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初次相遇,你向天掬一瓢水,自簷边洒下。水珠浠沥浠沥,串成银色长练。我以脸相就,激弹出哗哗笑声与两瓣初露的粉颜,刹时天地仿佛同一色。
而尔,当我的眼睛大到足以容纳蜿蜒于桥墩的牵牛花时,你以风的姿态引领我摘下那粉紫纯白。我以鼻相就,仿佛那是你的气息,川流在我每一次的呼吸里。
就在我的心大到可以放进千奇百怪时,你夜夜于我搭乘梦的羽翅前,在我耳边轻轻低诉你的故事。我以我的故事相就,叠出层层心事,仿佛与宇宙同长,不止不歇。
然而当我登上高峰渴饮日升夕落时,你的步伐执著尘间红绿,手指轻抚湿斑色痕,你笑声如波,浪浪荡荡。我以歌声相就,穿越如云星子,仿佛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多年之后,我攀高的双脚偶一不慎跌在常绿的枝枒上,你夹著热带海域的风力,将我扫落在地,向我抛洒一整个天空的粉红花瓣。我以身相就,躺在那一片柔柔软软的绿席红褥间,仿佛与你共葬。
那一夜我步履颠踬,扮醉胡闹,指灯为月,你弯身大笑,道嫦娥有情。我以泪相就,自此随你游走丛花绿树,嬉戏人间月影。
文字|傅凯妮 自由撰稿
楔子:
少年初捧《红楼梦》,竟本不生,宝玉浇绛株草,仿佛前识,心辕更少时,童蒙真情结梦网(惘)。
靑年落辙求学路,一路无梦到域外。不弄胡笳,眼疏汉字。却是一梦潇湘,纷跌千情万意的雨脚。触面的温湿兀仍熟悉,《红楼梦》的字字句句,是旧识,又添新絮,春江也载不动了。
策马回城,面晤了宝、黛。他们吟我吟过的词,唱我唱过的歌,我们一同回梦。
(记今年4月22日台北国父纪念馆观黄梅戏《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