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妮尔
1989年生于台湾宜兰,东华华文所创作组艺术硕士。向予书苑文化艺术工作室负责人。长年从事艺术文学专访、侧记、评论之工作。创作体裁横跨散文、小说、剧本与童话。2018-2020年台湾表演艺术专案评论人;励馨基金会《拾蒂》三部曲编剧;著有散文集《我家,或隔壁》、长篇小说《卡西与他们的瓦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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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下 In the Spotlight 导演 陈品蓉(一)
像株蔓生的植物,做个等待的人
剧场作品有各种形式,属于陈品蓉的那一种,则像植物一般。 从2019年的《剩人》到2023年的《RJ and others》,陈品蓉擅长如拼贴之镜头影像,捕捉抽象的时代氛围不过,标签是人在贴的,所谓风格者,她也没真的放在心上过。「与其说形式多元,倒不如说,我可能就是注意力不集中吧?从小如此,一个主题也想著如何能多方发散。」今年11月推出新作《青春》亦然,她集结了20到60岁的人聚于一个舞台上,共同蔓生,如植物循著光走那样,他们位在各自的座标上,试图与青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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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下 In the Spotlight 导演 陈品蓉(二)
在摸索中走向艺术,在空白中生发创作
让我们稍微让时间倒转在走进剧场以前,陈品蓉有段时间是在其他艺文场所一面工作、一面探索。 「我一直都对生命有很大的疑问,所以大学期间,什么能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打工、家教、系学会、到其他系的课程疯狂旁听」陈品蓉说,她最后隐隐感受,艺术或许是能安放众多问题的所在。「但所谓的艺术,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经常能感觉一个作品触动我,会使我哭、使我融化,但我对那圈子一无所知,当时就抱持这个疑问,走进不同的地方试试看。」 其中,她也试过在画廊的工作。她回忆:「画廊经验包含了创作、行销和买卖,在那之后我内心更确定,在艺术的场域中,我更想靠近创作端。因此,可以说我是近乎瞎打误撞、或者幸运地找到剧场。」 陈品蓉聊到最初面向剧场的选择时,声音会变得很轻很轻。她形容,这世界没有什么地方跟剧场一样单纯,又一样复杂。「它就是一个空间,却仿佛能够安放所有,声音会有共鸣,情感能有共振,文学在其中被摆放,建筑在里头能够成立。而这一切的成形,又是那么地朝生暮死,演完就被拆光了!」陈品蓉相信,最终就是这样的黑盒子,收束了飘飘荡荡的自己。 也因为曾经感受过那样的飘泊、所产生的困惑与震荡,是能够激发出何等强壮的创作能量,使陈品蓉日后在排练场上,经常不拘「素人或专业演员」的界线,且期待两方所激发的花火为何。本次的《青春》也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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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人物 金曲歌王、演员
许富凯 一人饰三角,唱出条通里的寂寞与绚丽
2023年底,金曲歌王许富凯推出全新专辑《五木大学》。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些知门道的观众,就在期待此作品登台演出的那日毕竟,摊开专辑制作名单,作词人有MC JJ、詹杰、吕筱翊等颇具名气的剧场工作者,制作方面又是联合疯戏乐工作室的王希文出击,企图心十足。 果不其然,脱胎自专辑概念的戏剧作品《五木大学夜の女王樱子妈妈》即将于今年(2024)11月登场,许富凯透露:「这是一个非常感人的剧本,有笑有泪,光读本就很有感觉,至于我这次要挑战的角色也比起以往的难度更大。」 从想像的寂寞里出走 许富凯几乎是拿著麦克风长大的。 国小担任婚礼歌手、接著参加电视节目,彼时深刻的台语唱腔,搭配其稚气的脸庞,那样的冲突感也让他得以征战各个歌唱现场。几乎可说,他在还不知道歌曲为何的时候,就浸泡在各种悲催的唱词之中,童年时期也一度质疑:这样的生活是否真能让自己快乐? 不过,那些疑问在日后来看,似乎都逐一找到了解答。 「以前有段时间的确会觉得,唱歌是为了达成父母的期待。可是现在回头来看,我感觉许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许富凯说,他对于台语歌的爱是后知后觉才浮现出来的,待成年以后才正视自己对此的情感。 