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妮尔
1989年生于台湾宜兰,东华华文所创作组艺术硕士。向予书苑文化艺术工作室负责人。长年从事艺术文学专访、侧记、评论之工作。创作体裁横跨散文、小说、剧本与童话。2018-2020年台湾表演艺术专案评论人;励馨基金会《拾蒂》三部曲编剧;著有散文集《我家,或隔壁》、长篇小说《卡西与他们的瓦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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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马戏演员
蓝翊云 剪短头发,长出新的身体
马戏创作经常要求表演者展现自己,包括独门的技术、能力与创意,然而,所谓的「自己」到底是由谁去定义的? 这个问题,特别是对当代女性马戏表演者来说,是后知后觉被捡起来的疑问。 面对这个提问,表演者蓝翊云以自己求学经验为例,他说 :「我从10岁开始在戏曲学院念书,要被分配到什么领域,通常都是由老师决定的,而女性又经常因为先天的身体特质被分配阴柔的表演范畴,例如,我所擅长的软骨功、高空特技,也是如此。」 在学习之初,女性必须尽最大的能力展现自己身而为女的姿态甚至还没有讨论到作为一个「人」,就直接跨度到「女」。必须强调长发、强调婀娜的身体,还有柔软的曲线。 正因如此,蓝翊云在今年剪了一头俐落的短发,便仿佛有另一个身体从他这躯壳中诞生,他说:「女性的意识改变我身体的选择,使我的创作好像也多了更多空间能够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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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马戏演员
黄翊 在无机物之间,活出有机的自己
黄翊,20岁出头,青春正盛,且外型抢眼,因此高中时期便有模特公司找上门。然而,他的那双眼睛一旦望向扯铃,就会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气焰。好像他看的不是转动的扯铃,而是凝视他转动的生命一样。 作为马戏表演者,早早起步有体能的优势,但若这么说,又会让人忽略马戏背后需要的艺术深度。体能或许可以让一个表演者将自己的技艺磨得让人目不转睛,然而,黄翊期待的是能打造让人铭刻于心的一场表演,而非一场转瞬即逝的秀。 大概是个怪咖 黄翊从国小接触扯铃,学没几年,就发现好像没有老师可以教自己了。「真的很早欸大概是国中吧?后来我就开始自己扯了。」 他经常提及一件事,某段时间为了精进自己,走到哪里他都带著扯铃,当时,他脑袋只能想著一件事:不可以让扯铃掉下来。 扯铃不只是技艺而已,他是知道的,但除此之外,扯铃到底还能是什么?那时候的他,尚未有答案。彼时,偶尔和队友闲聊,聊得多也不是技巧,而是形容一种身体的延伸的状态,把扯铃当作心灵的伙伴,他说:「我那时候常常跟大家分享怎么对扯铃比较好,结果也没人回我,可能都觉得我很怪吧?」 自认怪咖,早早就把自己扯到台湾的天花板去,至于下一步在哪里?黄翊不知道。 总之,不过也只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马戏平台」在卫武营在刚刚起步,而在国外,各种技艺早就烧得炉火纯青。他于是毅然决然向外探索,于2022年干了两件大事:其一是徒步走了趟西班牙朝圣之旅,其二是报名世界知名的欧洲杂耍大会。 这里先谈后者黄翊说,参与杂耍大会之前,他总感觉自己对扯铃的修炼好像来到极限,「好像一直在吃身体的老本,想把一切技巧练得很厉害,可是然后呢?做完之后会有一股巨大的空虚袭来。当时我坐在大会的练习场馆内,那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几百个人同时练习,现场有各种道具满天飞,我练累了就坐在角落看大家,思考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那好像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一旦疑问浮出,就像是裂缝一样,透出一道光,然他看见自己的身体里,除了扯铃之外同样使他在乎的事情: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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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马戏演员
朱宸祐 失误了,依然能是个好演员吗?
