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旦.督喜
TAI身体剧场创办人,透过田野研究开创「脚谱」练习法,探索脚与土地关系,创新舞蹈形式。作品风格多元,包含原住民文学、身体与环境议题,获多项奖项肯定,并与国际艺术家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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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老人转弯的隐喻
grig 跳舞,剔除杂质让灵魂落下
真正跳舞的人是要让灵魂落下到身体,外在的世界造就了我们的人性和编织在我们身上的东西。这种对世界的认识更加谦逊,也更加稳定。自然是创造者,而不是被创造者。人类不是环境的中心。 关于一座山如何才能进入人类的眼睛,人们讨论了很久。这种视角上的困难将自然环境缩小了,而人类却放大了。即使是现在,大自然也常常是由脱离土地及其居民的人来定义的。在这个时代,我们的生活通常只包括已开发国家的大多数人。我们很少明白,灵魂存在于人类意识与自然万物的所有交会点上。对于我们的身体和自我而言,皮肤很难成为一个承接器。我们的边界并不牢固,我们是可以渗透的。 真正跳舞的人是那些从未出卖自己灵魂的激烈自由,从未割断对自然、神灵、人的连结,也从未抑制对声音和味道产生身体反应。此外,当这样的存在跳舞时,所有的时间都消融了;风的轻触,过去、现在和未来交错成一个无法形容的永恒光亮。 土地,我们已经习惯中途离席,只剩残响,如祖先最后的呼吸。那山脚的盐,仍然在,山胡椒却已?不再有回声。我们的脚步曾踏实,但现在,只能匆匆滑落,如碎石般散落山间。我们不再是大地的延续,断裂了,在穿越城镇、舞步之间,这片土地已不再承载我们的重量。我们曾经咀嚼这片土地,现在却无力感知它的味道。峡谷的岩壁,巨人轻轻一击,就裂开了,不再是完整的,留下沉默的空隙。对不起,我们匆匆离去。 在那遥远的另一边,山羌焦急地等待著,渴望与我们分享著跳舞,渴望聆听我们的故事。但我们早已吞噬了我们,推动著我们不断前行,渴望抵达那不可知的中心。 即使我们知道,走向水源的地方需要付出相对的身体劳力,但我们仍然无法抗拒,徘徊于恍惚与现实之间,仿佛时间的洪流早已将身体卷入未知的深渊。 在那逐渐成为柏油路的边缘上,我们成为了一个模糊的「我们」,时间已经不再重要,只剩下这场现代节奏。兽骨相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竹片弯曲插入,被风扫过的空隙中。我们的脚掌轻轻擦过,如泥土般滑腻,脚掌与柏油相触,这一瞬间感觉结块的存在,只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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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i 在芋头的梦里说故事
我不太能在参与占据者和被占据者之间单向对话,这让我想到神话中那些缝合世界的故事。神灵、土地、人类之间的界限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通过不断的互动和交流来形成的。每个人都在这过程中扮演一个角色,无论这些角色多么零碎。语言的文字如同神话中的符号,具有复杂的沟通方式,复杂并非复合,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从简单的视角看世界,似乎总是让事物更复杂,但同时也更清晰。从神话的创造片刻如何在身体与语言文字的视角,探索其内在的复杂性和相互影响。 说唱故事的人,被谷物发酵气味抚摸的时候,才会把故事讲出来、唱出来,时序就这么被说出来。听到故事的时候,银合欢的叶子忘记伸展,动物静静舔著脚趾缝,小孩会忘记吃东西。 有一天,一个人从天空坠落。既不是神,也不是灵,只是个普通人。然而,那个人走路的姿态优静得如同曾在月球上无重力漫步一般。当我看到时,我想起了那只沿著悬崖峭壁下来喝水的长鬃山羊。臂膀到臀部的曲线,有某种熟悉的坡度,那人的灵魂似乎懂得如何飞向由神话创造的星体,引领我进入属于彼此生命中最轻盈的瞬间。当我靠近,「咻、咻、咻」的警戒声从那人的口中窜出,如同创生之初的古老声音。我的内脏在悬崖和恐惧之间摇摆不定,顿时感到羞愧,因为我从未能找到合适的话语,将那位变成我的朋友,引领我到星星的旁边。 故事在夜晚讲述,神圣之物在黑暗中尤其活跃。讲故事的人知道,每当他们提到事物的名字,便是在呼唤那个名字所代表的存在。 一只红嘴黑鹎缓慢旋转著坠落,变成人后躲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脚趾擦伤了。敏锐的眼睛发现叶斑和蚜虫,他伸手拿起燧石,火花瞬间在空中飞舞,火苗在玉米田野上肆意跳动,烧出了我们深埋的种子。玉米是金黄色的,甜美而饱满,但在那闪耀的粒子下,一片腐烂的叶子象征著背叛,躺在我们肿胀的胃里。没有人能触及被名字、年龄和部落隐藏的灵魂。神话就像是真实的镜子,就像爬山时不小心勾到了阴毛。 玉米叶垂头丧气,青蛙在夜晚不停地歌唱,母鸡展开翅膀,咯咯地私语。癞蛤蟆向上跳跃,小狗在舞动,蜗牛缩进壳里,蛇蜿蜒爬出洞来,猫头鹰悄然现身,老鹰在天空中盘旋,鲸豚从海中跃起。Dgyaq qpatur青蛙山和Dgyaq hqu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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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 hiya在某处