「大概是从我发现,原来音乐能够让人心境上有些改变开始吧?」许富凯回忆,让自己从「被动」的表演,转而成为主动、甚至带有使命性地唱出社会底层的心声,关键点便是感受到音乐的穿透力。这一路上借由歌声所串联起来的人与事,似乎隐隐为他搭造了一条轨迹,使他在这轨道上开始能够为自己而唱。 这样的改变,似乎也让他诠释台语歌的声音更加轻盈,且收放自如。 台语歌曲的氛围,长年来多藏著寂寞、伤痕的元素,从小唱到大的许富凯,过去以「想像力」诠释,难免用力过了头,他说:「过去的我时常有种不甘寂寞的心理状态,但进入演艺圈后,面对的人变多了,反而发现一个人的独处非常重要,需要适时放空,需要想事情,现在反而更享受寂寞,这是对自己的是一种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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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女高音
林玲慧 生活中用尽全力,让台上看来毫不费力
论及台湾的女高音,林玲慧绝对是其中佼佼者。访问现职国立台北教育大学音乐系专任教授暨系主任的她,原以为声乐这个主题在她口中会充满各种拗口的学术名词,没想到其实她重复最多的词是「生活」,次之则是「爱」。林玲慧说:「我一天最多只排3个指导学生,3个教完我嗓子就哑了。」实在是没办法呀,她也经常提醒自己要冷静、平静地指导学生,可是:「我克制不住!曲子呈现出来的张力就是这样,我怎么可能平平淡淡地说明,就要学生了解呢?」在义大利生活超过13年,返台后的她身体里仍饱含当地热情的灵魂与活力,并将同样热切的爱与心意持续灌注在歌唱之上。 你吃过够多的spaghetti了吗? 歌剧源于生活,而生活离不开语言。林玲慧当初为了读懂多数歌剧的语言,因此动身前往义大利念书。 「刚到义大利的时候,一开始真的觉得蛮累的。」多年前,林玲慧前往向歌剧大国义大利取经,她脑中塞满各种技巧知识,希望能够面面俱到地磨练自己的细节,连语言学习都做足准备,却不知第一时间冲击她的是当地人生活的热度。 她举例:「早上7点,我到咖啡厅点杯饮料,店员就会充满精神又朝气地问你『今天想喝点什么呢?』」林玲慧模拟当地人说话的样子,身手并进,眼神炯炯发光,对比她平淡的询问,简直像是白昼与黑夜的区别。 「可是我后来发现,要唱好歌剧应该是从认识他们的生活开始,否则光是把语言学好,那也只是学到了毛皮。」林玲慧说。 所谓生活者,是真正浸泡在日常之中。因此林玲慧也喜欢提她老师朱苔丽说的话:「她告诉我,你没有吃够几年的spaghetti ,你是唱不出来像样的义大利歌剧。」小事从食物的选择,大事则如情感的自由展现,原先只想赶快取得文凭、练好技巧的林玲慧,因此一口气待了十多年。灵魂有半边都浸泡在义大利的生活之中,几乎要就要成为当地人了。 总而言之,让自己一再「成为」另一种人的方式,而非「扮演」,而是好好生活。这样的观念,也是林玲慧日后一再提醒自己的初衷。 歌剧毕竟是生活,看似高大上,实际上「我觉得很像是台湾的八点档啊,《玛侬.雷斯考》丢个手帕想要心上人注意到他、《蝴蝶夫人》痛苦于心爱的人离开她,类似的情节我们也在电视上看过吧?」林玲慧一边说著,笑得大大咧咧,解释:「我不觉得这样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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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人物 歌手、演员
郑宜农 愿你自由迷惘,在我歌声落下处
由郑宜农担任主演的舞台剧《妳歌》,是一部横跨半世纪的故事,同时,也将带领观众一口气横越半世纪的曲风变化。本次她虽然担任主演,但也拍胸脯保证自己在这个作品的演唱比例之高,甚而得从往昔曲式蜿蜒的台语老歌曲风,一路推进到现代歌曲脉络,她强调:「我绝对会在这出戏里,大量地唱!」 能歌能演的郑宜农,长年试探过各种可能性,一面冲撞主流、一面守护内在的核心价值,并说道:「我经常思考在不同身分的创作载体上,如何把我,以及我的作品好好地送出去给这个世界。」 我们所在乎的共通点,不外乎是真诚 如果要成为一个持续创作的人,不能够只是创作而已,「这可能就是一种身为表演者的觉悟吧?但有了觉悟以后,作为表演者的我,也会慢慢侵蚀身为平凡人的我。」她说。 「其实一直到几年前,我都还会在自己的社群媒体上发表一些比较私密的、情绪性的一面,但现在几乎没有了。」郑宜农说,觉悟是立即发生,改变却得循序渐进,此刻的她渐进式地明白话语权的影响力:「现在如果真的发表什么看起来比较隐私的东西,都是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这样做有其沟通的意义,才会去执行。」 然而,改变不必然意味著要「背对真实的自己」。 郑宜农的创作特质,与她面对世界的方式有其共鸣,那是轻轻触碰,温柔以待。 