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看著当空炽热的艳阳急忙冲去现场,在车子靠近之前就看到那群大一的同学已经如火如荼地在卷地板。他们小心翼翼地试图把受热过软的地板卷得平顺完整,因为身为舞蹈人的他们了解,没卷好的塑胶地板是铺不出平整的舞蹈地面,而不平整的舞蹈地面对舞者将是痛苦的折磨。我满心的感动,真不知这些互助、负责的美德是怎样被培养出来的?也许这就是舞蹈的价值与功能之一吧。
话说我今年接了一个制作的任务,因为建国一百年,所以受命为系上(编按:台北艺术大学舞蹈系)做一个特别的年度制作。说真的,系上廿八年来什么样的大师作品没做过,在经费预算还好的当年,什么样昂贵的演出没上演过?所以左思右想,我决定把大家带到户外,在北艺大美景最边际的荒山剧场做连演八场的演出。
荒山剧场:有舞台、有观众席、有灯架、有无敌景观、有蚂蚁、蚊子、蜘蛛、跳蚤和蛇;可是没电、没舞台灯具、没音响系统、没供大家使用的厕所。系上出动百来人,外加每天数百位观众的进出,几时进,几时出,所有的一切都要被仔细打点。例如我们期待舞者到现场与离开现场都不会被观众察觉,又如要帮助观众从学校最前线的一端跋涉到最边远的一端。我知道我最需要的就是人力,这时我们这个舞蹈殿堂平日所培养的默契与共识,就要面临最大的实作考验了。
台风天的应变考验
对每一个演出而言,舞者都是事件的灵魂,他们需要保持最好的状况以确保演出品质。但有整批状况良好的舞者并不表示演出一定完美成功。周遭制作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相扣,以共同支持演出的品质。我们固定由大一的同学负责后台工作,让他们在担任主要演出之前先经历幕后工作的洗礼。最厉害的是这次研究生和先修班的同学都加入阵容,一起管交通、做前台服务、甚至卖冰淇淋。在我的想像中,在荒山剧场看演出的经验绝不只是看演出,应该还包含了欣赏夜景、吹凉风,和吃冰淇淋;一种异于以往的表演文化应该被强调,所以才不浪得百年制作的虚名。
人算不如天算,在我们仔细推敲安排之后,演出当周的星期一早晨我被听说有台风要来的消息惊醒。台风来了、又走了,就算损失一天的演出,还有另外七天,我们不怕;怕的是断不了的外围环流滞留,天知道那要损失多少场的演出?我在惊醒之后开始打电话,先了解还有没有订到室内剧场的可能;再来对灯光设计晓以大义,希望他为室内剧场另外做一套设计;最后召集相关人员召开各种紧急动员协调会议,演练户外与室内剧场间转换的各种可能。突然间整个学院好像感受到事态重大的压力,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在我们无法预料将会有什么遭遇的同时,也都做了各种安排,希望没有任何一个环节会被牺牲掉,就连那最枝微末节的冰淇淋都绝不轻言放弃。
他们已经在卷地板了……
在完美的首演后,风雨来袭,演出被移驾到室内,完成另外三场的表演。我当场宣布所有观众可以凭票根再来欣赏改天户外的演出。第四天终于雨过天晴,大伙怀著喜庆的心情回到荒山剧场。艳阳高照之下,我们的舞蹈塑胶地板足足长长了四吋之多。当晚大一的同学就把塑胶地板给拆了,放在草地上晾著。第二天一早我看著当空炽热的艳阳急忙冲去现场,在车子靠近之前就看到那群大一的同学已经如火如荼地在卷地板。他们小心翼翼地试图把受热过软的地板卷得平顺完整,因为身为舞蹈人的他们了解,没卷好的塑胶地板是铺不出平整的舞蹈地面,而不平整的舞蹈地面对舞者将是痛苦的折磨。我满心的感动,真不知这些互助、负责的美德是怎样被培养出来的?也许,这就是舞蹈的价值与功能之一吧。
真的!除了合作、共识、还有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