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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包贝(Arnaud Bertereau-Agence Mona 摄 国家两厅院 提供)
焦点专题 Focus 反骨的温柔—大卫.包贝&《烈爱.波姬亚》/焦点专访 独家专访《烈爱.波姬亚》导演

大卫.包贝 舞台上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想谈的议题

新世纪前后开始戏剧创作,历经十多年淬炼的大卫.包贝,如今已是法国新生代剧场导演中最不可忽视的一位。视觉呈现丰富,社会议题导向,且喜爱与不同地域、文化的艺术家合作,是包贝作品最突出的特色。

十一月份中下旬,包贝正与一群哥伦比亚马戏团演员在巴黎双子剧院(Les Gémeaux)、克雷特尔(Créteil)艺术中心两处演出新作《上帝赐予》。他在百忙之中接受本刊独家专访,畅谈戏剧创作观。

新世纪前后开始戏剧创作,历经十多年淬炼的大卫.包贝,如今已是法国新生代剧场导演中最不可忽视的一位。视觉呈现丰富,社会议题导向,且喜爱与不同地域、文化的艺术家合作,是包贝作品最突出的特色。

十一月份中下旬,包贝正与一群哥伦比亚马戏团演员在巴黎双子剧院(Les Gémeaux)、克雷特尔(Créteil)艺术中心两处演出新作《上帝赐予》。他在百忙之中接受本刊独家专访,畅谈戏剧创作观。

Q:一般对您作品的印象,是您非常强调舞台上演员的多元性。可否请您先谈谈这一点?

A是的。不管哪一个社会,即便移民数量不是特别多,但总是由许多独一无二的个体所组成的。剧场是由人所组成,是人类社会活动的一部分,所以剧场每一个组成分子也是独一无二的,台上台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出身背景、文化渊源。然而,今天参与剧场活动的群体似乎逐渐单一化。以法国来说,戏剧似乎都会跟白人、男性、中产阶级、异性恋、基于基督教传统所衍生的世俗文化等词汇挂勾。但法国不是只有这些群体存在。长久以来,法国接待许多世界各地的移民,他们有不同的文化或语言,而且可能生活在郊区。这些个体是构成我们多元社会的一分子,但在舞台上却极少被看见,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在舞台上呈现社会的多元性。

Q:您认为有什么方法可以促进发展剧场舞台上的演员多元性呢?

A我认为主要有三点。第一点,是要尽量起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社会或族裔的演员。不只是剧场,电影、电视的拍摄也应该多用一些非白人传统文化背景的演员。一定要先让这些不同族裔或文化的演员有机会演出,他们才有可能被观众看到,他们的表现也才有机会被认可。第二点是从制作机制著手。有些艺术家本身是少数族裔,或是对不同族裔的文化感兴趣,但可能没有办法用比较成熟的艺术语言去表现作品,于是就不容易被排进剧院的年度节目演出计划里。加强制作机制才能改善这个问题。第三点涉及到剧情故事本身,也就是说,怎么样把这些族裔的故事或文化元素放进我们创作的作品里,或者怎么样去呈现一个族裔的历史或故事,比方说殖民、奴隶的历史等。当然,一说到历史或宗教,就不免牵涉到法国人常说的共和精神。所谓共和,固然是说我们有一个共同信仰的历史文化,但法国的历史文化其实是不断吸纳新的东西进来,所以多元叙事观点并不妨碍我们常说的共和国价值观。

Q:所以您觉得一般法国观众可以接受非白人演员演出西方经典剧目吗?还是说,您觉得应该要为这些少数族裔创作他们自己专属的角色或剧本?

A电影跟戏剧最大的不同就是,电影演员必须让观众相信他就是那个角色,但是剧场没有这个限制。剧场并不像电影一样需要去制造一种谎言,不需要让观众去相信演员等同于角色。比方说,剧场观众看到茱丽叶的爸爸上场时,并不会在乎这个演爸爸的演员是不是真的就是茱丽叶的爸爸。他可以是白人,也可以是亚裔或非裔演员,这都没有关系。剧场重要的不是让观众信以为真,而是要搬演一个故事:怎么样说这个故事?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要说给谁听?所谓「相信」,这是一个宗教的概念,而不是剧场奉行的准则。

Q:您导演的作品也非常著重表现演员的身体。比方说常常合作的皮耶.卡东内,他本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马戏演员。能不能请您谈谈您对演员身体的看法?

A我一开始是念电影的,后来才改做剧场。那时候我跟一群非常优秀的演员合作,他们对身体的了解,一定远比我来得深刻。同样的,虽然我现在执导一些经典文学名作,但我对文学并不是特别专攻。对我来说,文本或戏剧文学并不是剧场演出的唯一。我更有兴趣的是舞台上的视觉呈现,所以演员的身体是非常重要的元素,因为演员在舞台上移动、表演,而正是这些移动和走位,让演出之所以成为演出。演员并不是靠他的头脑或思想在表演,他的身体是他用来体现演出最重要的媒介。当然,在电影里也有移动和走位,但那些都只存在银幕上,跟观众是有距离的。剧场就不一样。我甚至蛮喜欢把我的作品称作某种舞蹈表演。

Q:不过另一方面,您在导演作品里大量运用投影、多媒体等技术。似乎演员的真实肉体与科技的虚拟影像之间没有什么冲突?