从未当过一天真正的厨师,然而在马戏圈子里,所有人都冲著朱宸祐喊「厨师」。这个绰号的由来,他解释,是因自己的「小聪明」。 「我高中是念庄敬的表演艺术科,本来就是一个演戏的人。」朱宸祐说,原先他的生活离杂耍、马戏之类的远得要命,却因为考上戏曲学院,未来的方向就全不一样了。考试前,他左思右想:半路杀出的自己该如何赢过那些自幼习武的科班生呢?灵机一动,便结合自己在餐厅半工半读的经验,「带著卡式炉、砧板,还买了一些小菜过去面试,一边说故事一边煮菜,最后就考上了。」 原来如此。那之后,他就成了「厨师」马戏之路尚未出道,道上的诨名就已然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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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当剧场遇上马戏,碰撞下的惊喜与流动
2016年卫武营率先推动「马戏平台」,广纳台湾马戏领域的创作者汇聚一堂。彼时许多人都还在摸索的阶段,马戏似乎还只是烟花一般瞬间绽放的火光,观众、乃至创作者,对于「马戏如何说好一个故事」都摇摇摆摆的。然而,那毕竟是一个开关,启动了许多可能性。 在「马戏平台」于卫武营发端的8年过后,台湾马戏已累积不少创作者的能量,勇敢探索、持续冒险,或许尚未茁壮成树,但的确能够看见不少团队扎根站稳的样子。近期,从几米的绘本出发,由林怀民导演、FOCASA团员演出的马戏定目剧《几米男孩的100次勇敢》风风火火地开演,也为台湾的新马戏打开了不同的视野。 借此机会,我们特邀3位台湾当代导演,分享他们如何从各自的专业舞蹈、戏剧、音乐剧出发踏入马戏,以及不同领域的碰撞花火。 洪唯尧:走进剧场,让马戏演员均匀的感受时间的重量 长年以来以多样性的创作见长的剧场导演洪唯尧,去年底应台北表演艺术中心之邀发展新作。期待借此机会探索台湾马戏风格的他推出了《落地前六厘米》,他说是希望能够将马戏演员如何「成为」他们自己的过程表现出来。 「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成为』这件事情。」洪唯尧说,马戏表演者对他来说近似超人,或者更精准地说,是「成为超人的过程」,他转换尼采的哲学观点,反应到这个类别的表演领域上,形容:「当我们走在钢索上的时候,这岸原地不动的我们是人,成功走到彼岸终点的是超人,而我认为马戏演员就是站在钢索上的人,无论是回头、停留或是继续往前,都是危险,你无论如何只能继续往下走。在平衡与失衡的瞬间,就是马戏演员回应生命的时刻。」 除此之外,洪唯尧在观看马戏的过程中,亦觉察到一种玄妙的时间感:「一种是看戏当下的时间,另外一种,则是戏剧或舞蹈作品都不常存在的,是演员与『他操控的物件所相处的时间』。」他解释,在观看表演时,观众必然会震慑于表演者与其物件之间纯熟的掌握度,而在震撼的同时,表演者过去孤独习艺的体感时间会同步爬上观众的心头。 这种时间体感的冲突,在观看单一表演的时候是妙不可言的,但是「若要放进剧场中呈现,我希望马戏表演者、舞者站在舞台上,能够幻化出一种均匀的时间流动体验。过去他们在表演的时候,好像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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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串起的中间力量:专访编舞家布拉瑞扬
「我一直相信,这个以排湾族作为背景出发的舞作,最终不会只被捆绑在排湾族的想像。」布拉瑞扬说。 经历了首部曲的青春壮大,《我・我们》第二部曲延续排湾族的生命第二阶段,迈向 puqulu(智慧的脑),进入思考中年。而对布拉瑞扬来说,这也是一趟愈来愈靠近的过程。首先是文化上的意义,接著又是年纪上的相遇此刻的他,正值 puqulu 的阶段。然而一件事物靠得愈近,其实也意味著,它可能愈发模糊,而难以捕捉其形貌。 可是,模糊很好。那些在寻找过程中的样子,都将成为创作。布拉瑞扬是如此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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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身体,成为我们共同的意志:专访舞者嘟嘟
