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音乐剧,是不是蛮难的?真的,好像蛮难的!是不是做不到?绝对做的到。而且需要大家一起来做、一起来创作。音舞剧的创作,台湾不是做不到,我们只是缺乏经验。
常常有人问我,绿光剧团为什么要做音乐剧?
四年前,当我决定绿光的第一出戏要做音乐剧的时候,很多朋友都抱著怀疑的态度(他们是好意的),他们说:「北安,干嘛做音乐剧?那么难!台湾现在还做不到……现在台湾流行喜剧,你就做一出喜剧吧!这样子剧团比较容易生存……」。他们说得没错,台湾适合做音乐剧吗?怎么做?
三年半前,当我说我要「写」一出关于台湾本土的音乐剧《领带与高跟鞋》的时候,很多朋友又劝我──何必这么「笨」,做这么危险的事干嘛?为什么不翻译一出国外很有名的、已经搬演过的音乐剧,这样不是比较轻松?宣传不是比较好打吗?
制作音乐剧难在哪里?
说实话,我也挣扎了很久。从国外读书回来,带回一千多本剧本,其中少说也有二十多本经典的音乐剧,买下演出权,再花一个月的时间翻译、润饰,就可以进入制作、排戏了,不是比较保险吗?没错,真的没错……
但是,制作一出属于自己文化的音乐剧,真的有这么难吗?
真的,好像蛮难的!难在哪里呢?
编剧─在台湾,对于如何编写一个音乐剧剧本,大家都没有经验。在纽约或伦敦,如果要找一个有经验的音乐剧剧作家,你会得到一个很长的名单,在台湾,没有。创作一出音乐剧,我们必须在黑暗中摸索,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题材─并不是所有的题材都适合作音乐剧。音乐剧不是在一般的剧本中,加上几条歌,或加上几支舞,就叫音乐剧了。这个题材必须是本身就具备了歌和舞的因素。(果陀的《大鼻子情圣─西哈诺》就是一个适合的题材,她是浪漫的英雄的、悲剧的……)
语言─中国的文字,经过千年以上的发展,已经和音乐密切的结合。唐朝的诗,有严密的平仄架构。到了宋朝的词,已经是用唱的了。到了元朝的杂剧,除了是用唱的之外,更加入了角色和情境。
其实中国是有音乐剧的,如传统的京剧和各种地方戏曲等,都发展到很成熟的境界……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可是自从五四的语言革命之后,整个中国文字的架构和使用习惯起了很大的变化,文字从严谨的文言文转换成白话文。
白话文发展至今,尙不到百年,与音乐的结合,自然不能和已经发展数千年的文言文相提并论,所以在创作音乐剧的时候,语言(尤其是歌词部份)的运用上我们碰到很大的困难。而这个困难,是无法向西方借镜的。
举英文为例,英文的发音是多音节的,一个字本身就有音调上的变化,如Congratulation,它本身就有五个音节,自身就已经有了音律,而中文是一字一音节,在与音乐的配合上自然会碰上不一样的困难。
音乐─音乐剧的音乐,不纯粹是流行歌曲或古典音乐,它有时是抒情的,有时是敍事的,有时又是两者合一。它又必须能够推动戏剧动作,而不光只是角色当时心情的抒发。
它可以是西洋的(果陀的《西哈诺》、绿光的《领带与高跟鞋》),也可以是中国传统特色(绿光的《都是当兵惹的祸》)、更可以是台湾的(绿光的《结婚?结昏!〜办桌》)。
舞蹈─角色是多样的。音乐剧中的舞蹈设计,必须能够符合角色的个性如《领带与高跟鞋》中的〈JERRY之歌〉,同时在大型歌舞场面中,亦不能失去角色的独特性。
服装─因为有舞蹈的原因,所以服装的设计除了要符合角色的个性之外,还必须能够配合舞蹈的动线,做适度的调整。否则,设计出一套很漂亮的服装,却不适合跳舞,也是枉然。
舞台─也因为是音乐剧的关系,舞台设计除了必须能够传达主题之外,它还必须能够适合演员的舞蹈动作。
我们只是缺乏经验
当文化发展到某一种程度,各个艺术媒介之间必然会做一次整合。属于贵族娱乐的欧洲严肃歌剧(Opera)就是在这种整合之下产生的──音乐、歌唱、舞蹈、剧情、角色、华丽的舞台美术、服装、灯光……等等。在二十世纪的今天,比较轻松、比较民间的歌舞剧(Musi-cal)也在经济发展之下产生(吃都吃不饱,怎么欣赏艺术?)。
台湾的经济力,在全世界是有目共睹的,而各种艺术形式的发展(包括音乐、戏剧、舞蹈、美术……等),也相当的成熟,唯独缺乏的是横向的整合。而现代音乐剧的创作,正是横向整合最好的试炼舞台(就像当初的元杂剧、京剧和歌仔戏一样)。
中国传统戏曲是美的,只可惜现代的观众(尤其是年轻的观众)比较不容易亲近它。时代在变,习惯在变,生活节奏在变,语言文字在变,我们除了要继续让传统的艺术得到新生命之外,也要创作属于我们自己这个时代的作品。
音乐剧的创作,台湾不是做不到,我们只是缺乏经验。
做音乐剧,是不是蛮难的?真的,好像蛮难的!是不是做不到?绝对做的到。而且需要大家一起来做、一起来创作。
艺术创作没有困难,只有挑战。
文字|罗北安 绿光剧团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