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家生涯中,「临场恐惧」并非唯一的挑战。就好像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当中所言,忧郁苦闷的魔鬼总喜欢穿著各式新奇的服装,在不同阶段现身。除了舞台表演外,音乐比赛、考试乃至生涯选择的大转变,对音乐家而言都像是悠扬旋律中暗藏的不和谐音程,时时带来焦虑的考验。
音乐家的「临场恐惧」
去年,英国著名的BBC杂志曾刊出一篇专题报导,用轻松的笔调大篇幅敍述名音乐家的「临场恐惧」(Stage Fright)及因应之道,其中有许多趣事令人莞尔,例如即将来台的竖笛家麦可.柯林斯(Michael Collins)会在燕尾服口袋中装满油加利树叶,利用「吉祥物」庇佑演出顺利;钢琴大师霍洛维兹则喜欢吃英国多佛海峡生产的鲽鱼,借由美食来安定心神。
「临场恐惧」是音乐家最普遍的精神压力,有时压力过大,会导致精神异常,举止怪异。像世纪男高音柯瑞里(Franco Corelli)在演出前夕会把自己锁在旅馆房间里,脸色苍白,宛如罹患重病,而且全身发冷,严重时必须用卫生纸塞住冷气孔。最后他提早退出歌剧舞台,理由就是无法忍受「临场恐惧」所带来的折磨。
然而,在音乐家生涯中,「临场恐惧」并非唯一的挑战。就好像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当中所言,忧郁苦闷的魔鬼总喜欢穿著各式新奇的服装,在不同阶段现身。除了舞台表演外,音乐比赛、考试乃至生涯选择的大转变,对音乐家而言都像是悠扬旋律中暗藏的不和谐音程,时时带来焦虑的考验。
「这是一种一试定生死的感觉」
现任国家音乐厅乐团副团长的靑年指挥家黄奕明,曾赢得一九九二年贝桑松国际靑年指挥大赛特别奖,与一九九五年法国现代音乐指挥大赛首奖,两次比赛所带来的焦虑都让他好几天彻夜难以成眠,尤其当自己确定晋级决赛,有希望拿到大奖时,却发现决赛曲目非常艰难,心中的紧张更是难以形容。他说:「这是一种一试定生死的感觉。」
黄奕明还记得,一九九五年他与一群巴黎音乐院校友一起角逐「现代音乐指挥大赛」,指定曲目当中有一首巴黎音乐院前任校长卢比叶的《诺利方舟》。这首乐曲不但结构复杂,最糟糕的是作曲家用铅笔誊稿,字迹模糊不淸,很难判别音高、表情记号等细节。比赛之前,他已决定放弃这首乐曲,心想:「总不会那么倒楣,偏偏抽到这首乐曲吧。」
没想到噩梦成真,决赛前一天抽签时,他真的抽中《诺亚方舟》,黄奕明感觉宛如靑天霹雳。他只好整晚熬夜硏究乐谱,不断喝咖啡提神,赶赴比赛会场时由于精神恍惚还差点出车祸。所幸通过考验,拿到首奖,但这也成为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精神折磨。
脱离焦虑 没有秘诀
怎样应付这些精神折磨呢?黄奕明与小号名家叶树涵都认为没有其他秘诀,只要准备周全,上场时自然能发挥最佳实力。但要让自己储备到最佳状态,还是有些方法。像叶树涵当年参加巴黎音乐院最高演奏家文凭考试,早从一个月前,他就杜绝所有「外务」(当时他为了筹措学费,必须在夜总会打工),全副心神投入练习。
这段期间,叶树涵戒烟、戒酒甚至戒咖啡。此外,他每天早晨到郊外慢跑,一跑就是六公里,晚上则充分休息;考试前则到会场察看,提早适应会场的音响效果,因为音响效果会左右了临场表现。结果,他顺利取得最高演奏家文凭。一九八六年,他参加慕尼黑音乐大赛,也如法庖制,虽然最后没有挤进决赛,但也取得第七名的佳绩。
「永志难忘」的压力
叶树涵、黄奕明都觉得,通常所谓的「临场恐惧」只要一站上舞台就会消逝无踪,但音乐比赛、考试的压力却更让他们「永志难忘」,因为这些考试或比赛往往决定了生涯成就与方向。而且,音乐家在成名之前大都处境窘迫,音乐大赛是他们翻身的机会。像黄奕明参加法国「现代音乐指挥大赛」时已经结婚生子,势在必得的压力更是漫长而沈重。
此外,去年黄奕明参加国家音乐厅交响乐团副团长遴选时,也再度面临了同样的煎熬。特别是,当时他在法国的指挥事业已经大有起色,而他通过副团长遴选脱颖而出之后,马上就要在法国指挥事业与副团长职务之间做出抉择,为此他曾三天三夜无法成眠。他的巴黎音乐院指挥教授贝侯还到黄奕明家中住了一晚,两人一起讨论利弊得失。
然而,对于某些音乐家而言,面临演出不但不会带来恐惧感,相反地,他们反而要靠各种手法提高情绪紧张,以便让自己上台时「竞竞业业」,才能发挥最顶尖实力。最明显的例证当属前两年复出的庞克小提琴名家甘迺迪,据他表示,每回上场前,他都要喝一大壶茶,以便酝酿「尿意」,演奏到一半便会「夹紧膀胱」,演奏起来反而更得心应手。这些音乐家堪称得天独厚,也让紧张到快要失禁的音乐家欣羡不已。
特约采访|潘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