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之初,王世纬就歪著头喃喃:「这个访问,我要说多少的实话呢?」
最后当然仍然是整个梭哈,毕竟直率如她,还有什么好不能坦诚以对的?她说:「现在当了第10年的母亲,我对演员的想法已经和过去很不一样了。」过去,王世纬一拿到剧本便会发了疯了往里头钻研,用尽各种力气寻找可用的素材。然而育儿是一条把时间切成碎片的过程,太多事情会逼迫你放下脚步,「盖过你要去思考表演的力气。所以,进入角色的时候我还是会专注地面对,但是回到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烦都烦死了,你还拿什么心理烦恼表演?」

也曾经非常怨恨过
「我一开始,曾经非常怨恨喔,觉得怀孕这件事情扰乱了我的一切。」王世纬说。
她的女儿廖宇墨坐在一旁,听了直接打断:「欸!」
欸,可是这是真的。
王世纬记得产后第一个作品是《全国最多宾士车的小镇住著三姐妹( 和她们的Brother )》,现在,她回忆彼时的身体记忆,说道:「那时候我好用力想把好多东西抓回来,证明我还是可以。不过事实上,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没自信,台词也难记住,好像整个剧组都感受得到我的焦虑。」
她说,还好那个剧中她所饰演的大姐,就是那样拘谨不自在,让她踩在现实的谨慎与剧中的紧张之际,像是跳著探戈一样慢慢把表演的节奏抓回来。同时,王世纬也是在过程中一点一滴将自己的时间碎片拼回去——当然不像过去那样自由且游刃有余,但是她仍旧能够在生活与表演之中穿梭,想办法找回自己的轻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关系,廖宇墨从小看著这样的妈妈,觉得演员的世界简直酷毙了。
廖宇墨分享:「有一次我在后台看到妈妈,她要换衣服(演员快换)走来走去看起来很喘,上妆以后我一度认不出来那个是我妈妈。」
她所谓的有趣,某部分而言是王世纬作为演员的专注程度,像是「成为另一个人」的状态使她为之神往。
平时在家中,她们两人也会一起读剧本、且无可避免地,廖宇墨的生活也经常是与母亲在排练场共度。所以,也许不会让人太意外接下来的发展——演员的小孩也走上演员之路,影视作品《说谎也没关系》,便是廖宇墨的初声试啼。
有意思的事,同样作为演员、且经常担任表演指导的王世纬,对于女儿担任演员的时刻,她几乎不给予任何指导棋。

你会明白,演员需要的只是陪伴
面对镜头的时候,廖宇墨要爸爸妈妈都离开。而王世纬也真的悠哉地先晃到一旁等待,她说:「什么时候是演员,什么时候是母亲,我分得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要教她演出的技巧,我相信不会是我来指导,而是这个剧组要负责。」
另一方面,对廖宇墨来说,表演真的可以单纯到、仅仅只是「与人相遇」这件事情。
在参与影视作品之前,王世纬及廖宇墨参与儿艺节,自编自导自演了《讨厌的人都跌倒》。当时在家中排练,廖宇墨甚至给父母做了一张纸项链,正面写著「妈妈」、背面写上「王老师」,而自己的正面则是「廖宇墨」,背面写著「同学」。当标签转向背面,排练开始,正经的事情无法假装,他们需要规规矩矩地排出戏的结构。
虽然说,排练的时候再如何专注,演出当下的廖宇墨仍只记得她遇见了多少人。
若回头询问她每次演出的感想,提的多不是情感角色故事脉络,却能听见她说今天又遇到了谁,像是「演《讨厌的人都跌倒》的时候,我发现来得人比我想像中得多,好多小孩、有些年纪甚至比我大,全场都是笑声,我也跟著笑。」「《说谎也没关系》有一个比较大的姊姊,我们拍戏的时候就像是玩在一起一样。」「后来拍了一个铁路环岛的广告,现场有我很信任的导演……」
廖宇墨的分享,一切都跟人有关,一切也跟相遇有关。表演技巧什么的好像变得无关紧要,重点是遇见了谁,一块而经历了什么。当然,廖宇墨身上仍是有非常感性、而柔软的一块——你甚至可以说,那是很「演员」的一块。只是她自己说不定也不晓得,那便是对所有情感的同理共鸣。
王世纬分享,有次拍到一个情绪波动极大的戏,导演喊卡以后,全场演员都哭个不停,廖宇墨也是。现场工作人员急著把王世纬找来安抚孩子,但自己只是悠悠然地走过去。
王世纬说,所有演员都必然经历这样的时刻,「那是感受真实与虚假的界线。我不会跟她说那是假的,我让她好好感受。即便最后她崩溃大哭,那我要做的事情也仅是陪伴。陪伴就好了,抱著她,什么话都不用说。」
多数时候,她俩只是平凡的母亲与女儿,会讨论中午要吃面还是吃饭、再玩几分钟就要回家。然而,某些片刻,她们是演员与演员,不是相互指导较劲的那种,而是明白沉默的珍贵,能在拥抱中回应彼此的那种演员。

王世纬与女儿廖宇墨的今夏看戏指南:好好哭泣好好睡觉派
王世纬与女儿廖宇墨经常一起看戏、看电影。不过廖宇墨分享:「爸爸好常看到一半睡著喔,有次看一出戏,打鼓超级大声,他还是照样睡喔,真的好厉害。」说到厉害,王世纬对她女儿共感的能力也印象深刻,无论是在电影院或剧院,哭点一到,廖宇墨绝对放声大哭,哭得真情实感,招人共鸣,是会想要拿张卫生纸给她,拍拍肩膀,表示:「我懂我懂」的那种情深意切。
王世纬:「银河谷音的作品我过去看过几次,人偶做得实在非常精致,看得出来是花大钱把整个技术买过来,小孩也会很入迷。不过身为同行,我在看的时候老是想著里面的人偶是谁演的,被装在里面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
廖宇墨:「我很喜欢在剧场里面跟大家一起笑的感觉,这出戏感觉就会笑得很开心。一个很简单的段落,听到别人的笑声,好像就更好笑了!」
廖宇墨:「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就是《天空之城》。这种大量宫崎骏动画配乐的我会想一直重新去看,感受宫崎骏不同的魅力。」
(本文出自OPENTIX两厅院文化生活)
王世纬
台东成功人,1997年进入剧场。毕业于中华艺术学校影剧科,美国 Lindenwood University。2021年荣获「MOD金片子大赛」最佳女演员奖。创办戏剧教学「好媳妇食堂表演课」。40岁接触疗愈,成为催眠治疗师与灵气疗愈者,创立「吾我疗愈」LINE:@soulwavehealing。致力将表演结合生活,期许成为一位白魔法师。
廖宇墨
2015年生,在妈妈肚子里时便登上舞台。演出作品:2021-2022 台北儿艺节《剧场爸妈说故事》、2022 短片《说谎也没关系》、2024广告《微笑南湾》。最骄傲的事:「我还没出生就演过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