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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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黃郁晴的《藝術之子》
走進一場噩夢,再一起甦醒
身為兩廳院駐館藝術家,黃郁晴耗費兩年打造戲劇作品《藝術之子》。問及創作契機,她回答:「最初,是因為看了《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黃郁晴說,看小說以前,她覺得自己對於性暴力有一定程度的理解,畢竟作為一個女性,敏感於世事,自#MeToo運動以來便積極關注,然而看了小說以後,她的意識卻像是被拋向從未抵達過的地方,「像是書中的那句話面對強暴者心思,最後竟只能化作一句:『為了不那麼痛苦,我只能愛上他』,過去我完全沒想過這種事,那比我想得複雜太多。」 當時的她還不曉得,正式開始啟動《藝術之子》後,許多原有的疑問非但沒有更清晰,卻冒出更多疑惑。比如關於性與權力間的糾纏,關於美與暴力的依存,也關於這道恆久的問句:最偉大的藝術,是不是必然得通過巨大的疼痛才能產出呢? 「可能很多人會期待我給這問題一個答案,而且是光明、充滿希望的答案。」黃郁晴說:「但我其實無解。」 世上所有,都能移動 黃郁晴回想起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經驗,第一次她哭,第二次她冷,「2021年1月的時候,我坐在陽台看著那本小說,總覺得在太溫暖的地方閱讀會有種罪惡感。」 乍聽之下,她是如此敏感而多慮,實際說來,那是因為黃郁晴自認是個神經很大條的人。「我本來很直覺地認為,像#MeToo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直到創作《藝術之子》時,回過頭去想,才發現我也有欸,而且愈想愈多,只是當下不會特別去歸類。」 追本溯源,黃郁晴說大概是童年受瓊瑤式的故事影響太深,有段時間以為柔弱與苦情是女生唯一的解釋,如同戲中女主角那樣,總等著被拯救,往往連自己受傷了都搞不清楚。一直到高中踏入女校,她才慢慢鬆動這樣的想法。 「高中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她說,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不像是過去式,彷彿那一切仍在眼前眼前所及盡是女孩,女孩們練儀隊、打籃球,成群結隊或孤身一人,美豔、清純或帥氣,各種可能在此被釋放。「高中的我有段時間是剃平頭的,想嘗試自己性別的樣子,也因為在那個環境中被接受的range很大,卻不存在著批判性,所以非常快樂。」 不只是性別上的突破,性向亦然。 黃郁晴高中參與戲劇社時,第一次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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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年度現象03
遲來的#MeToo時刻,改變表演藝術產製樣貌
搜尋《PAR表演藝術》雜誌資料庫,撇除劇情介紹、歷史事件或修辭隱喻不談,「性騷」關鍵字最早的紀錄,是1995年一篇關於民族音樂發展的文章(恰好也是年度回顧專題)。時值國立藝術學院(現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成立傳統音樂學系之際,文中連帶提及他校民族音樂教授被指控性騷擾案件成立(註1)。再次出現,已是2017年城市藝波的紐約報導。這次它有了個響亮的名字「#MeToo」關鍵字標籤(Hashtag)代表的是社群媒體的推波助瀾,「MeToo」一詞則讓個人經驗不再只是個案,而匯聚為集體經驗並形成社會運動。 在「#MeToo」這場社會運動正式出現之前,權勢性騷、性侵並非不存在;然而,一直要等到美國女演員艾莉莎.米蘭諾(Alyssa Milano)在社群媒體公開指控好萊塢知名製作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引發多名受害者跟進發聲,過往私下流傳、彼此叮嚀的「耳語網絡」(Whisper network)才真正被放到檯面上。隨後而來的取消文化、親密指導、性別友善勞動環境等討論,更徹底改變了表演藝術的創作與產業樣貌。 從旁觀者到局內人,揭開傷口後的難題 2017年底「#MeToo」運動全球爆發後,台灣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以旁觀者的姿態參與其中。以表演藝術圈為例,媒體關注哪個國外大咖編舞家、導演、指揮涉入事件,創作者與團隊開始探討相關題材,機構與政府單位以國外經驗參考借鏡但對國內零星爆發的個案,多閉口不提。2018年韓國木花劇團《羅密歐與茱麗葉》原受邀來台演出,然導演吳泰錫在韓國的性侵案件,經台韓雙方劇場工作者的串聯,也在台灣社群引發軒然大波,成為台灣第一次因「#MeToo」取消演出的案例。 若說社會運動之意義,不僅只是揭露創傷與壓迫,而能帶著改變的動力;那麼「#MeToo」的積極意義,也不會只是「我也是」抑或「他也做過」,更要思考該如何前進。從這角度來看,台灣的「#MeToo」早在爆發之前,早已默默開始。韓國木花劇團事件之外,先是電影導演張作驥、鈕承澤相繼性侵判刑,後又有劇場導演Baboo性騷擾判刑、國家文藝獎得主撒古流被控性侵。一次又一次的案件,引發諸多關於「作品還能不能公開放映╱演出╱展覽」、「服刑後是否該被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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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深度觀點
表演藝術裡的#MeToo:身體界線的重估及其艱難