嘟嘟(孔柏元 Kwonduwa)说他的身体不是舞者的身体。 至少,不是他所想像中的那种舞者。可是,他已经跳了很久很久的舞了。 自嘲体重就像舞龄一样逐步增长,嘟嘟说:「我是在大学期间、2004 年加入原舞者的时候大概 85 公斤,毕业以后 95,一直到后来到布拉瑞扬舞团,就维持在三位数。」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早年他跟著原舞者上山下海,穿梭各种不同部落,场上的舞者几乎就是一个群体的缩影,或者内敛或者外放,乍看之下都于身形无关,但多数人对于舞者的想像仍旧从身形出发。那时候,全都是用眼睛来捕捉文化。真的要等到嘟嘟第一次以舞者的身分穿上一个角色,他才开始走出身体的界线。 虽然说,当时的他自己不会晓得,身体与心灵相通的片刻,正式在为来日的《我・我们》之舞作奠定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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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乐修补断裂,成为舞者的肌肉:专访音乐统筹阿爆、混音及编曲温娜
音乐辅助舞者的肌肉,使之能找到流动的方向,阿爆与温娜的工作就是这么回事。 布拉瑞扬舞团《我・我们》历经的首部曲、而今也诞生了第二部曲,其制作模式似乎也找到了一个规律:由艺术家磊勒丹先提出一个画面,接著音乐统筹阿爆便会与编曲、混音师温娜提出一系列的音乐想像,这过程就像是先注入形象、而后灌溉肌肉纹理,接著,再看看布拉瑞扬与舞者们如何给予心跳灵魂,如此循序渐进的过程。 「首部曲要做青春嘛,所以我们当时音乐的企图很单纯,青春就是把一切都开到最大,我们要把两厅院炸开!」阿爆分享,而今面对第二部曲,是走向中年,直指排湾族的 puqulu(智慧的脑),他们于是需要把力度降低,却不是低到幻化为某种苦痛之中,反而是在若有似无的氛围之际,找到中年浮动的状态,「否则就只是耽溺在里面了啊,谁要买票进来看中年的痛苦啊?我们需要的是共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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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洲:准备好无限量的子弹,确保不错过任何一刻
「我想先说明,我是属于媒体摄影,跟一般的剧照师不太一样喔。」张震洲开门见山地说。 大众传播学系毕业,因兴趣使然而后才开始学习摄影。虽是如此,在业界,张震洲是出了名的舍得花钱在器材上的摄影师,无论远景近景都有其专门的相机,采访当日,他才聊到自己近日买了一颗镜头,「大概50几万,可是从那个镜头看过去,真的连很小的细节都能捕捉到。」说到这里,他神采飞扬,若不是今天没带这颗镜头出门,他或许早就将之架上,想让人一睹远景的细节丰采。 花时间等待的刹那 事实上,在踏入表演艺术拍摄之前,张震洲在摄影技术上下了很多功夫。 他在大众传播上学习的是文字能力居多,关于摄影等事,都是日后自己找资源取得。换句话说,他的「舍得花钱」不只是器材上的,也是学习层面上的意义。 「虽然网路上的资料很多,但我自己摸索无法判断对错,想说乾脆学一个正统,就报名了摄影课外拍,从初阶一路学到高阶,前后大概历时两年多的时间。」张震洲回忆,那两年间他拍的多是景物,且是季节限定之景,「冬末春初之际有樱花,特殊节庆有烟火,不同的气候也会对应不同群鸟的来去。」他细数,且无论是拍摄的主角是什么,其共通点都是:你得花时间等待。 「比方说要拍烟火,从早上7点你就要过去占位置,现场还要看天的脸色,一张照片背后花的时间难以估量。」张震洲说。 却不知是否因为这层缘故,日后他进入《PAR表演艺术》杂志工作,所拍摄的内容相对驾轻就熟,毕竟现场所需的不再是无止无尽的等待,而是分秒必争的捕捉。 所谓「媒体摄影」,出席的场合多是在活动、记者会现场,张震洲解释:「若得进剧场拍摄,多数团队都还是会有自己的『主摄影师』,因此我一般会退在他的后面,不会有太激烈的移动,尽量把最大的空间弹性交给主摄影。」 过去学习摄影,他的对象都是风景,而此刻,剧场则是充满故事的风景,以张震洲的话来说,那是:「所有事情都准备好发生的地方。有服装,有舞台,有光线,还有情感,就算没有办法卡在最好的位置,还是有机会等到充满张力的一张照片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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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影,张震洲还想说的是……
