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三年起,纽伦堡市立剧院便与拜鲁特大学音乐剧场研究中心携手执行名为「权力与娱乐的搬演——一九二○至五○年间纽伦堡的政治宣传与音乐剧场」研究计划,并在计划完成后以研讨会和展览的形式发表呈现。展览以「希特勒.权力.歌剧」为名,在当年纳粹党代表大会会场旁的空间展出,透过历史证物的比对、分析和排序,一个法西斯政权细致地透过文化遂行领导统御的策略,得以在我们的眼前拆解。
如果想转型正义的工作,显然就必须将研究的范围遍及到各个领域之中,尽可能地从日常中各种感知传播的途径来理解政治。这也正好是像纳粹这样的法西斯政权,之所以将其理念渗透入人心的关键之处:纳粹不仅只是把政治活动的范围圈限在政府机关所在地及国会的议事场之中,而是极尽可能地善用各种媒介及日常生活空间。这时,怎样能准确地攫取视听者的感知,准确地「展演政治」,就成为了统治手段的一环。
用最爱的歌剧 展现统治意象
鉴于今日欧洲的右倾化,分析理解这些借由文化艺术遂行的统治手段便是必须去做的工作。二○一三年起,纽伦堡市立剧院(Staatstheater Nürnberg)便与拜鲁特大学音乐剧场研究中心(Forschungsinstitut für Musiktheater der Universität Bayreuth)开始携手执行名为「权力与娱乐的搬演——一九二○至五○年间纽伦堡的政治宣传与音乐剧场」研究计划,并在计划完成后,以研讨会和展览的形式发表呈现。这也是继一九八八年,杜塞道夫回顾五十年前纳粹的「堕落音乐展」之后,再次有机构大规模处理并展出当初纳粹的文化艺术治理相关文件。
展览名为「希特勒.权力.歌剧」(Hitler. Macht. Oper.)正好符合了展览数个层面上的意义。「Macht」这个字,用作名词时意谓「权力」,而用作动词时正好是第三人称的「做」、「从事」之意。众所皆知的是,希特勒多次表达他对华格纳歌剧的热爱,更早甚至可追溯到他仍在维也纳的时期。当时仍怀有艺术家理想的希特勒,甚至还著手绘制了歌剧舞台设计的草图。
成为「元首」之后,希特勒没有忘却这份对歌剧的热情。这时,纽伦堡正好乘载了双重的意义:一方面,这个以歌剧闻名的都市,在纳粹党、希特勒主导之下,透过剧院改建、剧院内部的「亚利安化」及摒除犹太、社会讽刺批判元素等,打造歌剧成为所谓德国国族文化之核心;另一方面,歌剧作为一种「整体艺术」(Gesamtkunstwerk),全面性使人的感官浸润其中的艺术手段,正好最适合让纳粹将当中的各种技术工具化:举凡服装、音乐、肢体到灯光等等。纳粹不仅将其运用为党代会的感官部署技术(譬如著名的光之穹顶所塑造的神性),也将歌剧中的种种元素,直接加诸在身为「纳粹党代表大会之都」的纽伦堡市之内。
透过历史证物 分析文化统御
这档展览也直接设于当年党代表大会会场旁,现为纽伦堡党代会集会场档案中心的一个长廊型、约一百六十坪大的空间里。空间规划由著名舞台设计师赫曼.佛希特(Hermann Feuchter)带领舞台技术团队打造。观展者进入展场后,将会依序经过剧院总监的办公室、后台衣帽间,经过舞台穿廊登上舞台,然后最后进入观众席,并从布景后方穿过,阅读到各种经由研究团队分析后揭露的档案。不仅展场的用色、材质都采用了与剧院里一样的材料和风格,资讯的呈现也使用了二、三○年代时惯用的手法,将文字或图像印在纸板材上后进行拼贴组合。
透过这些历史证物的比对、分析和排序,一个法西斯政权细致地透过文化遂行领导统御的策略,才得以拆解在我们的眼前。也唯有对于这些感知形式的深入分析——有时倚仗崇高的威压感慑人,有时又以低回沉郁的方式勾人愁绪——生活在传播与感知型态更为复杂也更为无所不在的世界的我们,才有能力抵御或者思考放置于自己眼前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