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二○○七年七月七日，許芳宜和布拉瑞揚提著兩個半月的行李，搭上飛機，迢迢奔赴紐約。剛在台灣發生過的，是拉芳．LAFA舞團胼手胝足召開記者會、持續超過半年的校園舞蹈分享之旅、許芳宜榮獲國家文藝獎；帶去紐約的夢，是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駐村創作、五位國內優秀藝術人才的集體激盪、二○○八年一月即將在台灣呈現的拉芳精采作品；永遠印烙心坎的，是布拉瑞揚編舞的《肉身彌撒》、《美麗島》，許芳宜膾炙人口的故事，從芭蕾考三分到瑪莎．葛蘭姆舞團的首席舞者，從藥局老闆的女兒到美國《舞蹈雜誌》Dance Magazine封面人物……一切榮耀必須從零點，從當下，從不可迴避的日常生活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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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沒有遺憾

妳以為上頭版就不用拖地嗎？

錯，錯，錯……

就是我，我是校長兼工友

一切自己做

…………

緊張的行政工作，緊張的排練

一切的一切，從幕前到幕後

自己恨不得有八個分身

一起工作

他們啟程，相信「到了紐約挑戰不會斷，奇蹟也不會少」。紐約是文化藝術重鎮，許芳宜考上的第一個職業舞團Ellisa Monte Dance Company所在地，布拉瑞揚獲得亞洲文化協會（ACC）獎學金充電一年多的酷愛城市。他形容紐約對他的衝擊：「它令我一直想思考，我從不走路變成喜歡走路的人。在車廂、月台、地鐵、街道路口，有許多街頭藝人，即使是糊口，他們依然充滿著熱情。」布拉瑞揚看過一個歌唱絕佳的黑人女生，後來上電視出了唱片。許芳宜見小孩身旁放一台收音機，就即興跳起舞來；還有青年在地下鐵車廂內表演翻滾街舞；耶誕夜，三名老人組成合唱團，歌喉醇美地喜悅唱誦。「等於享受了一場好表演，感到很感激，心和眼都會打開。」許芳宜反身回問：「他們把自尊和自信都放開，尊重自己的職業，沒有人覺得人格尊嚴掃地。我自己能不能做得到？我們的表演能不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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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LAFA arrived in NY

飛行了18個小時

我們到紐約了

這裡沒什麼時差只差12小時而已～～～

…………

下了飛機到了acc安排的住宿地點

哇！樓梯也太多了吧

六樓沒有電梯

看著行李眼淚快掉了（開玩笑拉，這是正常拉）

行李一個一個提，一個一個搬

真的很喘，啊！！！叫兩聲就沒事了

繼續搬～～～幸好我以前練過搬人

這次住在下城東邊，非常靠近NYU的校區

走進房間，嗯！！！！

不錯ㄋㄟ，雖然一點不豪華，但看起來很乾淨

不像是會有老鼠的地方

這讓我放心一大半

這間住處租金並不便宜，一個月要兩千兩百元美金。許芳宜發揮一貫的樂觀和韌性，期許自己能夠好好募款，好好賺錢，讓這些藝術夥伴可以活得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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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

回到紐約

…………

芳宜今天開始排練

我的腦子也要開始動起來

紐約這一趟來可不是來玩的

以前是在這裡跳舞

這次是要來編舞

所以更應該要專注，不可馬虎

機會得來不易

希望這兩個月會有好的成果

LAFA加油！

排練，辛苦的排練與創作。恩師羅曼菲在世時就希望能將布拉瑞揚的作品送上舞台展演，他當時還徘徊在信心邊緣。許芳宜說：「我希望每個人都被看到。」這「每個人」，除了他倆，還有舞蹈家江保樹、特技表演者黃明正、劇場工作者李建常。布拉瑞揚則是想：「我需要對每個人負責，這個作品，到底值不值得給大家看……」與在台灣創作時不同，這兒，兩個禮拜後，還在思考編修排練時，重要人物就會入內看舞，壓力非常大，但不能退縮。許芳宜形容當時心情：「我把自己放在這裡，尊重地自我介紹，大方地請大家進來，希望讓好作品被看見。」他們用腳，用身體，用全副的心力，往前衝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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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2

身體需要充電

…………

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手機

一到家就需要充電

充電不足隔天就容易斷電

一旦電力不足身體便開始發抖，肌肉無法控制

今天的排練就接近斷電狀況

對於身體這真是可怕的事

…………

 