除了表演相关的作品之外,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拍运动类、非常快速的东西。不过运动摄影其实很不容易入行,团队一定是认识你才会找你,比起技术,可能更多倚靠的还有机缘。国际球赛的证件申请难度尤其之高,就以大联盟来说好了,一般台湾媒体是进不去的,门槛重重。所以若问起我现在还有什么「想拍、没能进行的」,大概就属这类吧?在此之前,只能勤练摄影了。你知道,若有一段时间没拍照,反应也是会变慢的吗?像是12月底,各种大戏告终,到过年前那段时间,演出非常少,你就会发现自己拍摄的反应力变得迟缓了些。所以,摄影师某个部分大概也像是运动员、像是表演者一样,没有上场的日子也不能怠慢,没有戏的时候我还是拿著摄影机在街上拍照,手指、脑袋的反射性动作要每天累积的,毕竟,很多景物只是闪神一下,就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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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璧慈:生命转过几个弯,但没有一次放下相机
大学一年级时,刘璧慈用存下的零用钱买了一台单眼相机,「是座桃红色的、那个年代妹仔很爱买的相机唷,一台差不多3万块。」说到这里,她爽朗大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向往文青的生活、还是妹仔的青春?大概以上皆是。不过,那台相机当然也意味著她第一次正视自己对摄影的喜爱。 「我很喜欢透过镜头看著人细微的表情。」刘璧慈说,过去也曾经听闻有些摄影师擅长将自己藏在镜头之后,不过聊及自己的看法,她倒不觉得自己在躲藏,「特别是拿起相机的时候,我就不害怕跟人靠近了。」 从剧照师到剧场摄影师 高中的时候,刘璧慈曾经模糊地期望自己能够成为战地摄影师,那或许是她第一次萌生能以摄影为职业的开端。 「不过当时的情怀多是浪漫的憧憬,我当然知道实际上并不如此。仔细想想,我真正向往的应该是极具震撼、故事性的照片吧?」 倒是没想到,这个向往后来先在影视产业得到回应。 刘璧慈的摄影路径听来有趣,不从报社、也非自杂志起家,几乎可说是初入行就直面繁琐的影视剧照工作。「其实是因为有亲戚也在相关产业工作,这个圈子不大,介绍起来主要还是看人脉。我当时什么都想尝试,就直接答应去拍了。」 自电视剧起头,乃至后来的电影、MV,无论长片短片她都拍过。这条路得强迫自己无师自通,很多眉角都是她后来发现的。「在拍摄现场,摄影师是看哪里有往好位置,就往那个洞去钻,可是第一目标还是不可以干扰镜头,等于是你要四处卡位,适时询问:有哪些场合有没有机会为了拍摄再Run一次?只不过影视圈里,其实要很小心判断位阶关系,如果拍摄氛围不对,我们也没有权力多向导演提议什么。」 总而言之,拍摄剧照是一场高压的马拉松,她得时时刻刻卡在摄影机旁,早晚轮班不定,「可以说是演员拍多久,我们就要跟多久。这样长时间等待重要画面出现,时间的控管也不自由,长期下来,我的身体出现了一点状况。」 于是,她决定让自己转一个弯。不是不拍照了,而是转而拍摄表演艺术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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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影,刘璧慈还想说的是……
