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企畫 Feature
把生活唱成歌
在台南一處社區活動中心裡,上千個來自班圖拉(Pantura,Pantai Utara縮寫,指印尼爪哇島北海岸)的移工齊聚一堂,舞台上的合成器樂隊已就定位,兩個帶著爪哇傳說中巨人面具的「Buto╱Buta」,與另一名男扮女裝的演員,以〈Wartiyem〉這首歌為背景,講述一個自台灣返鄉的移工,在故鄉打扮得「像個外國人」。這齣戲謔的勸世劇的最後一幕,變裝的演員被巨人以瓦片擊暈倒地,觀眾在滿地的瓦礫中看見「忘本」的下場。
1999年就到東港跑船的南安由(Indramayu)民歌樂人Ang Wang,在上述活動負責管理現場秩序。在他前後待了17年的東港,自90年代開始從印尼、菲律賓等地引進勞動力,根據東港的印尼同鄉會統計,目前至少有2,300名印尼船員在東港的漁船上工作,其中9成以上來自班圖拉。而全台灣一萬多名印尼船員中,大多數亦來自這個地區。在此我們不難理解為何在台灣許多漁港,常可看到班圖拉地名的塗鴉。
班圖拉船員的移工聚落
海岸線綿長的班圖拉,在歐裔殖民者到來之前,早已是漢文化、印度文化與馬來世界各王國間互通有無的門戶。荷蘭東印度公司與馬打蘭蘇丹國(Kesultanan Mataram)於1755年簽訂的《吉揚提條約》(Perjanjian Giyanti),除了讓馬打蘭成為荷殖政權的附庸,殖民者也從蘇丹手中獲取了掌控班圖拉的權利。19世紀初,因應軍事與經濟需求,便開始修築用來運輸咖啡與蔗糖等作物到港口的道路,這條路也在印尼獨立建國後,成為國道一號線(Jalan Nasional Rute 1)的雛形。殖民經濟促使位在班圖拉的巴達維亞(Batavia,即印尼首都雅加達)、三寶瓏(Semarang)、泗水(Surabaya),成為荷殖時期郵務量最大的城市,也奠定了爪哇島作為政經中心的基礎。
在封建制度與殖民治理下,班圖拉大型都會區以外的農漁村落,仍是經濟與文化意義上的邊陲地帶,特別相對爪哇文化中心日惹梭羅(Jodja-Solo)而言,班圖拉時常被視為粗魯(kasar)與野蠻的(barbar)的代名詞。這樣的偏見,源自於歷史與社會變遷下與日俱增的隔閡。貧窮、高失婚率、低教育水平、人口販運等現況,是該地區被迫從農業社會過渡到工業化社會的過程裡,揮之不去的困境。
文字|吳庭寬
第357期 / 2023年1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