舞者不是鐵打的，曾經，許芳宜腳板骨折，撐著斷腳忍痛完成演出；曾經，她的頸椎在排練時受傷，醫生說她不能再跳舞了，她花了幾個月時間復健，學習與受傷的身體共處。現在，三十六歲，她依然在擦勞滅軟膏、身體的不可能與極限、與呼吸中，跳著狂飆而神情細膩深刻的舞。七月二十二日，該飛到紐約的夥伴都飛來了，芳宜像孩子般不掩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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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

五體合一“紫合”！！！

到了，到了！

五體合一全員到齊

為了這個project

等待，準備，斷續有一年了吧

看到全員到齊好興奮喔

努力好久終於都到了

眼看一切要開始了好興奮

卻也忍不住“好緊張”

一個跑到頂樓天台

看著美麗的天空

心中偷偷許下心願

希望五體合一指揮艇“紫合”出來的是

具有戰鬥力的

無敵鐵金剛──正義的使者者者者者

她怕他們肚子餓，特別為他們做了拿手好料，布拉瑞揚稱之為「芳姨的泡麵」，配上黃明正帶來的剝皮辣椒，大夥兒開心成一團。在紐約的舞作中，許芳宜與黃明正、江保樹有各種雙人舞與群舞；台灣版本《37 Arts》，江保樹回德國，拉芳多招募了兩位年輕男舞者參與演出。布拉瑞揚說：「我們就像一個馬戲班，作品有如後台人生。」紐約生活不啻摻雜艱苦與掙扎的灰暗，但他想用有趣好玩之情呈現這樣的人生舞台。「有段康康音樂的舞蹈，三名舞者搶奪牛奶瓶，現實中的冷暖變成卡通化。」紐約人的疏離虛偽算計，布拉瑞揚輕鬆地諷刺，又深刻地出來。還有一段是黃明正的單人特技，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渴想大劇場的熱烈掌聲，卻發現原來僅在自己的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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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5

開工了

開工了

開工第一天

下雨了

雨下的好大

我們又變落湯雞了

風雨生信心

這場雨根本打不倒我們

…………

當作品建立起形象，吸引力和魅力會將更多觀眾帶進劇場。許芳宜和布拉瑞揚的夢想源頭不只於此，前幾年在雲門舞集當駐團藝術家，像上班族定期排練領薪水，雲門的完善體系滋養兩位舞蹈家，使其不用為生活煩憂。「我想把自身享受過的養分給予其他年輕人。」芳宜說道：「許久以來，我想要有個團體，有個空間，舞者不須奔勞，就可以有觀眾、有收入，安心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今食衣住行薪水都有了，大家過得都像職業舞者，我們做到了。」拉芳舞團在紐約的五人行，徹底實現舞者大夢：薪水，創作，與演出。許芳宜談笑間講起自己的名氣，述起與布拉瑞揚離開雲門、自行創團的心路。她說，背著「XX之光」反而走不出去，因為壓力太大，不如背著背包直接走出去。走出去之後呢？她坦言，要學習吞下別人的眼光，比如「賺錢會很辛苦喔」，如此想法會令人挫折。許芳宜於是轉念：「帶著名聲，會覺得沒有得到相對待遇；不攜帶名聲，覺得得到便當就應該感謝。」他們，走進紐約37街，巴瑞辛尼可夫的arts center，開始駐村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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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5

兩個月的舞者

…………

開始排練了，舞者（我們）用盡心力嘗試新動作

明正不是一個舞者，但他選擇打開雙手

用一個表演者的專業態度擁抱身體

…………

保樹，一個具有天分，擁有真誠的舞者

用身體創作，憑直覺感受，沒有拐彎抹角的思考

只有單純直接的美好

小小眼睛看見大大世界

小小身體延伸無限長遠

…………

By the way，此時，現在，此刻，當下我的腿痛到爆……爆一個爆，爆，爆

戰鬥力，張力，創作，暴烈，此地的生活沒有那麼簡單。與其說是駐村創作，其實更像戰鬥營。早晨八點鐘起床，為了省錢自製早餐，十點進排練場，十點半開始暖身，十二點排練。下午二點午休，又是自製午餐，舞者常累得全部睡著，三點醒來繼續排練。練舞練到六點收工，回家洗澡做家務吃晚餐。後來為讓大家睡眠充足，延後排練與結束時間，變成早餐十點，午餐四點，晚餐九點以後。坐在地鐵列車上，大家往往累到無言。