有一场摄影,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办法完成要拍摄的是蔡康永的实境节目,当时他访谈林志玲,中间只有10到15分钟的空挡可以拍静态照片,但我要一口气拍出很多种不一样的画面给媒体使用。那天单枪匹马上阵,制作单位是中国方,来了很多人,艺人本身也有自己的经纪人,加上现场时间紧迫,每次遇到这些稍有气势的名人、要他们摆拍我也会小有压力,无法预知你给出的指令他们是否愿意进行?结果却意外地顺利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到外面的花园结束这场拍摄,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是上天有在帮助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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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达敬:懂音乐爱音乐,在怦然心动中按下快门
空间也许真的会形成一个磁场,使走入其中的人延伸出些微妙的改变至少郑达敬是这么相信的。 他回忆,2013年,北艺大研究所放榜的那一天,得知自己考上了艺术行政与管理研究所,那时他才在国家音乐厅拍完一场演奏会,走到户外的时候日光已渐消退,「站在中正纪念堂的广场正中间,我忽然就想说来许个愿好了?」郑达敬当时许下的愿望是:「我希望可以在这栋建筑物里上班,我想在NSO(国家交响乐团)工作一阵子。」当时,他还是个四处接案的自由摄影。这个当下听起来不太实际的愿望,没想到不久后便实现了。 从音乐学习到拍摄音乐人 自年幼起,郑达敬的生活就离不开音乐。从中规中矩的钢琴学习,到中学时期加入管乐团开始修习单簧管。音乐之于他是人生重要的伙伴,且当年决心要从马西亚到台湾留学,本来想的也是就读音乐系,「不过当时网路查资料的便利性很低,阴错阳差之下,我没有缘分到音乐系。所以转念一想,如果可以学一个能够助人的专业也不错?因而进入了教育心理与辅导学系。」 郑达敬描述,他也是来到台湾以后才开始拍照的,起先纯粹为了记录留学生活,到后来显然不只如此。作为心理系的学生,郑达敬却几乎一有时间就跑去音乐系的教室溜转。他说:「我每天都会背著相机去学校,不管是同学、老师上课或者要演出都可以拍个不停。」 当时,郑达敬感觉古典音乐的拍摄记录占比少数,独他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他的摄影也开始在音乐系上广传,尔后学长姐、乃至同辈的毕业音乐会,也都找他友情拍摄。再过一段时间,这事就从校园传出,开始有业界的团队相邀,口耳相传,他开始从学习音乐的路途,成为拍摄音乐会的不二人选。 且拍且走,待他成为自由摄影师好一段时间,2019年郑达敬接到一个案子,是NSO有一个音乐会宣告的活动,他在现场看著指挥吕绍嘉与其他媒体的互动,其实心里有些悸动:「以前都会觉得他是个大师啊,应该非常遥不可及,那天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到,见他忽然转头过来朝这里一笑,我就按下快门了。」 那张不经意捕捉下来的照片,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被吕绍嘉当作个人照使用。郑达敬说的时候,语气甜滋滋的,说:「同年9月,我第一次受邀进音乐厅拍摄NSO的演奏会。」那一刻,他许下的愿望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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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影,郑达敬还想说的是……
我去年(2024)和几个近期造访过巴黎的伙伴,安排了一个「 Flaneuring Paris」旅游摄影展,展览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认识我和摄影之间的关系。虽然拍摄音乐让我很快乐,不过还是需要一些不同的元素才能够给我新的刺激,旅游就是一件很好的经验。我拍过很多不同的旅游,比方说2014年到2020年这段期间,曾跟著台湾历史资源经理学会造访濑户内国际艺术祭那个村庄很小,每年秋天都有重要祭典,但因为人口严重外流的关系,祭典作为凝聚人的功能也逐渐衰退,例如逐渐没有足够的人力来扛大轿。我在现场捕捉画面的时候,也和当地人建立情谊,好像我在城市中养出的疲倦,都能够在这个村庄中被洗去。所以我一直很希望可以把这些感受也带回台湾。 这次在巴黎的展览,也有类似的企图:「 Flaneuring Paris」是我跟两个朋友共同筹备的,挑选了3间适合的咖啡馆,用一种近似巴黎氛围的城市行旅状态,让读者有感受「边走边观赏」的氛围。展期到12月1日,也很欢迎大家有机会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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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会在漆黑中奔跑
