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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原上:剧场还是得回到「人」身上。(林原上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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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当代剧场的林原上

当代游神舞团艺术总监林原上

十月份二度推出《一念万年》的林原上,两年前就以和台东剧团合作的《后山烟尘录》让国内剧场界惊艳。他的习艺与剧场探索经历,和他的作品一样精采,他的作品所呈现的是:京剧、舞蹈、剧场加起来除以四的结果;而第四个元素是──个人特质。

十月份二度推出《一念万年》的林原上,两年前就以和台东剧团合作的《后山烟尘录》让国内剧场界惊艳。他的习艺与剧场探索经历,和他的作品一样精采,他的作品所呈现的是:京剧、舞蹈、剧场加起来除以四的结果;而第四个元素是──个人特质。

假使国内百科全书「流浪艺人」这个条目,需要摆上一张照片的话;四十六年次的林原上,绝对是最有资格被放进去的人选之一。

除掉国内的兰陵剧坊、云门舞集、早期由徐露领军的明驼国剧团以外,法国最富盛名的阳光剧团(Théâtre de solié)、两年前让国人惊艳的玛姬.玛汉舞团、西班牙及奥地利等地的艺术节,他都曾经在其中或授课、或编导、或演出。

致力要在剧场内融合东方/西方/戏剧/舞蹈/传统/前卫的他,经过多年的思考与实践之后发现:剧场还是应该回到「人」的身上。

曾经「连走路都不会走」

个头不高、眼神及身体都显得精神奕奕的林原上,十一岁开始到复兴剧校就学。在八年京剧训练、与接连之后的文化大学课程以外;林原上早在学生期间,就在「兰陵剧坊」和「云门舞集」,教授京剧武功并参与演出。

与国内剧场团体合作的经验,完全起因于友朋之间的相互介绍。金士杰《猫的天堂》里,那只狡捷抢眼的主角家猫;林怀民《星宿》里脸涂油彩、满台奔跳行走的星子门,都曾是林原上以京剧武功为底去打造出来的角色。

不过,这段期间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和徐露工作的经验:「明驼国剧队的团员,几乎都是大陆来台的老艺人。这些老先生老太太对京剧的爱、尊敬、和在乎,真的是让当时小小年纪的我,感受到艺术的魅力、和了解到专业是什么。」

传统戏曲的训练,让林原上行走坐卧都有姿有态;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些戏曲程式的养成,使得他在现代剧场内「连走路都不会走」。卓明和林怀民都曾另外开课,来改进他在台上的「不自然」。

总结京剧训练带给他的影响的时候,林原上说道:「京剧的唱念做打完全是个演员的训练,它带给我的是技巧的圆熟和功夫的扎实;但是我并不想重复传统的东西,因为重复会让创意消失──它可以让外放的东西纯熟巧妙,不过,我想要做的是加入其他的东西,让它新生。而这项工作需要一座桥梁,来让它新生。」

不过,在经过多年实务历练,和表演艺术各流派的刺激,林原上才逐步发现这座「桥梁」的存在和重要性。

观众希望在演出中看到「人」

服役过后,剧校、明驼、兰陵、云门都在向他招手。但是,林原上并不想回到自己熟悉的舞台;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体型、长相、功夫一直都不上不下,想成气候恐怕是遥遥无期的。于是他穿起西装、打起领带,到处去兜售汽车保险。

林怀民、汪其楣找了他恳谈几次,劝他别放弃自己的表演生涯、到国外走走。六个月都没卖出任何保险的林原上,想想还是回到熟悉的剧场。有几个月的时间,他经常到复兴的排练场去练自己的东西。八五年,一个西班牙剧团的负责人,在看过他在排练场内的表演之后,邀请他一起到西班牙表演。

带著文化复兴总会补助新制的戏服,林原上在西班牙以「京剧技巧结合模糊的现代剧场概念」随团四处演出了半年。由于不满西班牙团主只是利用他去「展技」,林原上离开剧团开始了流浪卖艺的旅程:「街头卖艺和观众之间的交流是最直接的。它教给我一件事,那就是你要随时记得观众的存在。永远不要在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同时,忘了他们希望在演出中看到『人』。」

隔年,林原上「代表」西班牙到巴黎,参加欧洲明日之星的马戏汇演。这次演出,林原上卯足劲将眩目的技巧、紧凑的片段,结合成一台好看的「马戏」。大会颁了「最佳精神奖」给这个外国人;同样也看了这个演出的阳光剧团导演亚里安.莫努虚金(Ariane Muouchkime 1931〜),会后请他去剧团为团员再演一次。

当时对莫努虚金大名还一知半解的林原上,坐著她派来的车子到阳光剧团演出。结果一个礼拜后,他收到了剧团准备好的合约──莫努虚金要他加入剧团,同时并负责动作指导的部分课程。

「做剧场就是那么的残酷」

若要问说莫努虚金给了他什么?还不如问他说,阳光剧团给了他什么?在这个六〇年代就逐步戮力于不同表演文化交流的世界一流剧团里,所有的人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每个人都要轮流负责做饭,原本是废弃兵工厂的团址就由全团人共同负责维护。