許芳宜形容自己是「百變女金剛」，一天變換多種角色，從「媽」，到老師兼教官，到舞者、行政與藝術總監（到辦公室討論開會）、導遊（帶夥伴吃到經濟飽足的晚餐）、按摩治療師。每天四到五點，許多想瞭解台灣的拉芳舞團與舞者的重要舞蹈家、舞評人、藝文界重要人士湧進來看排練。這無形而具體的壓力，延燒到兩人之間，爆裂成舞作中激烈張弛的雙人舞，還有，那已經無法言說的親密愛人的溝通。當緊繃至極，語言喪失其存在，舞蹈卻降臨。布拉瑞揚放任許芳宜獨舞，不給她任何筆記，他知道，這是他們兩人的出口，發洩的出路，她甚至拿衣服袖子捆住自己身體好幾圈。「布拉想呈現身體的『空』和『裂』之感，希望大家別看到臉，於是透過頭髮、衣服來遮住我的臉。」舞台上，她有暴烈的時刻，也有安詳獨處的時刻，而諸多內心表情卻在靜謐中絲絲縷縷表達。布拉瑞揚，在思緒卡住與豁然編舞中持續這場考驗，他靠著從網路上看台灣電視節目像是《星光大道》、《校園歌喉戰》、《康熙來了》來放鬆自己。筋疲力竭，夢想的路途不遠卻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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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很想真的放空

累了，累了，開始有點小累了！

當管家當得辛苦，當行政也辛苦

當舞者排累了也有點辛苦

早上放空：想排練…

中午放空：想行政接洽…

晚上放空：想今晚煮（吃）什麼？今晚網路通嗎？可以查信？…

睡前放空：想今天還有那些事忘了，或者還沒完成……

睡醒放空：想今天暖身重點為何？

…………

兩個月，能在這樣的天堂排練場工作是奢侈

希望兩個月後，能帶給大家的是滿滿的成就及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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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

如果人不會累

…………

這兩天大家累到晚餐時飯桌上幾乎沒有聲音

坐在地鐵上所有人的雙眼一個比一個無神

身體累了，精神也累了

…………

很多時候總是笨笨的幻想

如果人的身體不會累，精神不會崩潰

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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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工作低潮了嗎？

…………

我非常感激有三個優秀的夥伴

感激他們全心全力地投入工作

我從來沒覺得他們理所當然該是如此

所以一直都很愉快可以一同腦力激盪

問題是

人的體力還是有限

一天六個小時排練排練

三人一直都在動作

沒有輪替

…………

看到舞者快不行了（腦力跟體力）

想說休息，不做了

但是只要想到工作室得來不易

吭都不敢吭

舞者沒喊累

我怎麼可以先放棄

…………

兩人的創作合作，許芳宜總是激發布拉瑞揚許多想法。「她只往前衝，不往後看。」布拉瑞揚對於「追尋」有更深的探索。芳宜排練即興獨舞時，內心想法如霧如星，然她能夠表達新的身體語彙，布拉瑞揚等待、凝望、將之思納調整融合成為她「量身訂做」的舞蹈。許芳宜說：「我擁有較大的空間，敢亂玩，身體有機會玩出新東西，例如拿出個不一樣的頭、轉個不一樣的身體……」布拉瑞揚腦中的概念和主題也刺激芳宜想法，化為身體，巧成舞蹈。布拉瑞揚則喜歡從與人聊天及生活中刺激編舞構想。但，當公領域碰上私人關係，火花與張力就來了。「有時真要罵她又不太敢，因為回家氣氛會很僵。」布拉瑞揚節奏慢，許芳宜節奏快，排練場上的衝突是編舞速度、舞者狀態、甚或生存壓力間的重重糾葛。有限的時間與金錢一分一秒流逝，生活壓力催逼布拉瑞揚改變工作模式：「我不知要做什麼，但不能等待，依靠靈感是不夠的，所以就是工作——先試試，做了再說，做了再修。」許芳宜深記那段日子：「最後兩週，簡直快要爆掉！」編舞與舞蹈這天造地設的一對，其實承受著凡人與多於凡人的撕裂掙扎，他們在自由中感受又巨大又微渺的不自由，又在不自由中渴望破繭出更大更真實的自由。

