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二〇年代風行一時的古巴音樂，
並不曾因社會主義革命而沈寂。
九〇年代一波波跨異域合作的古巴音樂風潮，
彷彿將人帶回古巴音樂的黃金年代。
你一定聽過「關達那美拉」，你一定還記得《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他》的恰恰時代，這些歌曲的源頭就在古巴。就是這個島，給了全世界倫巴（Rumba）、曼波（Mambo）、恰恰恰（Cha Cha Cha）、丹融（Danzon）等各色曾席捲世界的舞曲節奏。
一九五九年以前，古巴在經濟與政治上尙未被美國孤立，當時這個熱帶島國物產富足，不只大量出口煙草與蔗糖，古巴音樂更主導了全世界主流音樂的風潮，成爲古巴三大出口產品之一。
古巴樂韻如絲綢般舞動，穿流在古今之間，在平民生活與士紳的俱樂部裡，在古巴人血液與骨髓間，在擺動的臀與足裸間。在這島上生活的人，沒有人不曾享受過古巴樂韻的愉悅。在古巴音樂最風光的二、三〇年代，全世界都籠罩在古巴音樂的巨網下。
雖有深厚的民間音樂傳統，但古巴卻也和世界其他地區一樣，難逃美國強勢音樂工業的壓迫。喜瑞拉．梅斯特拉（Sierra Maestra）樂團，就是爲了抗拒美國流行樂，爲「再生」古巴傳統「頌」樂（Son）而組成的團體。樂團成軍於一九七七年──拉丁美洲本土意識竄起的年代。
百分之百古巴
社會主義革命後，古巴當地的音樂工作者受限於美國對古巴的封鎖，無法繼續輸出音樂，使古巴樂聲自此彷彿淡出世界樂壇。事實上，古巴樂壇自五九年革命後，並未停滯地朝著四個大方向平衡發展──拉丁爵士、薩爾沙舞韻（Salsa）、民歌、混合式民間歌謠（喜瑞拉．梅斯 特拉的音樂屬此類）。只要從 英國人在一九九四年協助喜瑞拉．梅斯特拉錄製的專輯《惡靈》Dundunbanza中，就能檢驗古巴音樂持續的精采發展，並不因政治因素而中止。《惡靈》可以說是歐洲人與古巴傳統樂人阻隔多年再度接觸後，受到召喚，重新回到古巴音樂風光年代的專輯。歐洲樂評給予極高的評價，一致同意該專輯爲「當代經典」。
今年，喜瑞拉．梅斯特拉在古巴及古巴以外地區聽衆的期待下，再次推出古巴「頌」樂經典專輯《百分之百古巴》Tibiri Tabara （註 1），專輯中的十首歌猶如古巴歌謠的總複習。《百分之百古巴》是樂團爲慶祝成立二十一週年，繼《惡靈》之後，在倫敦錄製的專輯，九人樂團純粹古巴樂風的復古展現，令人反覆流連而不倦。
再見古巴傳統歌謠，歐洲人再也無法抑制他們的愛慕，在喜瑞拉．梅斯特拉的熱潮之後，英籍製作人尼克．郭爾德（Nick Gold）和喜瑞拉．梅斯特拉的團長馬可斯．貢札雷茲（Marcos Gonzalez）帶著錄音師，來到哈瓦那尋找老古巴藝人的足跡，希望搶救一些曾經叱咤風雲，現今還活著的古巴藝人的聲音。
全古巴的至愛
馬可斯與尼克首先在哈瓦那的老錄音間錄製了《全古巴的至愛》A Toda Cuba Le Gusta，一群五〇年代在古巴樂壇呼風喚雨的歌者、樂手，在與外界隔絕許久之後，重新被一通電話或一個從樓頂傳到街上的呼喚，齊聚於一九四〇年RCA在哈瓦那蓋的錄音室中。《全古巴的至愛》收藏的全是古巴五〇年代膾炙人口的歌謠，這一直是製作人馬可斯的夢想，將仍活著的四、五〇年代古巴音樂老將重聚組成一支夢幻樂團，再次呈現眞實的、不揷電的古巴原音。這些古巴音樂的頂尖樂人重聚一堂，不計主從，只爲玩出最好的樂聲，是專輯最讓人動容之處。
參與錄製《全古巴的至愛》的樂人，在各自所屬的年代都曾獨領風騷。其中的鋼琴大師魯本．貢札雷茲（Ruben Gonzalez）可說是近半個世紀以來，古巴歌謠的大功臣。他雖位居伴奏角色，卻是古巴歌謠史上不可缺的角色。
魯本自一九四二年始，與古巴音樂巨人阿生尼歐．羅得里桂兹（Arsenio Ro-driguez）搭檔錄音，此後從未間斷過與古巴重要藝人合作，直至數年前因病退出樂壇。在哈瓦那的錄音室中，魯本的鋼琴聲透出古銅的色澤，誘得英籍製作人尼克忍不住立即展開他個人專輯的製作。如此大師，在錄音室與人搭檔演出五十三載後，才受邀灌錄「首張」個人專輯，首張專輯有個極謙卑的標題：《引介魯本．貢札雷茲》Introducing Ruben Gonzalez 。
記憶哈瓦那
在RCA的老錄音室裏，兩張古巴音樂經典──《全 古巴的至愛》、《引介魯本．貢札雷茲》完成後，美國知名的藍調吉他手／製作人萊．庫得也飛到哈瓦那加入錄音陣營，以他擅長的弦樂引領爲主軸，欲罷不能地錄製了第三張古巴歌謠經典專輯──《記憶哈瓦那》Buena Vista Social Club （註 2）。這張由萊．庫得製作、網羅古巴四代精彩藝人同堂演出的專輯，無疑是世界音樂樂壇近來的一樁盛事。曾紅極一時，現年九十歲的古巴老唱將剛拜．塞根都（Compay Segundo）的鮮活演出，最爲人津津樂道。這支在哈瓦那臨時成軍的「夢幻」組合，唱盡了古巴音樂黃金歲月的歌謠，許多節奏與旋律也曾流傳世界，至今仍不斷被翻唱。
古巴音樂迷人之處，在於其生命力與厚實傳統根基的交融，萊．庫得在與這群舉手投足間皆是音樂的老樂人合作後，感動不已，稱這張專輯的製作是他「一生中最精采的音樂經驗」，這張專輯更被英國最具公信力的民謠／世界音樂雜誌Folk Roots的一百名樂評人評選爲九七年年度最佳專輯。
如果你曾錯過了古巴音樂的黃金年代，請隨著這一系列古巴經典歌謠的再生，體驗古巴樂風最溫潤飽滿的色澤；而這一波跨界域合作的古巴音樂風潮，勢必成爲未來古巴歌謠史回顧的經典。
註：
1.專輯以五〇年代由薩爾沙女皇塞利亞．克魯茲（Celia Cruz）唱紅的歌謠Tibiri Tabara爲名，未按原名翻譯，是爲了讓聽衆明白音樂的屬性。
2. Buena Vista Social Club，原指哈瓦那一家曾引領風騷的倶樂部，中文專輯名稱指的是回憶那段哈瓦那音樂的黃金歲月。
文字｜鍾適芳 音樂文字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