台灣自2023年5月爆發#MeToo運動以來,從政界、學界一路延燒至藝文界,表演藝術領域也未倖免於#MeToo之外,舞蹈、戲劇、音樂、戲曲各個領域皆發生令人觸目驚心的妨害性自主與性騷擾案例,具名、匿名的揭露和指控在社群媒體上迅速增長,讓人驚覺原來以藝術之名所隱蔽的性暴力世界竟如此廣闊,然而如今已曝光的案例應都只是冰山一角,畢竟性暴力案件的真實數量總是數十甚至數百倍、未可知的黑數。於是,表演藝術聯盟於7月舉辦「表演藝術性別平等議題講座」,希望協助表演藝術工作者更加理解台灣性平三法及其申訴、調查管道,並也從簽約、排練場規範、機構與場館管理、劇團與舞團內部的懲罰機制等等,在實務層面給予詳細的指導原則。 這些規範性規定(normative rules)的出現確實至為重要,其不僅提供在劇場、排練場、甄選等工作場合的具體指引,也為相關工作人員劃下清楚明確的界限。然而,妨害性自主或性騷擾等案件往往最曖昧難解(且令人沮喪)之處,正是規範性規定註定無能抵達的境地,因為性暴力與一般的暴力最為不同的是,其是混雜著信任、恥辱感、情感操控與人際關係維護,對自我尊嚴的重重剝奪。尤其性暴力或性騷擾加害人往往並非陌生人,而是與被害人具有親人、朋友、師生、同事、僱傭等關係,於是被害人很難在第一時間辨識原來這些行為屬於所謂的妨害性自主或性騷擾,更遑論事後總在說與不說、通報與通報、告訴與不告訴之間的萬般糾結。 藝術中的身體界線劃定為何困難? 性暴力與性騷擾案件的困難,也正在於界限的難以劃定,尤其在表演藝術場域,排練時的性玩笑與性羞辱等相關言詞,以及排練場外那些遊走在灰色地帶、有意無意的密切聯繫甚或身體接觸,常常是以「與彼此拉近距離」、「逼出╱誘出表演者潛力」、「創作的多元方式」交纏在一起,被害人或旁觀者也可能會以此自我說服:「這是(藝術)工作的一部分」,甚至以藝術應該開放、多元、包容為名,自動為性暴力與性騷擾的不正義進行(詭異的)辯護。詭辯的起手式甚至是,藝術家「不過是」用身體具有的慾望強度,對社會規範造成挑戰與踰越,以及對自我的徹底解域。然而,這個認為身體可以恣意進行越界與解域的執迷,無疑是將身體與慾望的潛能,與將身體過度性慾化和高度自戀混為一談,並刻意避談其所造成的主體破碎和創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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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兩大社會運動 改變美國的未來?
反職場性騷擾的「我也是」和反警察暴力的「黑人的命也是命」兩大社會運動,可說是影響深遠,今年更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更讓議題不只是議題,而真正進而改變美國社會的價值思考與原則,把抗議的焦點,從街頭帶進團體機構的人事管理預算分配上,終將會帶來更有持續力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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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男高音的性騷風暴 美、歐處理大不同?
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哥,在全球樂壇的地位舉足輕重,但今年八月被媒體揭露在過去卅年來對職涯周遭的年輕女性性騷不斷,在現今#MeToo風潮下,昔日受害者也跳出來指控。在美國,多個歌劇院紛紛出來宣布與多明哥停止合作,但多明哥在歐洲的表演、指揮邀約卻仍然不斷,而自反性騷運動延燒到古典樂壇以來,美國和歐洲已經多次有著不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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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界看表演 Stage Viewer
性別議題方興未艾 英倫劇場女力迸發
自二○一七年#MeToo反性侵與性騷擾行為的議題,從網路上開始廣泛傳播,到發酵衍生出性別平權運動,與現今以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後為代表,所倡導的民粹、保守、倒退的主流價值,形成與之抗衡的力量。這樣的性別平權運動亦會表現在戲劇上頭,因為劇場從來不自絕於外,退縮於舞台空間內自我封閉,反而體現其特殊的表述載體,得以戲劇來反映現實,表達身處於現今的風潮中,自我安身立命的價值與對外在世界的看法。這樣的表現可以從二○一九年一月的英國倫敦劇場,兩位英國目前當紅的女性劇場導演瑪麗安.艾利奧特(Marianne Elliott)的作品Company,與凱蒂.米契爾(Katie Mitchell)執導的When We Have Sufficiently Tortured Each Other,可見一斑。 主角翻轉性別 突顯女性生命抉擇的緊迫 以《戰馬》War Horse一劇聞名的艾利奧特,所導的舞台作品《深夜小狗神秘習題》The Curious 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Time,雙獲英國奧立佛獎與美國東尼獎最佳導演,她一直想將美國百老匯重量級詞曲作家史蒂芬.桑坦(Stephen Sondheim),一九七○年根據喬治.佛斯(George Furth)原著創作的音樂劇Company,重新搬上舞台。但苦無機會,一直到她和製作人克里斯.哈波(Chris Harper)合作成立自己的公司,才如願以償。 Company講述在七○年代紐約曼哈坦,一位單身男子Bobby,和他五對已婚夫婦好友之間的互動往來,帶出婚姻、愛情、友情、人生的命題,特別是在Bobby的卅五歲生日,讓他意識到他到底要再如何往前?自己到底身處何方?婚姻會是他最終需要考慮的結果嗎?置放於廿一世紀的現今,艾利奧特勢必要改動原先設定的時代背景、社會景況的變異,沒想到最大的更動,是經製作人哈波的建議,將主角男性的Bobby改為女性的Bobbie。 艾利奧特不希望這樣性別的改動只是為了譁眾取寵,是為了女性而女性,而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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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跨尺度笑話之後 單人喜劇演員還能「自新」?
建基於表演者生活的「單人喜劇」,難免有玩笑開過頭的時候,尤其這兩年反性騷議題備受關注,以往一些超越尺度的言論被挖出,也讓這些表演者的生涯生波,如被拔除奧斯卡主持棒的諧星凱文.哈特、被解除《星際異攻隊3》執導工作的詹姆斯.岡恩、諧星Louis C.K.等。台上的笑話或許有當下情境之必要,但表達「改過自新」的表演者,之後是否還能登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