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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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亞洲X全球南方
張恩滿:文化分享、變異、再流傳
人稱「滿姐」的藝術家張恩滿提到,近年來參加的大展多少都觸及「全球南方」(Global South)議題,尤其是去年的卡塞爾文件展。其實「南方」一詞對她而言,並不全然是地理上的思考,更是某種政治上的認同或某種隱喻。這樣的理解當然也與當代策展的轉向有關,畢竟邀她參展的單位也都基於其原住民背景。如今大家對於「南方」甚至「南島」這些詞都有不同的態度,反映出的問題仍是我們如何閱讀「南方」?以及相對的,如何定義我們自己在哪? 滿姐在十幾年前曾經和Pulima藝術獎交手過。由於她並不具法定的(父系)原民身分,在初審時就被刷掉了。後來她開始反思Pulima藝術獎似乎模仿主流獎項,質疑為何原住民藝術要走同一套?但近期發現它走出了自己的方向,像今年的得獎名單,不再給人另一個台北獎的印象。又如她對台東大鳥部落的排灣青年模仿屏東三地門的古謠樂舞,被罵抄襲一事的感慨,「年輕人做錯當然要指正,問題是我們是斷了文化的一代,也沒有學習的對象。」由於原民藝術的文化遺產逐漸受到社會重視,也因此衍生某些祭典被申請著作權的案例。但如果五年祭被某家族申請著作權,那是否別人就無法執行五年祭?對此,滿姐認為文化需要分享才能流傳。 滿姐用幾個不同案例來回應提問,認為大家一開始也不知怎麼做,只能從舊有的範例開始學習。原住民本來就不是住在博物館裡,會隨著時代進步,看到好的東西就學。假如說「全球南方」令「南島」板塊產生「觀看」上的位移,那是基於文化上的互相學習而非趨勢所致,因此不如說是板塊的「相對位移」。畢竟對她來說,文化不是一成不變,而是藉由分享、變異、再流傳。 假如像她這樣的創作者,相對於主流的邊緣,後來因為全球南方論述慢慢地「變主流」,那是否就不再「南方」了?滿姐認為,在全球南方的寬鬆概念下,可能涉及南島、原民、占米亞(Zomia),或其他相對於主流的政治框架,不可能只有一種清楚的定位。雖然她不太清楚自己身上有什麼特質符合外界勾勒的「全球南方」,但她只能從心裡關注的、想要發表的慾望出發。最後,她也分享即將前往紐約和奈及利亞辦工作坊,很期待找到新食材來取代排灣族小米粽的假酸漿她在新加坡是用與薩摩亞(Samoan)文化有關的諾麗(noni)葉,在卡塞爾是用土耳其料理的葡萄葉捲(當地人醃起來在超市罐裝販售,這也反映德國的土耳其移民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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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亞洲X全球南方
茉蕾:在文化交流中,增進相互理解
對於印尼宮廷舞蹈家茉蕾來說,當代藝術流行的「全球南方」主題只是一個借自「發展研究」(development studies)的既成概念,她並不確定如何用這樣的概念來定位自己儘管在其他人眼裡看來,印尼的藝術家理所當然是「全球南方」的一分子,更是官方推動新南向政策時鎖定交流的目標那或許是因為她所專攻的印尼宮廷舞蹈,其實是來自於更為悠久的文化傳統。 身為實踐者,我們都同意如果台灣想跟南方國家建立真誠的關係,必須先從文化下手。以爪哇宮廷舞為例,在其傳統裡,跳舞不只是舞台上的表演,更是某種接近宗教的靈性實踐,如同一趟旅程,目的不在於外在形式,而是如何一步步達到更好的自己。不一定是傳統定義的宮廷舞者,卸下舞者身分時也可能是律師、樂手或工程師。這種藝術有著特定的自我規訓,重點在通過這些過程精進內在修煉;具備了宮廷舞者的身分,反而意味著必須滿足於日常生活。這樣的歷程,她總共花了4年才取得正式的資格。 雖然被問到是否曾經參與「全球南方」的展演時,茉蕾給了否定的答案,但要不是因為有「新南向政策」,她也許不會來台攻讀舞蹈博士學位,更不會被台灣人所認識。過去,不少機構都曾邀請她在印尼節慶活動上演出,例如國立臺灣博物館舉辦的「印尼國慶文化藝術節」,還有台大音樂學研究所王櫻芬教授推動的「永恆之歌」甘美朗樂舞發表,她儼然成了印尼的文化大使。但對她而言,這個角色的難處正在於,要如何讓台灣學生或本地其他人更加了解宮廷舞不只在於外在的動作或姿態,更追求內在的精神性? 上學期茉蕾也在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開始任教,每週3小時負責多元文化表演藝術必修課,學生得以在不出國的情況下認識其他民族的表演藝術。然而,由於他們從未接觸過印尼傳統文化,充其量只是模仿她的動作,遑論理解動作背後的意義或辨識這些舞步的旋律。還好學校邀請到另一名中爪哇甘美朗藝術家Ignatius Krisna Nuryanta Putra,好讓學生可以通過宮廷舞蹈和甘美朗音樂的體驗,更加認識印尼文化。 就算不是「全球南方」,台灣藝術往往也熱中於模仿西方主流藝術語彙,而缺乏自己的聲音。然而,南方國家之間的交流並非只因「全球南方」,早在新南向政策之前,就已經有許多印尼移民工來到台灣,也帶來家鄉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