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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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競技訓練刻在身體裡的事——專訪陳履歡,跆拳道選手成為劇場導演之後
那是一次排練結束的午後,陳履歡一如往常騎著車,等著紅燈跳轉,此時出現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正要過馬路。隨著秒數逐漸歸零,老婦急欲加速,雙腳卻跟不上心急的速度。陳履歡看在眼裡,為她心急,也為了眼前的狀態全神貫注。這不是一場比賽,而是真實人生中的一場日常競賽。 尋常的長者過馬路,竟能讓面前的機車騎士看得全神貫注,同感過程的緊張。陳履歡歸納出三大原因有限的時間,身體的限制,以及無法預期的結果。而這恰巧也是競技運動吸引人觀看的主要因素。從長年熱門的棒球比賽,到近年勾起台灣民眾熱情的國際運動賽事,場上的魅力有如一股狂潮,吸住眾人的目光。 從青少年時期的跆拳道選手,到如今身兼劇場導演與表演者,那個尋常的午後觀察喚醒了陳履歡對融合己身競技背景與表演創作有了新的想法,也進一步催生了2022年新點子實驗場的作品《困獸》,將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對比競技的比拼與爭取,化為劇場中的表演概念。而她也一次次透過競技創作,回望並重新梳理自己中途轉彎的創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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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藝評 Review
舞蹈的饗宴 思想的碰撞
作品的核心主題圍繞集體和個體的張力展開。10位舞者通過腳步舞蹈(footwork)這一源自街舞和俱樂部文化的元素,結合傳統歐洲民間舞蹈的形式,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舞蹈語言。這種對比鮮明的風格,既表現了集體生活的協調與統一,又揭示了個體在集體中的割離與孤獨。最觸動我的是,作品不斷提出的問題:「我們希望保存什麼?我們希望改變什麼?我們又該遺忘什麼?」這些問題深刻地引發了我對文化身分和歷史遺產的思考。每個人在文化的傳承中扮演的角色既複雜又微妙,傳統與現代、個體與集體的關係不斷在作品中展開並反覆碰撞。在舞蹈的表現上,作品充滿了自由與能量。舞者的動作與鼓點的呼應帶來了強烈的視覺和聽覺衝擊,那種自由奔放的舞蹈風格讓人感覺到一種無法抑制的生命力。然而,隨著演出深入,我也開始感到作品中的某些動作和節奏過於冗長,尤其是那種耐力式的重複性動作,在一定程度上讓我產生了視覺疲勞。雖然這種耐力的展示顯然意在強化集體性和團結的主題,但它有時讓人覺得過於沉浸在單調的節奏中,缺乏更為豐富的情感表達。 音樂的運用無疑是《狂履》的一大亮點。鼓手和電子音樂家透過結合傳統和現代的音樂元素,塑造了一個充滿張力和變化的聲音環境。鼓點強烈有力,與舞蹈的動作相輔相成,使整個作品在氣氛上更加緊張和動感。而電子音樂的變化則為作品增添了更多層次,帶領觀眾進入一個既現代又充滿歷史感的舞台空間。音樂和舞蹈的結合讓整個作品充滿了生命力,也不斷強化了作品的政治性和情感張力。但在一些段落中,電子音樂和舞蹈的節奏感並未完美契合,這種「對抗」似乎有意在傳達傳統與現代之間的衝突,卻也讓我感到某些時刻的藝術表現稍顯碎片化。政治性是《狂履》的另一層面。作品通過反法西斯、反資本主義的主題進行表達,尤其是在舞者以紅色布料遮面、象徵共產主義旗幟的舞蹈符號中,傳遞出強烈的政治立場。雖然這種直接的政治宣言令人印象深刻,但也讓我感到有些過於生硬。在某些視覺表達和政治符號的使用上,作品顯得更像是公開的政治呼號,而非透過藝術手段去激發深刻的思考和情感。政治立場的強烈表露,在某些時刻讓我產生了「說教」的感覺,缺少了更為細膩和隱晦的藝術表達。儘管如此,作品中的政治性仍然能引發我對當下社會、身分認同以及集體記憶的深刻思考。 當然,作品的藝術性和政治性的結合並非沒有挑戰。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這種政治性過於強烈,甚至有些壓迫感;而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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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不斷探詢社會議題,終至理想狀態