李佳晔是金门人,因此圈内熟识者也喜直接称其为「金门」。某天早上,他接到一通电话,劈头就问:「金门,你生肖属什么?」彼时他还在床上昏昏沉沉,身子还有一半泡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说:「我属牛。」只听对方再问:「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这个问句听起来还像是在梦里一样,李佳晔瞬间转醒电话那头,竟是编舞家郑宗龙。 彼时郑宗龙还是云门2团的编舞家,而李佳晔还在尝试各种摄影的可能,两人过去因工作有几面之缘,但说起李佳晔真正独当一面拍起云门舞作,又或者是投入进表演艺术摄影的决定性瞬间,大概就是这通电话了。 一张很棒、却无法满足创作者的照片 李佳晔退伍后,辗转透过朋友的介绍,开始跟著摄影大师刘振祥工作,如人所知,刘振祥是云门舞集的御用摄影师,李佳晔形容当时跟著学习的感觉,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真的。时至今日,我还是一直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然而,「跟在摄影师」身边工作,所指为何? 每个人的工作节奏都不同,对李佳晔来说:「刘老师的步调很快,毕竟摄影现场的时间宝贵,你甚至不能等他说了以后才去做。比方说打灯好了,老师有时候不会给什么指令,直接就自己去调灯光了,刚开始我看了很错愕,想说这样我能够帮什么?」李佳晔接著说,他只能加快节奏,努力跟上老师的步调,从而发现,仔细留心现场也是工作的一个环节,「总之,不懂就主动问,觉得光不太对就试著调整。」 2010年,李佳晔跟著刘振祥走进实验剧场,「老师问我要不要拍拍看?那场舞作是何晓玫的《Woo!芭比》。」他点头应允,照直觉乱拍,最后的结果是:「照片我自己看得很有感觉,但老师跟我说这样没办法接案,他说:『这种照片就是你自己觉得很棒,可是没有办法满足编舞家的需求』。」 那么,创作者的需求是什么?在表演摄影的镜头之下,那大概不能只有美,而得涵盖的故事,包容资讯,具体而微地展现这个作品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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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影,李佳晔还想说的是……
其实,除了剧场之外,我每年回金门都会四处走走,记录故乡的模样。冬天的金门通常没有什么人,整个地方灰灰的,我很喜欢那种荒凉、平静的感觉。如果未来举办摄影展,我其中一个想拍的画面,就是金门的「互花米草」。我拍摄的几张照片,面向海岸,乍看之下像是某种海埔新生地,实则是严重泛滥的外来物种,导致海岸线陆化,潮间带消失,其中许多丰富的物种也连带不见了。这样的景象,10几年前我还看不到,但一年一年回来,发现它是以几公顷的速度在增长,再这样下去,以往金门的海景意象或许就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草地可是,第一次看到互花米草的时候,我觉得很美,非常美。之所以会觉得美,却是因为无知的缘故。若有人第一时间看到这张照片,大概也觉得这很美吧?但如果知道背后隐藏的议题性,这层「美」还存在吗?若说我能以摄影为家乡做点什么,或许这是我能够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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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韶安:以照片留下真实,弥补失落的曾经
