無助的脆弱,才能感受沒有任何是不脆弱的,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只屬於自我的。同時也才能知道強大與否並非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體認感受,如何看見那些看不見的存在。
這是我面對表演藝術的基礎,也是我活著的基礎。這是困難的,且注定逐漸消逝的。
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曾跟我說過,他很清楚自己的前世是一棵樹。這一世的他照著自己的方式活著,就像不知名某處的一棵樹,為樹下的人遮風避雨,能孕育照護這
文字|莫子儀
第359期 / 2024年0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