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
诗就这么开始。「他」;是最小的,在成年人建构的世界里、夹缝中,兀自把玩著一颗他最心爱的小球。
呐喊
「呐喊,要从体内爆发……最弱小的人群,最激切的愤怒,控诉!控诉!」老师反复叮咛,我们则死命地扭曲身体、脸部肌肉,张大了嘴,努力揣测抗争者的心境。像我们这样的世代,人生最大的痛苦,无非是考试被当、失恋,或者文学式的自怨自艾。这一段有得练了。
排练
调子原本就晦暗的作品,因冷气口大力输送,更添些许冰冷,我们只有用动作让汗水温暖排练室的地面。舞台上,一滩汗水,就是一枚地雷,我们在专注表演之际,还得分心闪避,许多舞作因此而丰富了起来。
外景
金瓜石,台阳废场。一扇面海的破窗口,窗上交叠著一颗颗的头颅,窗后仅有约六十公分宽的露阶供舞者立足,再下去便是阴阳海。
每次出外景,大家会争相下注,谁是这一季的封面男(女)郞。
暴力
毁灭始于创造。鲜花要赶在记者会之前完成,她是我们这些男人摧残的对象。「佛焰苞」,老师有意来指涉阳物。我们用布一层又一层地捆著,火鹤花瓣的顶端逐渐壮大。
指甲
掉了一片脚指甲。新作品的成本持续增加,排练至此,已花了我三片指甲、一块脚姆趾骨头、五片脚皮。
支配
老师提到这一段想利用绳索,主题是「操纵」。
「傀儡」的意象,让脑子马上闪出几年前在剧院看到的画面,陈学同的「烤鸭」,绳子往怡桦、维芬手肘上一绑,便开始玩了起来,男人与女人,国家与人民。
录音室
我们的声音,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双脚跟不上身体的重心、转移、踉踉跄跄,充满不确定感,随时有跌倒的危险、作曲者史撷咏老师强调,他要一种原始部落祭仪音乐的人声感觉,所以需要有人音准,有人不准。他真是个好人。
猫
Momoko,只要妳不出状况,我敢打包票,妳会是这一季的超级巨星。
听自己唱歌
参与「声音」的演出,是本季意外的丰收。第一次使用乐谱手稿练习,心情有些不安,就像怀春的少男少女,等待,对心仪者第一次的表白。
因此,我发现了身体的一个异议份子──声带,也认识到不同领域创作者的辛劳。遥想初识舞蹈时,有感于芭蕾伶娜魔样的双臂,就这么一撩,周围的空气便随之而起,今日我也可以这么说,剧院的空气被我们震动了。
父权不死
作品开始,我由「抗争者」而后「同志」,而后「施暴者」、「权力支配者」,最后成为「图腾」竖立于舞台上,任凭女舞者再强力的撞击、攀附,依然坚挺无比。
石头
舞作结尾,所有舞者被置于一个(有形或无形的)框架中,一颗头颅、半截身躯,散落。老师又说:「这是生物界的未解之谜,物种的集体自杀。」舞者形同一只只搁浅于海滩的鲸鱼,等待,死亡。
石头持续落下,与地面接触时的声响,充斥整个厂房,一波又一波,我们都累了,只剩下喘息,以及石头缝间最微弱的女声。
演出
今日拿到进剧院后的工作行程表。接下来五天,按表操课。一眼望去,剧场里较容易挨过的「营养学分」应属十一月八、九日的正式演出。在那些难挨、较死硬的「课程」里,我们会玩一个游戏,下注舞者被点名纠正的次数,看今年谁会是第一名。
文字|陈逸民 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