阳光剧团的每个制作,都可以花上半年以上的时间去排练:「你整天就泡在那里,你知道每个人的特性、别人也知道你。莫努虚金在排戏时,就要你一直试、换人试、不断的试,场景与场景之间的转换都是那么的快速。你不会斗剑?好,斗剑老师帮你请来。觔斗翻得黏黏搭搭的?好,叫原上把你带到旁边练……。」

为了争取角色,大家开夜车、抓到时间就继续练。然后相互观察、彼此提醒对方。「演员为剧本带来新空气(fresh air)?发现场景之间的环扣不够密实?好,莫努虚金和编剧就连夜改好,明天一早你就会接到新版的、有莫努虚金手迹的剧本。然后,大家再试、再磨、一直到首演夜那一天为止。」

回想起在阳光剧团的两年半的日子,林原上彻底发现「做剧场就是那么残酷,你不好、就淘汰。你要试?很好,请你拿出你最好的东西出来,我们不要在台上看到你的不成熟。」他同时发现莫努虚金强调剧场必须融合各种面貌的特性,让他非常著迷;这时候,「桥梁」这个想法才逐渐对他产生意义。

得回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主体性

八八年之后,林原上陆续在欧陆参加剧团和舞团演出;同时,他也开始尝试编舞和担任导演。他觉得剧场必须有趣,而这个「有趣」则建立在「人」的特质上,每个表演者都应该先有基本的技巧,经过排练纯熟的阶段之后,同时又得将表演「化」到个人的特质里。

他认为剧场演员,想要诚实呈现自己特性的「自发的欲望」必须很强烈,否则台上的表演就会呆滞。「沈闷」与「深刻」的距离可能就在一线之间,展技和诚恳之间又最需要表演者仔细的拿揑。林原上也曾经历过太过重视技巧的日子:「以前我是玩技巧可以玩出花样、很爱花样的人,后来才开始注意到『品味』的重要性。」

过去那种自满于过人技巧的日子,一直到他编的一支「有唱念做打、有现代剧场、所有元素混合在一起的漂亮的舞蹈」所收到一篇诚实的评论,才宣吿终结。

有好几年的时间,林原上一直保存著这篇评论:「我们看到一次很好的剧场技巧示范。可是我们一点也看不出表演者这个人在哪里。」

刚开始,林原上伤心:他自知先天条件不好,而且已经不断的在苦练,可是这个人为什么那么「狠毒」,用这么恶毒的字眼来说他的演出。林原上哭了三个礼拜,好几个月没胃口;后来他痛定思痛,决心回到自己身上下功夫。他到庞毕度中心图书馆大量的K书,看录影带、看画展,将西方文艺复兴时期以降的绘画、文学、文化摸了一遍。

「我越看就越看到自己的不足、沈醉于煽情和虚幻,我常常看别人的作品看得泪流满面。后来,我开始涂鸦、画画、读中国的东西。老庄、禅宗的书开始进入到我的生命里;他们讲的就是『人』,讲的就是『无我』之内的『自我面目』─而我却那么耽溺在形式上,我得回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主体性。」

林原上说,禅宗让他注意到「纯粹」的重要性。同时,存在主义、后现代主义所说的破碎的人、破碎的社会,又让他觉得这个时代还是需要「人」,一切还是得回到人的身上。原本以现代剧场元素当「桥梁」的他,在开始以禅宗思想去搭桥过河的同时,禅宗也变成他创作的跳板。

「艺术就是一种COPY、承传」

「艺术就是一种COPY,艺术就是一种承传,现代的艺术越走越难,技术一定要从纯熟走向空灵。我会大胆的COPY所有的技巧、流派,然后我会把它们摆到一旁,我会再出发,作出我自己的东西。」延续著在巴黎组创的剧团成立之后;今年,他也在自己的故鄕成立了「当代游神舞团」Compagnie Eolipile。

十一月十七号刚在巴黎「靑年编舞家联展」推出独舞《今夜您要带我到哪里?》的林原上,明年春天还要带他和吴朋奉二度合作的《一念万年》到欧洲巡演;下半年,国光国剧团演要首演由他编导的作品。

「表演需要训练、技巧的琢磨、排练的纯熟,之后再加上表演者的特质展现,整个演出才会散发出芬芳来。」出国前,林原上的父母对他说:「这个家不能给你什么,但是,记得留下一张回国的机票钱,我们随时都欢迎你回来。」现在,他不但回来了;而且准备在国内进行一场回归「人」的剧场文艺复兴运动。

(本刊编辑 李立亨)

 

《表演艺术》延伸阅读

1.阎鸿亚:〈林原上:东.西.剧.舞之间的流浪艺人〉,93年7月号,页72。

2.陈雅萍:〈林原上的《一念万年》:一支用对比激荡出的戏剧舞蹈〉,93年9月号,页11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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