布拉瑞揚部落格

8.21

一個月過了

…………

至於芳宜

她的背，因為雙人舞的關係

很多碰撞跟拉扯

疼痛也是一天比一天還多

外務接洽，電話訪客，還要記舞步

現在又要跟另一個編舞者工作

壓力當然一直沒減輕過

有時候回到家

還會任性的說不想查信了

（台灣還有一堆事情在進行）

不過最後他還是乖乖的回到電腦桌

一一地把信件回復
然後才會上床睡覺

…………

布拉瑞揚部落格

8.24

擔心…舞者操勞過度

接二連三的看排

越來越多的人看著我們辛苦工作的成果

紐約果然是個開放的城市

接受度也很高

在這裡創作

因為地域性的不同

及文化差異的刺激

思路也跟著開放起來

來紐約之前

腦子早早就準備好

構思著舞的樣子

不過事情通常不會跟著你之前預設的一樣發生

因為只有到了排練場才算數

所以舞到現在

沒有一個是之前要做的

不過卻是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多

七個片段

因為時間加上體力

我不斷的在思考

該用什麼方式繼續工作

舞者的的體力畢竟是一大挑戰

…………

一直到昨天的開放彩排

我開始看到舞者的身體

累了

意志力可以戰勝

也可以克服

不過我們還有三個星期

這場馬拉松還沒跑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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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2

來不及學

…………

好多事情來不及學

新舞要學，行政要學，做人要學，溝通要學，生活要學

還有…………好多好多要學

真的快瘋了，但我不能瘋因為接下來的挑戰更大

日子一天比一天辛苦

如果我不繼續身邊的人怎麼辦？

…………

我不會抱怨，因為明天的太陽還是會出來

我想要的幸福需要付出代價

或許這是代價，我甘心付出！

…………

限制，絕處，極端的身心考驗，藝術家在此處境生存，也在此扭轉出更驚人的生命力。拉芳．LAFA的舞，一件衣服六元美金，舞台簡單，舞者全憑自己的身體掙本錢。「什麼都能省，唯獨人不能省。」許芳宜身為團長，悉心照拂團員，讓他們生活無憂，她說「這是長期經營，如同做好自己的蚵仔麵線一般。」財務支票得來不易，但她讓贊助者明白，他們的眼光是對的。雖然拉芳不時擔心生存，但離開雲門這點豪氣卻也來自在那的繁茂茁長：「我從很好的家庭（雲門）長大，現在做自己。感謝大家庭，我會對自我選擇負責。」許芳宜感觸多：「從舞者到團長，時間變得壓縮，舞者沒做的事情都接手下來做。我瞭解到個體不再是全部，舞台包含了許多元素，不僅僅是一個人的表演。」布拉瑞揚也坦言：「跳舞較自我，只要照顧自己就好，編舞則要照顧全部團員，發布口令須要更精確。」九月，駐村開始倒數，破繭欲出，那天似乎將至。

許芳宜部落格

9.3

我就是罵你

我的EQ是零分嗎？

還是兔崽子們太沒腦了

年輕不是理由……

今天你們終於挑戰到我的極限

我開罵，我開罵

我罵罵罵

我照三餐罵

我罵的不留餘地，我罵的自己身心俱疲

我罵你不懂愛惜自己，我罵你不懂珍惜別人

我罵你因為我相信你，我罵你因為我一直用心教你

我掏心掏肺罵你

因為…今天以後的明天

我們還要繼續

我罵你因為我很珍惜……你

布拉瑞揚部落格

9.6

當機中

如果可以再更勇敢

更暴力

如果可以再更自私

更放肆

如果可以再更自我

更xx

做自己想要要的

編自己沒有人會多講話的

那一定很爽

創作真的不容易

真想給它亂搞一下

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真的毀了

就。。。。回家吃自己吧！

他們沒有回家吃自己，逼近極限，就在極點之上的那塊空間，他們起舞了！布拉瑞揚其實不怕什麼，即使面對自身的幽暗面。駐村第七週，他完成作品，紐約重要的評論和製作人紛紛到場看排，無不讚賞，編舞家向芳宜搶著要江保樹，見過黃明正的人沒有不喜歡的，李建常的紀錄片還沒剪，已經接到邀約。作品訊息就像把愛傳出去一樣，一個傳一個，像春天花朵的綻放，遍野四散，驚喜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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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還求什麼？

