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语汇和语言文字是来自不同国度的,它超越了所有语言和文字互通的范围,旨在突显人类情感不易对焦的个性。所以当语言或文字想要精确地描述情感或情境时,身体语汇就有机会直接以其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方式,直捣情感的核心。
在欣赏舞蹈时,最吸引人的也许是舞蹈的姿态,那些线条看起来优美,却不容易做到的形体。这是从外在去观赏,属于间接的;而做的人直接感受到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在各种的舞蹈美感经验中,我特别要强调,最美的一件事就是面对自己的身体,那个自出生就离不开,又得时时刻刻岁岁年年不断喂养、悉心照顾的身体。身体会改变,年轻时候的身体和年纪稍长的身体可能完全不一样,今天的身体和昨天的身体也不尽相同。外表变化也许不见得大,但是敏感的跳舞人就是知道它已经起变化了。
如何跟身体成为好朋友 是身为人的一大考验
从跳舞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开始学习处理身体,首先,光是处里脚步的事已经令人忙乱——哪一只脚在哪个时间点必须要到哪一个地方,哪一只手在哪一个情况要做怎样的配合。不过是两只手两只脚,不多不少,却也可以让人研究一辈子,还都没玩腻。渐渐地,舞步已经不够成为表现的方式了,我们开始讲究表现的方法,于是如何做动作变成更重要的事。这时,舞者开始往身体里面挖细节——哪一个部位先开始发动,用多大的力气,动作能量的延伸又到哪里,呼吸如何配合,重心的支撑又怎么调整,动作的转折过门要如何转换等……又是学不完的事。
身体!怎么说呢,它真的很聪明,却也冥顽不灵。身体最明显的聪明,可以反射动作为例,每当一个紧急状况发生时,人的情绪才刚激起,身体已经把该做的动作做完了,不假思索。这些动作绝不是经由大脑的思索或决定的,是身体跳过任何指令直接发动。只有聪明的身体有办法做得到,这时我们会笑说:头脑太慢了。
可是身体在学习动作时,也不是头脑懂了就可以做得到的,我们往往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练习。用头脑去要求,用身体去体会,不断的重复,假以时日,身体终于才能够做到期待的动作。有些困难的动作,或精密的动作,往往要花上多年才能掌握。你说它聪明,恐怕得要重新思索,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身体真的有它自己的意志。如何跟身体成为好朋友,真的是身为人的一大考验。
身体语汇只可意会 直捣情感的核心
身体除了有它自己的意志外,还有它自己的语汇,我们叫它身体语汇。哈哈!说法没学问吧,可是它真正的内容学问可就大了!我们每个人都承认身体语汇的重要,但却没法真的了解它。举例来说,大多数的人对现代舞都抱著一种态度:「看不懂」!奇怪的是我们有各式各样数不清的舞蹈种类,芭蕾舞、爵士舞、中国舞、印度舞、非洲舞、佛朗明哥舞等,却没听说有看不懂的问题,唯独现代舞往往因为「看不懂」而令人怯步。
仔细想来,也许大多数的舞蹈种类都有一种可以被认得的舞步与直接宣泄的性格,比较没有像现代舞这般语汇不固定又志在表达创作者意念的特性,因此懂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被跳过。
所以说,我们好像在使用身体语汇作为表达的工具,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达到被理解的目的。因为啊,身体语汇和语言文字是来自不同国度的,它超越了所有语言和文字互通的范围,旨在突显人类情感不易对焦的个性。所以当语言或文字想要精确地描述情感或情境时,身体语汇就有机会直接以其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方式,直捣情感的核心。舞蹈耐人寻味的地方就在这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