约莫是国小五、六年时,林韶安拿著家里的傻瓜相机四处拍摄,「当时多是用来记录我身边很重要的人。」林韶安说,年幼时的无意之举,其实已预告了日后她对于人像摄影的流连往返。 大学投入大众传播专业,更加留心于每一张照片所传达的资讯情感,「例如看到世界新闻大奖的得奖照片,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可以把人拍成这成这样?好像自己会整个被吸进去一样。」林韶安说。随著年纪愈长,她对于人像摄影的著迷更加深厚,好像是强烈地意识到,终有一天所见之景将随时光流逝,唯有当下的摄影能够稍微弥补一些遗憾,使重要的回忆有个凭据来记得。 一张照片就占满报纸头版 千禧年前后,报纸新闻仍是台湾媒体的主力之一,林韶安对于媒体的认识也大概是从那几年开始累积起来。「以前的报纸图文非常有力量,一张照片就有可能占据整个头版版面。那时候看了真的会觉得摄影好厉害,一张照片就可以传达这么多资讯。」她说,并从而开始转入摄影这条路。 不过,捕捉画面的能力是一回事,要「上哪儿找素材」又是另外一回事。新闻摄影,需要敏锐地去感知到现场的能量流动,并在此盘旋等待。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报社实习工作,恰好是7月左右,就碰到高中生大考,所以我连续3天都去考场那边绕。」 林韶安回忆,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她捕捉到其中一张照片是这样的:待所有考试终于落幕的第3天,她人在师大附中,高三生从考场走出,兴奋地互相泼水、彼此拥抱,发了疯似地庆祝考后的激动。「当时拍到那张,我就隐约能够理解为什么每次大考中就有摄影在这边等,因为这一刻高昂的情绪,真的能够让摄影师获取一些什么。」 林韶安把话说得很含蓄,她口中摄影师所获取的「什么」,好像也常常将她拉入每一个镜头聚焦的灵魂之中,随之一同悲喜一同欢腾。当自己也深深投入在现场的情绪以后,「即便是拍摄很简单的人像,都会感到心动。」她说。 至于后来是如何转入表演艺术圈拍摄的?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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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摄影,林韶安还想说的是……
我还记得刚接案时,有次要做一场人物专访的摄影,拍摄对象就是林怀民老师。那大概是2010年前后的事情?我跟著文字记者到场,林老师一坐下来就说:「我们聊聊天就好。」其实林老师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就能讲一小时,而原先列出来的采访大纲,好像也已经在网路上有相似的谈话,所以他就先将主导权放在自己身上,看能不能再多给记者一点东西。总之,我看到这一幕就被吓到,他本来就气场强大,要拍出新意不容易,但现场就是个中规中矩的会议室,我一直害怕没办法拍好,当天在那种气氛下结束了后来,我一直惦记著此事,总觉得没有真正捕捉到林老师的精神。所幸日后在一场云门的记者会上,再次有机会与老师相遇,捕捉到一张他说话的照片,事后云门公关跟我说老师很喜欢那张照片,有抓到他的神韵。从事摄影,我觉得最让人安心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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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侧记秋天艺术节座谈「特别企划╱题外话:跟创作无关的事」(上)
采集生活的钟适芳,探访中间地带的高俊耀
「本场讲座,没有亮点、没有攻略,纯然聊天。」主持人赖依莉如是开场。 9月初的「题外话:跟创作无关的事」讲座,集结2024年秋天艺术节的4位创作者,舞台布置如客厅一样,却又听赖依莉随后自嘲:「大概会有人询问,既然是与创作无关,为何仍要选在剧场进行这场座谈。但老实说,剧场是我们觉得最亲密的地方。」在这样既是公开又可以私密的场所,众人彼此相遇,听一场「与创作无关」的故事,关于这些创作者如何成为他们自己,也关于他们的生命印记如何汇流成河当日,赖依莉没有说谎,创作者也如实努力地不谈创作,然而他们的日常经验,朴素却充满力量地、让人有一种「艺术,原来如此」的轻盈之感。 