我如何成為藝術家 馬可・達席爾瓦・費雷拉:我從小就非常喜歡在家裡表演。10歲的時候在學校跟同學間有摩擦,很不適應,逃避的方式就是去游泳,游泳是一件很自我,對我而言很自在的事,爾後開始投入比賽、成為游泳選手,直到16歲,青少年的掙扎和身分認同襲來,我突然就崩潰了。因為覺得很孤單,放棄了游泳,因緣際會下認識了一些朋友,對嘻哈文化感到興趣,而開始跳舞。 跳舞帶來很不一樣的感覺,有朋友之間的關係,有很多身體的連結。但大學我不想學舞蹈,主修了物理治療,4年中學到解剖學、生理構造等,了解到許多身體的事情,比如神經系統如何和肌肉連動,彼此如何去創造動作和姿態。 開始編舞後,發現編舞跟游泳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人在水裡面會想:怎麼用不同的手部動作游得更快、更順暢,編舞也是一樣。不過,游泳時被水包圍的肌膚感覺,跟在空氣中跳舞是不一樣的。 大學時期我去上了許多不同的舞蹈課,但不想專精在某一種特定類型的舞蹈,好像進入某個圈子就要開始競賽,一定要分出勝負的感覺。直到接觸現代舞,知道它有很多即興的可能性,讓你的回憶跟動作連結在一起,把感受跟顏色連結在一起,於是開始探索舞蹈與自我表達。 大學有個奇妙的轉折,我去葡萄牙參加了舞蹈實境節目「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舞林爭霸),得了冠軍,但決定再也不要為電視做商業舞蹈。大學畢業之後,開始接案跳舞,也開始教課。 從16歲接觸舞蹈,到19歲那一年,因為想把想法化為舞蹈,而有了第一次編舞的經驗。那是4人編制的舞台,做完之後感到: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情。 身處葡萄牙,眾舞者成就一個身體 2013年開始編舞之後,許多想法慢慢地累積,每一次編舞動機都是來自我內在的衝突。比如2022年這個作品《狂履》,是個體和群體的關係,好像學習了很多不同的舞蹈,但對每個群體都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另一方面,我發現自己一開始學習的是來自拉丁美洲的非裔舞蹈,也很熟悉它的音樂元素、服裝顏色等,原來自己對外來的文化有更多了解與連結,反而對自己所在的葡萄牙本地文化與傳統非常陌生。 《狂履》的舞台上有很多舞者,但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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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葡萄牙編舞家
馬可.達席爾瓦.費雷拉 以混融的舞步回探歷史
馬可.達席爾瓦.費雷拉(Marco da Silva Ferreira)一直在尋找某種更好的表達方式。 這名來自葡萄牙的編舞家,過去曾是游泳運動員,長期浸滯在水中。在這樣幾乎零互動、純物理性的運動狀態下,他總覺得心靈被禁錮,感受不到表達自我的可能,直到遇見舞蹈。透過舞蹈的身體運作,他頭一次感到可以思考、展現情緒,可以感覺,也可以表達感覺。 從街舞到當代舞蹈,再到編舞家。身兼編舞家與舞者的作品《狂履》(CARCAA)由10名舞者與2位音樂家共同創作,透過葡萄牙傳統舞蹈「腳譜」(footwork)為媒介,混融傳統與當代肢體,以繁複有力的編舞直指當代議題,帶動跨國界與跨世代的思辨與討論,以及對己身歷史的回望。 身體映照著國家 限制中對自由的渴望 回憶過往,馬可認為游泳帶給身體的疲勞遠蓋過悠游的美好,競賽更帶來無形的壓迫與倦怠。因此在接觸舞蹈時,他體會到截然不同的療癒與自由。起初他並不認為游泳對他的身體有所影響,是過了很久之後才意會到,水中的練習不但帶給他強大的核心,也提升了四肢的力量,幫助他跳舞時進行更好的發揮。對他來說,能夠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水以外的地方也能如此有力地運作、發揮有控制的慢舞、展現抵抗地心引力的動作,才漸漸與過去厭倦游泳的自己和解,擁抱游泳帶給身體的更多可能性。 曾經歷長達48年獨裁統治的葡萄牙,是到1974年4月25日,一場不流血政變才迎來民主與自由。今年甫慶祝完的「康乃馨革命50周年」,正是葡萄牙民主化的年紀,也是擁有自由的時長。相隔12年,1986年出生的馬可,成長過程所經歷與深受影響的,幾乎是全面覆蓋的美國流行文化,從MTV、流行音樂,到他當年最喜歡的編舞家 Wade Robson,都是曾為美國流行歌手創造潮流的重要推手。有趣的是,在他有記憶以來,上兩個世代的長輩對傳統文化總帶有特殊的負面觀感,對他們來說,那些是過往獨裁統治時期「重新製造」的葡萄牙,是標準化與規範後的產物,打從心底不願意與自己畫上等號。 對壓迫的反抗引出對自由的渴望,造就了如今葡萄牙的模樣,也形塑了馬可的成長過程。一直到他開始編舞,才真正回望過往,重新思考歷史與傳統對當代葡萄牙人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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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舞蹈獎國際決賽前四強《狂履》亞洲首演在台登場
2024秋天藝術節迎來一場熱血賁張的舞蹈盛宴,由歐陸最具潛力的編舞家馬可.達席爾瓦.費雷拉帶來其全新力作《狂履》(CARCAA),作品不僅在2023年榮獲葡萄牙作家協會(SPA)頒發的最佳編舞獎,更在首屆由沙德勒之井(Sadlers Wells)主辦的國際玫瑰舞蹈獎中入圍決賽。在舞作中,馬可帶領九位舞者與兩位音樂家攜手登台演出,展現出身體的極限與美感,在肢體與音樂上形成對話,更以他們融合的舞蹈語彙,探索認同的界限,重新定義「我們」,讓《狂履》不僅是一場視覺饗宴,更是一場關於身分與共融的深度思考。該作品在國際舞壇引起熱烈反響,從2022至今已巡演超過40個劇院橫跨四大洲,而台灣榮幸成為亞洲首站,將在11月8日至10日於國家戲劇院熱血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