駐村第七個星期

我已經完成所有來NY之前心中的願望

我還求什麼呢？

只能說：

老天爺謝謝您的疼愛

到紐約前，我心中最大的願望是……

希望大家被看見

駐村八週，才第七週我的願望就達成了

大家真的被看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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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幸福的一天

今天我們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

把原來兩間教室中間的隔牆移開

開始規劃佈置下星期呈現的空間

隔間打開之後

比國家劇院的實驗劇場還寬還深

算是一個不錯的演出場地

…………

排練完之後

我們受邀和一個很重要的長輩

共進晚餐

86歲的老太太

因為跟芳宜熟識

加上看過我們的排練之後

她再度邀請我們所有的人去他的家吃飯

和她共度了一個非常愉快的晚上

…………

許芳宜還見到了恩師Ross Parkes，如果不是當年在北藝大受到Ross老師的鼓勵，她不會選擇當個職業舞者，更不敢做一個大到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夢。隔了十三年，Ross老師走進排練場，十幾年來首次看芳宜跳舞，她說：「老師好！」布拉瑞揚記得，Ross是第一個認為他可以成為舞者的老師，也是第一個在課堂中激發他潛能的人。老師沒變，授業解惑之外，還是疼惜每個人，這是個忙碌卻充滿陽光的下午，他們心中幸福滿滿。

九月十四日，李安導演來了！他說：「芳宜他們才是台灣的門面。」許芳宜笑稱自己快昏倒了，懷疑是不是該就此退休。對於如此的稱讚，她勉勵自己：「不管門不門面，我們都不會讓您失望，當然也會努力不讓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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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

回家！

再過三個小時就要回台北了

這趟回來收穫真的很多

除了工作之外

也思考了很多事情

…………

看起來他們是喜歡的

熱烈掌聲之外

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前來祝賀

恭喜芳宜演出成功

也恭喜我的作品

有的人說我們的舞台不應該在這（我們已經很滿足，會再更努力到大舞台）

也有的說可能這是他們這一季看過最好的演出了（有一點誇張）

外國人講話很誇張

不過聽起來還滿爽的就是

反正就是很愛芳宜就是了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

躲在角落

不知道怎麼面對這麼多的祝賀

所以我就開始跟技術一起拆台

（台也是我們自己裝的）

連芳宜在教室外面唱生日歌

我都錯過了

…………

於是，布拉瑞揚在私密的手記中寫道：「它是我們的樂園，也是我們的刑場。」紐約37街，充斥太多甜蜜與痛苦，折騰與歡悅。到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駐村，本是開心的事，而就如生活中諸多不可預期及無可迴避，排練場霎時變成地獄，此行似乎便要宣判舞作價值的是與非。當創作瓶頸與發表壓力與工作加兩人關係的層層纏疊，紐約的最後兩週，布拉瑞揚一度覺得兩人可能走不下去了，就在這繃弛情緒下，他創作出張力強韌之舞；芳宜的一段獨舞，訴著兩人間無法用言語傳述的情感，她的身體，她在極限中唯一能表達自己的方式。然而，芳宜和布拉兩人發飆完，睡一覺起來，隔天又像孩子般高高興興出發探索新的樂園，那樂園像個實驗室，新元素洋溢在舞者之間，他們玩著沒玩過的肢體和創意，未知如此的探險，會飛出什麼耀目驚奇。

刑場與樂園，黑暗與溫柔。有一次，搭地鐵回家路上，芳宜一個人走在布拉瑞揚前方，她快步一直走，一直走，布拉瑞揚在後頭跟著，芳宜的背影看起來悠遊大方，她將雙手打開，河邊的風大，吹散頭髮衣袖，她的手臂和身體遠遠張開，布拉瑞揚明白了，他的心疼惜而糾結，他該過去？還是讓芳宜一人釋放所有的快樂悲傷？

“I saw my lady weep”……布拉瑞揚找到了他的舞蹈歌名，裡頭有著她。

真的，我需要一場盡興的演出

我要享受到極點

極點，想像不到的極點！

許芳宜仍像高崗的女王，崗上烈風凜凜，她無畏崖深，縱舞如昔，從昔至今的相知愛人，他深深懂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