4位创作者分别是:《人之岛》的编舞家王宇光、《岛屿恍惚》编舞家林宜瑾 、《暗夜・腹语・鬼托邦》编导及演员高俊耀、《我们在此相遇:还在水里》音乐影像现场艺术总监钟适芳这些创作头衔,撇开作品名称不谈,也都是他们长年挂在身上的。不过,在这场讲座以后,或许我们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他们。 因此,不妨让我们按照顺序,让这些介绍从头来过。他们分别是:钓到一只大鱼的王宇光、在三合院闯荡的林宜瑾、在餐厅里写作的高俊耀,以及10岁那年受到毛利族民谣所震动的钟适芳。 如果你对后者的介绍更感兴趣,那不妨跟著文章顺势读下去。且因4位艺术家分享内容丰富,文章将拆分为上下两集,本篇聚焦在钟适芳如何采集生活的尘埃,以及高俊耀如何聊起他童年的餐厅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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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侧记秋天艺术节座谈「特别企划╱题外话:跟创作无关的事」(下)
重新与世界连结的林宜瑾,钓起命定大鱼的王宇光
「本场讲座,没有亮点、没有攻略,纯然聊天。」主持人赖依莉如是开场。 9月初的「题外话:跟创作无关的事」讲座,集结2024年秋天艺术节的4位创作者,舞台布置如客厅一样,却又听赖依莉随后自嘲:「大概会有人询问,既然是与创作无关,为何仍要选在剧场进行这场座谈。但老实说,剧场是我们觉得最亲密的地方。」在这样既是公开又可以私密的场所,众人彼此相遇,听一场「与创作无关」的故事,关于这些创作者如何成为他们自己,也关于他们的生命印记如何汇流成河当日,赖依莉没有说谎,创作者也如实努力的不谈创作,然而他们的日常经验,朴素却充满力量地、让人有一种「艺术,原来如此」的轻盈之感。 4位创作者分别是:《人之岛》的编舞家王宇光、《岛屿恍惚》编舞家林宜瑾 、《暗夜・腹语・鬼托邦》编导及演员高俊耀、《我们在此相遇:还在水里》音乐影像现场艺术总监钟适芳这些创作头衔,撇开作品名称不谈,也都是他们长年挂在身上的。不过,在这场讲座以后,或许我们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他们。 因此,不妨让我们按照顺序,让这些介绍从头来过。他们分别是:钓到一只大鱼的王宇光、在三合院闯荡的林宜瑾、在餐厅里写作的高俊耀,以及10岁那年受到毛利族民谣所震动的钟适芳。 如果你对后者的介绍更感兴趣,那不妨跟著文章顺势读下去。延续上篇,本篇聚焦先后造访过印尼的林宜瑾与王宇光,分享他们的生命因为那趟旅程,曾仿佛与自然连结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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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专题 Focus 国家两厅院导览志工
姜佩德:这份工作,是从母亲手中接棒的
本身从事国际贸易采购的姜佩德,几年前因工作型态转变,开始能够自由分配自己的时间,而她第一时间做的竟然不是休假放松,而是报名了国家两厅院(下称两厅院)的导览志工征选。 对此,她的回答是:毕竟是由母亲手上传承下来的传承的不是营利之事,而是服务的意志。 与两厅院一起长大 「我的母亲过去就在两厅院担任前台志工,我算是跟著两厅院长大的吧?」姜佩德说。 事实上,在母亲担任志工以前,姜佩德就曾经嚷著父母能否带她来这里听音乐会。当时她是个国中生,「有一位好喜欢的钢琴家来这里表演,可是票价不便宜,父母当时替我买了一张票,让我自己走进去,他们就在外散步等我结束。」姜佩德说,也不知道是否正是这个因缘际会,让母亲日后竟也主动申请两厅院的前台志工,开启了长达10多年的志工生活。 「当时我觉得妈妈很厉害,早上在桃园上班,下班就冲来做前台。有些节目早一点可能9点半结束,不过有些节目到10点、10点半才结束的都有。」姜佩德回忆,当时她看待母亲,有敬佩,也有困惑,无法理解母亲为何要把自己的生活搞得这么疲倦? 然而,轮到自己当志工时,这疑问轮转到她父亲身上,姜佩德笑说:「我住在新竹,每次回台北找爸妈、也都会排班两厅院的志工,我爸总是问我干嘛这么累。」虽说如此,旁人更无法理解的是:志工服务对姜佩德来说,不是工作,竟是一种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