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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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體
那天回老「家」
YC, 前陣子陪媽媽回她的老家,廣東普寧市,這次陣容浩浩蕩蕩,我們4兄弟姐妹一起作伴,再加上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等,一行人三代10來位從不同地點搭機過去,在揭陽機場集合,再到酒店稍息。媽媽生於二戰剛結束,年過八旬,這幾年常憶起往事,怎麼搭船過來、歷經多少辛苦,翻來覆去地重述,每逢細節處,有時補遺、有時刪漏。記得媽媽有次說,離開老家後就從來沒有回來過,我暗自疑惑,妹妹從旁補述,2006年來過一趟,那時是她陪媽媽,還有阿姨們,一起回來看大姐。我們找出了影像來確認,幾個姐妹從路的兩段向彼此走來,一抱,二話不說就哭了起來,依稀辨識出喃喃話語:「我認得我認得我認得」輕輕的一句話,喟嘆了近半世紀的萬語千言。 媽媽說她排行老二,10來歲就跟爸爸離開,帶著幾個妹妹和弟弟搭船到南洋。我問媽媽為什麼大姐沒有跟,媽說,家裡窮,大姐很早去當別人家的童養媳,不能走。我想,媽媽的故事,也是她那一代人的故事。戰後資源極度匱乏,又適逢國共內戰,沒能力的將子女過繼給稍有能力的家庭,能離開的想辦法離開。那時候東南亞成了大部分人投奔的遠方。或許,眼下過於艱難而無法眺望,寄語未知的他方能贖回運命。2006年是他們50年後的重逢,今年又隔了近20年,大姐走了,現在是大姐的兒子來接待我們,年紀比我們稍大一些,潮州話聽著聽著,只能懂一半猜一半,然後夾帶華語和潮州話聊天。 旅途中,媽媽提到從小就得牧牛犁田,後來長輩見到,要她去讀書。當年讀小學時,必須走一個小時才到學校,放學了再走路回家,如此來回兩個小時。我暗自比擬,走路一個小時,放到今時,就是走步道的休閒。然後媽媽話鋒一轉,說學校每逢有什麼才藝表演,她都自告奮勇,表現出色,媽下了個結論,大哥遺傳到爸爸,所以做生意,我遺傳到她,所以走向了藝術。就這樣,向來飄移在家族圈外的我,被話語中安撫到家族史裡,讓生命的去路有了解釋。 隔天一早我們在表兄帶路下來到了胡厝鄉泗竹埔村,媽媽的老家地方。地處偏遠,建築多鋼筋混泥土結構樓房。媽媽因年事高腳力不繼,侄兒準備了輕便輪椅讓她坐著,我們輪流推。因為老家荒廢時久,經過時蔓草叢生,門聯寫著「蘭朋」、「竹友」,表兄打開門,幾近空無的室內一目了然,表兄說他們也很久沒有回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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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文化與戰爭
歷史上,不斷重塑亞洲地理與身分認同的力量,與戰爭息息相關。我們可以從3場戰爭大致勾勒「亞洲」這個概念的流變:二戰、冷戰、新冷戰。而在這3場戰爭中,形塑「亞洲」概念的,分別是日本、美國,和美國。 亞洲,邊緣的話語 眾所周知,「亞洲」是一個西方詞語,古希臘語Asia的意思是「東方」,本是指稱希臘以東的鄰近地方,後來隨著「中東」、「遠東」等詞語的發明,才涵蓋了太平洋和印度洋所環繞的大陸與島嶼。從這個詞源來說,「東亞」,East Asia,剛好是「東方的東方」,東方的最邊緣的意思。而事實上,歐洲所代表的西方文明正是以這種地理上的遠近法思想亞洲的,比如黑格爾(G. W. F. Hegel),他把距離歐洲最遠的中國和印度,看成文明發展階段的幼童,敘利亞和埃及、希臘、羅馬分別是少年、青年、成年,日耳曼的基督教文明則象徵著站在高峰上的「絕對精神」。就這樣,以歐洲為中心,空間上的遠近被固定成時間上的遠近,而遠近關係又決定了文明階序上的高低。 其後,像是「為什麼資本主義不是在亞洲出現?」「為什麼亞洲必須靠西化才能現代化?」這些問題,或這種問法,都有意無意沿用了黑格爾排列世界的方式。需要注意的是,這種歐洲中心論,雖然經常是貶低,有時候也會用來捧高亞洲,比如說亞洲相較於個人更重視群體,感性比理性更發達,更空、更無、更不可說等等。凡此種種,無論是污名化還是浪漫化,都是以「亞洲是歐洲的相反」為前提,為了反襯歐洲的民主、自由、科學而建構出來的,歷史學者宋念申稱之為「亞洲反題」。 既是反題,當然只有地處大國邊緣、長期處於劣勢的周邊國家,才會自命為「亞洲」。此所以,當19世紀爆發中英鴉片戰爭、美國黑船打開日本鎖國之時,中國還是不大有身為亞洲一員的危機意識他以天下自居日本卻說什麼也要跟西方爭奪亞洲的話語權。正是在這個時候,福澤諭吉發表了〈脫亞論〉,主張西風東漸,勢不可擋,按照優勝劣敗的法則,東方民族唯有在日本帶領之下「脫亞入歐」一途。相對地,岡倉天心則在《東洋的理想》中提出他的「興亞論」,認為亞細亞民族非但不次等,還發展出偉大的宗教與倫理思想,因此,比起偏好科技和戰爭的歐洲人,更了解維繫世界和平的愛,而整個日本正是一座匯集了亞洲文明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