她分享:「2019年发表《给天王星》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有那样的觉悟,想要狠狠冲撞主流市场。所以公司请了企划团队,发出了超大量的新闻稿,收到各式各样的采访邀请。」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也是在那时候一口气感受到各种猝不及防的提问,关乎感情、家族、各种八卦等事,「可是另一方面,我感受到的还有这是一群很真实的人,他们也跟我一样努力想把工作处理好。而我们所在乎的事情,不外乎就是与人应对的真诚与否。」她仍旧小心翼翼,却能更大方面对各种提问,更好地表现了自己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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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这种「丑丑的样子」,也是剧场最好的样子
一度引起极大讨论的电影《怪胎》,于2023年由疯戏乐工作室改编为音乐剧作品。剧中,王希文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音乐调性,结合大象体操的演奏魔幻呈现,此外,更搭配导演洪千涵独树一格的氛围,使作品更添迷离奇幻。 这也是洪千涵首次执导的音乐剧。过往以沉浸式剧场引发高度讨论的创作特性,并不阻止她往各种面向的演出走去,例如在疫情期间的线上演出作品《呜呜呜OHOHOH》(后改名为《北栖》),或是今时今刻的音乐剧《怪胎》。 洪千涵相信,重点不是形式,而是此刻存在的必要性。她在乎:「为何我们要在这个时代去面对这个议题?为什么这个作品需要在此时发生?无论面对什么作品,这都是我最在乎的一件事。」 因此,洪千涵与《怪胎》碰撞的契机,当然亦是某种天时地利人和所致。她在2019年曾参加北艺中心办的音乐剧人才培育工作坊,从中发掘了导演的更多可能性,甚至也捡拾起诸多童年的回忆,包括:「我想起自己小时候非常非常喜欢《真善美》这部电影,大概看了20、30次有吧?算是我的音乐剧启蒙。」 所以,疯戏乐《怪胎》的执导邀请,洪千涵当仁不让。只是当时自己还没有直接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她的第一出音乐剧,更是她第一次面对「改编」电影与剧场的距离在哪里?改编后的主题应该更加聚焦于最初、或勇敢发散出去各种问题都在正式工作后一次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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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
陈亚兰 一间空白小屋,为她的心找回宁静
「歌仔戏的群众从未消失过,只是观看的方式变得更多样了。」陈亚兰说。这句话不是乐观,而是数据让她看见的客观事实。 2022年,陈亚兰以《嘉庆君游台湾》成为台湾史上拿下「影帝」的第一位女性演员,2024年又推出电视剧《勇气家族》讨论歌仔戏的兴衰,对于歌仔戏,她始终有股传承的责任感。《勇气家族》远看是谈论产业的变化,近看则是描绘一整家子的流离与凝聚,对陈亚兰来说,歌仔戏就是她的「家务事」:「毕竟是我是在妈妈肚子里面就选好职业的人嘛,从这点来看,我真的非常幸运。」 此刻的她能够笑谈自己的幸运,是因为在人后消化了太多眼泪。有些是泪水是自己硬吃下来的苦难,有些则是来自原生家庭的压力。陈亚兰在谈歌仔戏的时候,其实谈的也是她如何长大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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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
孙翠凤 上台前一句「不能失败」,让她活出无限精采
歌仔戏是活的,是万变的,对孙翠凤来说,却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在这行当里,多的是自小练功的歌仔戏演员,而如人所知,现为知名演员的孙翠凤,却是在婚后、二十来岁才加入明华园歌仔戏剧团、正式开启戏路以旁人眼里看来,这样的起步简直「太晚了」。偏偏,也这样的她,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能文能武、无论小生旦角都难不倒的道路。能够如此,除了仰赖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练功性格,也归功她在加入戏班以前,就勤于看戏的眼睛,「我坐在底下当观众的时候,知道哪样无趣、哪样会让人目不转睛,所以后来演戏之前也都要先说服自己,至少要演出让自己觉得好看的戏。」 孙翠凤是自己最严格的观众,因而打造出生生有力的灵魂。谈起歌仔戏,她中气十足,兴奋非常,向我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歌仔戏这一百多年来,没有停止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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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号人物 People 导演、演员