A不,完全不会。可能跟您说的恰好相反。科技不但不会限制演员身体的自由,有时候可能还可以有互相辅助的作用。

Q:对主题方面,您导演的不少作品侧重社会议题,比方说移民、无证件者等等。您会不会认为当今的剧场是一种强调社会参与的艺术?或者说,剧场艺术家必须要投入社会?

A我想这就是我做剧场的主要目的。剧场可能是当今唯一提供公民意见交换的空间,透过剧场我们呈现并且思考、讨论社会上的许多问题。即使是像《烈爱.波姬亚》之类的古典剧作,里面还是有很多问题可以投射到当前社会,比方说政治如何操控人群等。另外,其实我不太觉得我们是所谓的艺术家。我们的团队有人负责声光,有人负责舞台设计等等,但这些最终是为了要呈现我们想谈的议题。我们有兴趣的主要还是人,不同文化的人,以及这些人所遇到的问题。

Q:那您怎么看待当代社会的保守主义再起这一现象呢?

A您觉得有这样的情况吗?您是说哪一方面?

Q:有啊,比方说我们在台湾,不免觉得宗教对社会一般事务的介入愈来愈深,一些进步议题像「多元成家」法案,就一直受到宗教人士呛声。似乎在法国也有类似的情况。

A您这么说的话,的确是有些这样的情况。我也会有这样的担忧。不过我们必须要清楚了解到,可能不是保守主义「再起」,而是它一直以不同的型态存在。或许是政治,或许是宗教,或许是其他方式等等。我不太知道台湾有哪些宗教,但每个宗教,不管是基督教、伊斯兰教或犹太教等,都有它保守的一面。不过,很难说我们能怎么直接去改变这个现象。作为一个创作者,我想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嘲讽这些保守的部分。或许可以说是《查理周刊》那样的嘲讽精神吧。

Q:除此之外,您似乎对青少年主题也一直颇感兴趣?比方说最近创作的《我的布拉扎》还到高中校园巡回演出。

A因为我们今天面对的考验,就是明天青少年将要面对的考验。《我的布拉扎》其实不只在学校巡回,而且也在一般剧院演出。我们配合演出设计了一些工作坊,让青少年有机会参与这一出戏的完成,比方说道具、布景的制作等。我觉得对青少年来说,参与感、归属感与认同感都很重要。我们希望提供这样的机会。

Q:谈谈您即将到台北的演出吧。为什么会选《烈爱.波姬亚》,而不是一般观众比较熟知的莎剧《哈姆雷特》或《罗密欧与茱丽叶》?

A(笑)可能只是刚好吧。不过,就像莎士比亚一样,《烈爱.波姬亚》的作者雨果也是非常重要的作家,对外国观众来说也不是陌生的名字。此外,雨果是一位非常政治的作家,他的小说、戏剧等,都流露出他对政治与社会议题的关注。我希望通过这个作品,让国外的观众可以认识到法国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而且事实上,雨果的作品是非常大众化的,因为他讲的是人民群众的事。

Q:不过这出戏里也牵涉到很多性的禁忌,比方说乱伦。您会不会担心演出在台北遭到卫道人士的骚扰或抗议?

A不会,完全不会。对我来说,重点不是故事的情节本身,而是剧中人在这样的情节里所产生的悲剧性。事实上,人因受到命运安排而产生的悲剧性,是戏剧里很常见的一个主题。我完全不会担心您所提到的这个情况。

Q:这出戏原本的法文标题是女主角的名字「波姬亚」。台北的中文译名特别加上「烈爱」两字,意思是「激烈的爱」。我们知道法国古典戏剧里有很悠久的「烈爱」传统,例如拉辛的《费德儿》。您怎么看待中文译名里的「烈爱」这个诠释观点?

A是吗?中文的这个「爱」字是指父母子女的亲情,还是指男女之间的爱情?

Q:都有,不过「烈爱」指的是男女之间的激情。

A如果是指激情的话,没错,这的确是这出戏的重点,而且的确也是西方戏剧里常见的一个主题。您知道我明年在台湾有一出制作,所以我开始读不少华语文学。也许我也会在里面发现类似的元素。

Q:最后,可否请您说几句话给台北的观众呢?

A每一场演出都是一次相遇。不管是真实生活与虚构故事的相遇、观众与演员之间的相遇,或是像这次台北演出让我们东西方相遇。尤其台湾也是一个多族裔的社会,有移民,有原住民,不同的族群在这个地方相遇。我也很期待能跟台湾的观众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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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1978年生,先于法国康城(Caen)大学学习电影,后于该校戏剧系毕业,1999年创办「咧嘴而笑」(Rictus)剧团。
  • 主要导演作品:《哈姆雷特》(2010)、《罗密欧与茱丽叶》(2012)、《烈爱波姬亚》(2013)。
  • 2013年迄今担任上诺曼第(Haute-Normandie)国家戏剧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