「老人在梦里跟我说,你要把线头接起来。」 ga hiya在某处的老人将人的生命比喻为一块布,这块布不仅仅是单一的线条,而是一系列繁复且相互交织的步骤:从种植苎麻到捻成线,再到最终的纺织(mhug krig、smkring、qmnuqih、tmgiya、dmaus、mhapuy waray、dmsay、tminun)。这个螺旋状的过程中,叙事者化身为织布者,将这种古老而抽象的概念转化为新的、可见的实体,经历一条曲折的路径。过程中的叙述起伏不定,变化无常,如同布料的纹路,每一经纬都记录著时间的交叠和织者的手感。 他坐在樟树下,指挥著我们这群混乱的人,火光映照著他黝黑的脸,他的目光未曾与我们相交。他谨慎地将头发从前额梳理到后方,手中握著尖棍,不断拨弄著火堆中的木柴,直到阴影在他脸上疯狂地舞动。梦想如纤维般在他手指间交织,宛如栖息在指尖。 我望向月亮,想像自己的手指在夜空下如蜘蛛网般展开,梦想如同饱满的苍蝇停留在丝线上,黏附不去。我思考著,飞向黎明的自己是否仍被如昆虫般困于其中,对变革嘶鸣。 「如何把身体、语言与编舞捻在一起。」 将跳舞与织布的联系扎根于两者概念间的相互交织,必须认识到身体在这两者间的共鸣媒介角色。身体不仅是时间和空间的缝合,也是过去与未来、传统与创造之间的连接点。在族语间隙中,身体潜藏的词汇如火种逐渐点燃对话的桥梁,「brah」与「bukuy」分别暗示著过去与未来,而「grig」与「tminun」展示行动与叙事的融合。进一步地,「织布的圆」象征循环与螺旋的时间观念,「织布╱种植」则连接创造与生长。 此外,身体与织品的「生命叶脉」展现了连结性与相互依存,丝线的「纠缠/解开/缝合/磨损」揭示了生命过程中的结合与分离、修复与耗损。这些概念相互纠缠,透过身体的实践创造,形成一个关于身体、空间、时间与自然交错的复杂网络,使得跳舞与织布成为一种深邃的语言。 在这语言的挑织中,我们试图解读, 「b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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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企画 Feature
科幻极短篇
以身体为器的的编舞家如何想像未来世界与人类感官?瓦旦.督喜以微小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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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企画 Feature
最后的隧道
在这最终的隧道里,地球上残留的唯一通道,一棵枯树孤独地伫立,它是创生之树的最后遗迹。枯枝间,吊挂著一颗微光闪烁的果实,犹如夜空中最后的星星,散发著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微妙光芒。这里没有广阔的大海,也没有深埋心底的羞赧记忆,只有对自由的无限渴望。我站在这隧道的入口,目光凝聚在这棵树上,心中充满了渴望去相信,那闪耀的果实,就是我们失去的太阳,这片绝望之地,将成为人类新生的脐带。 隧道的尽头,在我的视线中伸展开来,它的笔直轨迹宛如未来之路,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性。沿著这条路径前行,景观永远一成不变,右侧是被辐射磨砺过的整齐小石,左侧则是隧道墙面上模糊可辨的裂纹。隧道内的光线变化多端,从黄昏转为黎明,再从曙光滑入夜色,如此循环不息。隧道轻微地弯曲著,仿佛被遗忘的岁月所覆盖,然而历史总会在某一刻重现。在遥远的未来,我或许会再次踏上这条路,届时,那棵孤独的树仍将矗立于此。 当我在这隧道中踏出一步,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仿佛在记录著我的每一个动作。这个世界变得如此狭小,每一次我移动的时候,都能激起清晰的回音。然而,真正的寂静并不属于任何生灵,只有这个隧道,它如大海和天空一般,沉浸在永恒的静寂之中。在这片星球上,星港已经被荒废,不再有火箭的咆哮声,取而代之的是由毒素带来的死寂。此时,我的头发开始变形,逐渐成为尖锐、弯曲的利刃。在这变化之际,我用锐利而坚定的目光凝视前方,不禁在内心深处自问:在这一切之后,我是否还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