韦以丞 好好过活,征服剧场中的多重宇宙(上)
能导、能演的韦以丞,其实在戏剧系主修的是灯光组。许多人对此感到震惊,但若真正懂他之人,或许根本不该意外,毕竟这人处处充满惊喜怎么白天看他还在南部,晚上就现身台北的排练场?又或者,怎么前几天还见他带著猪鼻子,饰演小朋友的偶像「猪探长」、接著又在明华园的戏台上唱戏,过没几天,还能看到他以导演的身分被放在节目单上。 重考之后,找回选择的自由意志 如果说每个人的学生时期都有一个核心记忆为往后的性格定锚,组成韦以丞之核的记忆,恐怕离不开「重考」。他曾多次提及高中的迷惘,以及升学的挫败,乃至考上北艺大以后,一度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许因为曾有如此经历,曾被困住、被剥夺过选择的能力,使他在大学里卯起来学习。 那几年,他向尚派武生李柏君老师拜师,奠定日后与京剧、歌仔戏等传统戏曲的缘分,也跟著班导罗北安到校外演出,但是到了大三,签主修的时候依然犹豫不决,「我后来选灯光设计。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必修跟很多课都撞堂的话,我也会想去学舞台的绘景课。」 他学习的动力不光是来自外在称赞,而是从知识本身获得的成就,更具体地说是走到这里,他发现将原有选择权夺回来了。韦以丞不再是被升学体制牵著鼻子走的人,既知此事,他就得将过去失落的逐一补齐。 「你说,我后来之所以会选择表演,是因为想要被看见吗?其实每个人应该都希望有某个部分被看见,但我当时的思考状态更近似于:『哇,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是知道前方有好多好多的选择,只要彼此不会冲突,我都想试试看。』所以,真的是后来才慢慢、慢慢才走到表演创作的路上。」韦以丞笑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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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号人物 People 导演、演员
韦以丞 好好过活,征服剧场中的多重宇宙(下)
《没有人想交作业》于2021年起亮相,从一开始就是韦以丞起心动念,与伙伴串连所完成的作品。过去曾经历了读剧、剧场版,今年又将在空总展开读演版,集合13位演员,于不同场次中轮流分饰6个角色。「在这个版本中,几乎每个演员都会在不同场次中、饰演到不同的角色。这也是让大家『填志愿』角色而成的,我自己反而没有在这个层面上主导太多。」 韦以丞开玩笑说,自导自演的过程多是「痛并快乐著」,例如他现阶段一人当多人用,只能先排顺走位,顾全大局,使大家安心,余下精力再慢慢释放给自己的角色。但是辛苦摆一边,多数时候一群志同道合之人的排练,仍是笑声不断,「我光是把走位拉出来,演员就能自行发散出那个角色的特质。」 导演工作是如此,那么回到表演工作上呢?「若身为演员,我还是很在乎剧场伦理,当然该拿出来讨论的东西还是会说,但最终当然仍以导演的想法为重。」韦以丞说,即便如此,演员也是会历经多重视窗的无限开启,以9月即将演出的《父亲母亲》来谈,此戏的「视窗」在于多个不同角色的转换。他从疫情之初便积极参与制作,且因过程中需执布袋戏,韦以丞回忆:「三级警戒的时候我们是透过宅配收到『练习偶』,透过视讯跟老师上课。」 既是偶身,也是彼身。该戏全场仅有6个演员,却得分饰30多种不同的角色,韦以丞除了偶戏演出外,亦有其他角色扛在身上。他试著说明:「《父亲母亲》对我来说很像是一个台湾公路电影,随著一位计程车司机的寻亲之路,从北台湾沿途下绕,想要参透自己的身世。」 随著地理位置的转变,时间轴也在场上时时变化,韦以丞说:「我所饰演的角色会出现在许多人的回忆之中,时而年少时而年老,当初排练的时候我们光是抓那个时间点就花了很多心力。」言而总之,无论在哪个领域之中,他的思考方向都得多方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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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导演
吴定谦:角色最重要的功课就是好好生活
常年活跃于剧场、影视的吴定谦,近年来的表演能量多了一股轻盈,过去紧张而强烈的气质褪了下来,也见他开始尝试更多与众不同的角色。这样的转变,莫非与其为人父有直接关连?对此问题,他思索一会儿,回答:「是,也不是。」接著,带我们梳理这段时间的变化过程。 「我在2018年的时候,参与了一出戏《餐桌上》,那是场小型演出。」吴定谦形容,那场戏真的好可怕唷,不只是剧本的关系,更是与观众间的距离,「因为是在台北知新剧场演的,你可以感觉到观众就在你身边,虽然我们在台上不会与观众互动,但那距离真的是近到、可能你蹲下来就要摩到观众的膝盖可是,我记得那次我演得很舒服。」 是因为,大家都太专注了。 吴定谦说,若不谈过去的校园制作,他过往的演出经验几乎都是直接搬上大舞台,这次好不容易,他重新靠近剧场,感受几百双眼睛灼热的凝视,宁静的剧场之中,演员的台词与观众发出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那是他时隔多年,来到见山又是山的境界,明白何谓「与观众共在的此刻,心神专一于故事当下。」 又过了几年,再次接触类似规模的作品,就属《没有人想交作业》了。这时候,他不仅领略了小舞台的迷人,也初为人父不久。于表演或者生活层面,都仿佛被一再地提醒著「当下」的重要。 「活在当下,这句话真的是句废话,因为是废话,所以才是真的毕竟,你说谁真的能时时刻刻活在当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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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漫才师、喜剧创作者
何瑞康:回到原先来的地方,才发现我更在乎的事
2023年,漫才团体「达康.come」(以下简称达康)的10周年活动,在台湾北中南都跑了一圈,这场「自我ㄅㄧㄠˇ扬大会」再次掀起了一波喜剧的浪潮。 达康的喜剧段子浑然天成,原因之一乃仰赖核心成员:阿达(陈彦达)、康康(何瑞康)、哈利(曹瑜)等人的创作默契长久经营。也因如此,使人好奇,既然团队的创作节奏找到固定、甚至紧凑的频率,那么额外「剧场表演」的案子,是否仍属必要?毕竟,同样是在他们工作密度如此高的这一年,康康所参与的《单身租队友》(以下简称单身),一口气连演两集,其所承担的压力因是难以想像 「的确,达康走到现在也大致有一套自己的周期,基本上,一年内我们会抓4到5个全新制作,每一出作品都会跑3地以上的巡演,再加上我自己的创作量非常大,其实光是团内的演出就非常紧绷了。」康康说。 且众所皆知,剧场的制作周期拉得很长,若以《单身》为例,参与的演员个个都忙,剧组已尽可能密集安排排练时间,但演出最后一个月仍必须全心投入。「那阵子我真的会有点担心时间上不够,可是如果可以,我跟阿达都还是会希望,一年还是能够接下一出剧场作品。」 康康说,那不是为了生存,也无法单纯推给兴趣。之所以回到剧场,都是因为:「那是我们来的地方。」 「我跟阿达都是北艺大戏剧系出身的,又是导演组,剧场影响我们非常多。虽然说我们都知道,达康的推进,需要倚靠稳定的公演,而为了维持稳定,不接剧场作品可能才是我们的经营重点。可是现在,剧场变成是我们刻意拉出来的空间,我们不想放掉这个学习这么久的地方。」 走下舞台,康康的语气总是这样平稳而坚定,他说:「重新回到剧场,说是为了要认识一些新人吗?也不尽然。更多部分,也许是让剧场唤醒我们身体的东西,唤醒那些我们很熟悉、又很怕忘记的事情,练习扎扎实实投入一个文本,从台词的细节出发。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是我们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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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演员
钟瑶:落幕以后,也不必与他们分手
「我不是天生的演员。」钟瑶说。 因电视剧《姊的时代》闯出名号,近年又因《人选之人》的亮眼表现备受讨论,钟瑶天生带著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不过,若要她来形容,钟瑶认为戏剧,应是真实世界中的RPG,得选择角色,穿戴装备,等著看前方会遇到什么大魔王。 因此,表演于她而言,与其说是「天命」,倒不如说是一场任务,「我身边的确有这样的朋友,很享受舞台,现场接到什么指令就能够马上冲出去、很快就以角色的姿态活起来;但我看待表演的方式,比较像是一道关卡,我要一道道破关、完成任务。」 以这个逻辑来说,2023年她的第一出剧场作品《叫我林彩香》,大概可说是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魔王关卡。 「这个角色真的很难,一口气跨足亲情、友情、爱情的诠释,好像是我过去几年之间作为演员的本领,全部都在这个舞台上等待被验收。」 钟瑶说,最艰困的挑战还不只如此,她与过去影像表演的经验融合说明:「我觉得在电视环境待久了,演员会敏感意识到机器的存在,而且,为了维持一整天的拍摄能量,今天镜头若聚焦在眼神,你就会懂得做足眼神的戏就好了,否则很难适应一整天快速节奏的表演形式。可是剧场无法如此,即便是在排练现场,也无法允许你有任何一个身体偷懒,观众的眼睛就是镜头,他们可以自由捕捉、聚焦任何画面,因此这个时候,你连一根小拇指都不可以放松。」 钟瑶说,站上了排练场,她必须像个小宝宝一样,让自己回到最初,如新生之姿于剧场内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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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演员
张擎佳 曾经失落的高音C,终能为命定角色飙唱
因《劝世三姐妹》的爆红,让多年耕耘音乐剧的张擎佳,好好地被观众看见了。 她在戏中所饰演的宋国珍,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角色,于情感面向,因过分压抑而充斥著悲情张力,分明扛下所有,却落得独自委屈;于技巧面上,这是一个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端下台的演员,姑且不论好几场戏她得踩著高跟鞋在斜坡上困难地移动,全长3个多小时,她得唱好唱满,张擎佳说:「我几乎都没有下场的时间,若有,也都是在快换(编按:快速换装),完全无法喝水或者上洗手间。」 曾有观众打趣问:这种程度,根本是体罚了吧?不过,张擎佳只是吐舌:「我觉得很感恩,好险是在这个阶段遇到国珍,我在各方面都累积到一定的经验了,能够好好把握住。若再早几年给我这么好的角色,我可能也没办法吧。」 所谓「没办法」,是曾经有某段时间,她硬撑上台,把自己的声音给搞坏的低谷时期。 张擎佳的生命历程,乍看之下简直是作为音乐剧人的养成之路5岁习舞,接著学琴,钢琴老师带她进合唱团以后,自组团队,演出歌剧。她说:「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害怕上台的人。」 但是,不害怕上台又能歌善舞的人,还能够做什么?这在当时是没有概念的。迷惘之际,她大学念了声乐组,然而「你听,我的声带比别人小管,音质偏高,照理来说应该是被归类在花腔女高音,不过我的技术好像又无法让自己稳稳成为歌剧中的女高音。」 张擎佳说,原本万念俱灰,不知何去何从,在报纸一版小小的角落,像是被命运推了一把,恰好看见跃演的工作坊征选,她没头没脑地报名,这才转而认识了音乐剧。 一切都是巧合,无所谓命定。即便如此,如今演、唱、舞三者俱佳,甚而经常授课的张擎佳,看起来就像天生要吃这行饭一样。 因此,外人恐怕很难想像,她曾经有多么的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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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导演
高天恒 用征服世界的笑容,打造音乐剧的灿烂
音乐剧编导全才的高天恒,说起话来非常明亮,就像他的作品一样,好像他的脑袋随时都进行著宇宙大爆炸,让热烈的恒星发散、自行组建成一个太阳系,星球上生生不息的故事,会一路从他的脑袋里溢出,淹到手机的记事本上。 「我手机有一个清单,生活中发生有趣的事情,都会把它储存下来。」他说,清单内容琐碎杂乱,有时是故事结构面向,例如多重叙事或破碎叙事;有时是议题取向,例如「现实中我曾经思考过直男是否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后来就变成故事里的元素。」 如此一来,方方面面的生活杂感,都能存成他的点子素材,因此,无论今日是其所领军的刺点创作工坊想要发想剧本,或其他单位的邀请翩然造访,他都能第一时间丢出灵光,因而累积出大量的作品。 有段时间,好像随时点开音乐剧相关节目列表,都能看到一两出高天恒导演的作品在线。「其实,有很多都是团队重演的关系啦。」高天恒说,如人所知,一出作品从零到有,制作资金太过庞大,若无重演,成本几乎没有摊平的可能。高天恒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新作旧戏交叠出场,慢慢顾及创作与生活品质。 「一开始,有任何案子我都接,无论大小,甚至非关剧场,我也会做,直到这几年开始有作品被接连著重演,经济上较为稳定,才能慢慢把心力放在音乐剧。不过,我还是有限制自己,一年最多只能接4档新戏,4出这真的是极限了。」 虽说是极限,他仍是笑得灿烂这个笑容啊,是不是认定人生志业的人,才能够展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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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制作人暨作曲家
张芯慈 浪漫,靠的是理性判断与全力以赴的心
韩国音乐剧,是张芯慈戏剧生命的重要起点,且可从《洗衣》这出戏开始谈起。 2012那年,张芯慈在韩国留学,生活虽称不上克难,但也绝非优渥,甚至连韩文也谈不上精通,却因如此,最后她与戏剧的连结并非通过语言文字,而是歌声,气味,以及雨天的感受。张芯慈回忆:「我还记得,《洗衣》那场戏进行的最后,演员真的在剧场内洗衣服,最后把被单摊开来,肥皂泡泡的香味传过来,我好像整个人也被洗乾净了」 她说,那是一出略带悲伤的戏,日后每一个下雨的日子都会想起。也是因为那场戏,张芯慈隐约明白,音乐剧能够是一场华丽的秀,却也绝对可以精致小巧,像是烟雾一样穿透你的日常。 无论大小,只要能够陪伴观众的作品,就是好戏。 这样的概念,成为日后C MUSICAL 的价值核心温暖,而且疗愈人心,张芯慈担任团队的艺术总监,始终将这份初心牢记。她近期自韩国引入的作品《Let Me Fly》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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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演员
林家麒 喜欢用自己的身体,装进不同角色的灵魂
「我其实不特别会定义自己为『音乐剧演员』。」林家麒说。 脱离学生身分以后,便与伙伴共同组成四把椅子剧团,林家麒对台湾观众来说不是一个新的名字,但论及音乐剧领域,的确是近几年来才频繁跨足的尝试。 虽说如此,他一直都是能唱的。 大学时期便与苹果儿童剧团合作,他曾饰演一个小木偶,并以木偶的心情创作一首歌;而后与室友学琴,吉他一拿,歌曲自来。彼时创作的歌曲大抵幽默有趣,一首首歌都是用来调剂生命。 近年来,因《好事清单》走访台湾北中南,他清澈的歌声,在灯光底下氤氲成雾气一样的质地,使观众走出场外,都还缭绕耳畔。前前后后,看见他从《第十二夜》、《台湾有个好莱坞》乃至开始独挑大梁的《摇滚芭比》,林家麒愈唱愈多,但作为演员的初心不因而改变。 「我不会去思考所谓的『音乐剧演法』该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角色的本质,他的外型怎么样?会有什么习惯的小动作?」林家麒说。 也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外放的人,似乎很容易就进入到音乐剧的节奏之中,「之前听某些朋友说,要花一点时间才能习惯『进歌点』,需要思考怎么样唱出来才不会显德尴尬?但我好像蛮习惯这样唱唱跳跳的角色状态。」 他笑著解释,大概是因为,日常生活中就静不下来吧,要他当一个严谨的人反而拘束。虽然他的外型高挑冷冽,第一眼总会让人意外他心里压抑不住的活泼。 至于踏足音乐剧的林家麒有什么变化?他的家人或许才是感受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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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Gemnital 只要爱得够深,你的音乐通常不会出错
Gemnital(注)说起话来斯文内向,一旦站上舞台播音乐,身体又自然跟著节奏律动。他说自己舞动的身体,是在柏林念书时被彻底打开的,至于听音乐的耳朵,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我一直都很喜欢音乐,高中大家在念书的时候,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赶稿写乐评,投稿给当时还有的MTV音乐台。」Gemnital说,彼时的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听团仔」,曾以为当时的耳朵已收拢各种不同形式的音乐了,却在几年后到柏林念书,才发现真正的音乐远不只如此。 至于改变他的,正是电音。 「到了柏林,光是走进巷口一家杂货店,都可以听见他们在放电音。」 Gemnital回忆,电音是该地的日常,而非夜店的特例;至于派对生活,更是此处的文化,舞动中的身体,也如此顺理成章地注入进在地人、甚至每一个造访过柏林的旅人的灵魂之中。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踏进夜店或者任何一场派对,也不晓得自己原来这么喜欢跳舞。可是真的开始跳起来以后,我发现身体存在很多过去自己不了解的律动,一口气被唤醒了。」 说也奇怪,Gemnital谈到跳舞时,神情是肃穆且闪亮,他平稳地描述音乐与舞蹈的结合,那不只是一种身体的「解放」,更带著对自己的「接纳」。他形容的音乐现场,众人起舞的当下,是所有界线的消弭无关年纪、职业、性别,甚至性向。 他在柏林感受到的舞池,不是情欲流动的现场,而是众生平等的舞台。 以至于Gemnital后来因疫情返回台湾,几乎可说是为了重拾这份渴望舞蹈的纯粹,把原先就热爱音乐的自己,推向DJ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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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Sonia Calico 跟自己「玩」,打造那些魔幻时刻
你是否也曾想过,「夜店里的DJ到底在『忙』什么?」或者是好奇:「走进舞池里的人,都是为了什么而去的?」这类音乐小白的问题,Sonia Calico听了眉头也不皱一下,大概是类似的疑惑她听多了,倒是扬起轻轻的笑容,道:「或许应该这么说,音乐活动的主角本来就不是DJ,而是观众本身。」 出身自电子摇滚女团Go Chic, Sonia身上同时蕴涵多种音乐能量创作、表演、制作,乃至近年从事策展相关活动。她是被音乐派对、摇滚与电音文化哺育长大的,这样的她,一方面感受著音乐无边的能量,二方面也经常感受到台湾音乐环境所存在之诸多限制:「比方说,即便到了现在,有些时候仍难以说服大众:电子音乐是一种艺术。可是,像是在其他国家,DJ甚至可以走进美术馆放歌,电音不单单只是一种娱乐而已。」 然而,若所有的文化艺术都能够视为一种「表演」,电音其实突破了「观看的方式」,与会者需要将心意,放在自己与空间的关系上。对于这点, Sonia喜欢以「玩在一起」这个词汇来形容。 「以我办活动为例,做舞台的时候,我们都会特别注意让灯光聚焦在舞池上,DJ反而不是重点。换句话说,让走进来的观众是『亮』的,观众能够享受自己成为主角,开始跟自己玩、跟音乐玩、跟身边的朋友玩」 玩在一块儿的时候,人群中会释放出一股很特别的能量,加深现场音乐的连结性。「我有时候在现场听到一首歌,觉得真的好棒,就偷偷记下来。不过,等到回家重新拉出来听的时候,就觉得其实也还好。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环境之下,我们听歌的心情也不同,连带影响了对音乐的感受度,这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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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 Chiu 让电音回归声音,更单纯地感受它的存在
时间回溯至2015年,出发去柏林以前,他还是个服装设计师学徒;离开柏林以后,他的灵魂半已交付音乐。 Andy Chiu说,那都是因为柏林地下音乐的催化之故。 Andy大学念动画,毕业以后转往服装设计,过程中也曾找老师学音乐,「但那时纯粹就是想了解,夜店里的音乐如何能对舞池充满渲染力?」他说。 这样的他,被柏林改变了。 「我之前在台北也会跑几间夜店,多是以播放主流音乐为主,完全就是以娱乐目的为取向,不知道原来还有别的可能。到柏林以后,自己写了几间愿望清单,想著哪些Club非去不可,经过朋友的介绍下,Berhain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异质的空间,让他体会到「活著」 即便不是音乐圈的人,大概也略有耳闻Berhain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间位于柏林的偌大建筑,长年来是许多铁克诺(Techno)乐迷的朝圣之地。且还不是谁都能进,门外的保镳目光敏锐,被他挡下则绝无入内之可能,但入场条件也没说个准,派头得够酷炫吗?不能够成群结队吗?Andy说:「第一次到Berghain的时候,发现周遭排队的人不管是穿著、还是态度,都散发著某种很强的个人风格。而我只是一个初访柏林、穿著素色黑T的观光客,深怕自己『不够酷』会被挡在门外,结果意外的是,去了几次,竟然从来没有被挡过。」 Berhain完全是一个全新的异质空间,Andy说,「那里给我的感觉该说像是个战场吗?某个面向来说是很相似的,外露的钢筋,废墟般的氛围,有些(跳舞跳到)筋疲力竭的人缓慢移动走出」他努力寻找字词想要整理那场所给予他的震撼,却是愈形容愈得不到要点似的,好像自己的灵魂被这个空间中「吸入」,感官变异,脱离现实。 「大家不断地跳舞,却又彼此保持一个舒服的空间,感受得到尊重,也感受得到自由,就好像」Andy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就好像活著的感觉。」 那样的空间,是否彻底改变了Andy对于「电音」的想像呢? 「在那段时间的经历后,我对于电子音乐的感受已经超出音乐本身了。」Andy说,他一心一意地转而思考,这是什么?这个空间是什么?这个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