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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马戏团是「旧技新编」的个中高手。(太阳马戏团Cirque du Soleil 提供 Florent Carmin 摄 Dominique Lemieux 服装设计)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昼/新马戏大观/趋势观察

还有甚么新把戏?

新马戏的变革与困境

在演出节目的整体安排上,新马戏似乎朝向更有「主题性」的发展。然而,新马戏仍难脱以炫技为主的表演本质,也同时必须面对非语言式的表演其难以叙事的困境。

在演出节目的整体安排上,新马戏似乎朝向更有「主题性」的发展。然而,新马戏仍难脱以炫技为主的表演本质,也同时必须面对非语言式的表演其难以叙事的困境。

近年来,太阳马戏团在技艺与市场上的备受肯定,几乎在欧美带动了一股「新马戏」的风潮。不仅是马戏团本身在表演内容上纷纷改以「人的杂技」表演为主,在表演风格上也力求创新。而呈现方式除了仍保留在传统帐棚的开放空间演出外,触角更延伸至镜框舞台的剧院、赌城秀场、电影、立体电影等不同的演出媒体与空间。甚至,纽约百老汇的「新维多利亚剧院」(New Victoria Theatre)在五年前成立之际,便规划为以「杂技」演出为特色的表演场地。这样的革新与影响,使得所谓的「新马戏」俨然成为新世纪表演艺术里的新显学。姑且不论其在技艺创新与行销方法上,对未来表演艺术是否有绝对性的影响;但是「新马戏」在创作变革当中呈现的一些现象,却是相当値得玩味。

旧技新编

「旧技新编」可说是「新马戏」作品里的一大共同特色。「旧技」指的是传统的技巧;比方说抛球(joggling)、空中飞人、走钢索等原有段子里的基本功。「新编」除了指这些基本功的重新编排外,也包括了现代剧场观念的引进,让服装、灯光、音乐、道具在其意义与功能上呈现新意。原有的技巧,加上新观念的包装与编排,具现代感的作品便油然而生。

像美国的百年老店Ringling Brothers马戏团,在二〇〇〇年于纽约巡演中的〈叠罗汉〉段落里,运用传统叠罗汉技巧的原形──一人站立地上、另一人经由他人抛接、从地面翻跃至站立者的肩膀上,加入了一片由四条钢索支撑、从天而降的长方形地板道具。表演者四人,两两各站立于停在半空中的长方形地板两侧,一人经由另一人的抛接,跃上空中的地板,再从空中地板一跃而下站立在另一人的肩膀上,如此左右两组人交叉进行。接著道具地板经由钢索的牵引,开始改变高度,起初是定点停留,然后便很流畅地上下移动;就在这定点与流畅移动中,两旁的表演者仍持续著上下翻转与抛接,甚至有时在移动的地板上互换左右位置,翻跃至对方的接手上。编排者如此控制著节奏与技巧,加上现场演奏的New Age风格音乐,配上鲜艳色块的现代舞紧身服装、还有明快的灯光变化,便形成了一场令人惊乎技巧与创意的演出。

太阳马戏团更是「旧技新编」的个中高手。在其作品Saltimbanco的压轴之作〈高空弹跳〉的段落中,屋顶大块正方形的天花板上,四边各用两条另端定于天花板的弹性绳,系在演出者的骨盆左右部分形成V字型;然后靠著此弹性绳的拉力,使身体从天而降,再弹回原位。编导者运用著这一般高空弹跳的原理,让表演者在「跳下」与「回升」间同时做著像陀螺般的垂直与旋转的身体动作变化,再加上节奏的控制,让四位表演者有时一来一往的交叉跳跃,有时宛如双人舞般同时对话,甚至还有轮流或四人集体的同时大翻转,切实掌握节奏与流畅,让演出有一气呵成的感觉。同时,演出者的服装以紧身衣为基础,加上全身披挂式的明亮长条各色布片,让表演者从空中飞下时,宛若一只七彩鸟飞翔空中。更有趣的是,当这四只「七彩鸟」快节奏地轮流或集体翻转时,衣服线条与色彩在空间中延伸开来,让表演者又从「鸟」的意象转变成一朵朵甫于空中绽放的「烟花」,时而独奏、时而互鸣。精确的意象转换再搭配上现场演奏独具风格的音乐,使得演出不再是单纯炫技式的杂耍马戏,而是现代艺术综合身体技能的结晶。

新技术的开发

当然,「新马戏」绝对不可能只有旧技新编的创作模式,因为旧技术经过变化更动之后,势必要衍生出类似的新技巧,补强原来的不足。而全新技术的开发,更是「新马戏」之所以新的必然条件。像曾经来台演出的魔手麦克(Michael Moschen)(注1),曾为太阳马戏团编创过作品的他,在广为人知的《三角形》Triangle作品当中,由传统的抛球技巧演化到将球垂直撃地反弹,一直到把球以精确角度用手掷入立体三角架内,造成连锁反弹现象等等的技术,事实上都是经过他多年苦练与开发的努力。

新技术也不单指技巧的创新与改良,更包括道具在形式、质材、使用上的创新。魔手麦克在电影《魔王迷宫》里面使用的水晶球,质材与尺寸都经过他个人的开发与设计。而常见于儿童剧中的穿脱自如的充气服,则是运用降落伞的质材制成,一方面轻巧易于变换,另一方面膨胀速度快且密封性高,使用时容易产生戏剧性的效果。

困境与迷思

事实上,「新马戏」除了在不同类型的技艺上(如走钢索、体操平衡等)进行变革与创新外,在演出节目的整体安排上,似乎更朝向有「主题性」的发展。像太阳马戏团的Alegria、Saltimbanco、Dralion等节目,演出中由小丑群串场引出有如戏剧情节般氛围的表演段落,让整体演出仿佛有一前因后果似的逻辑串联,使得这类演出可以脱离以往展示技艺的综艺奇观秀范围。

可是,「新马戏」这样的改变,事实上也只是在包装上换汤不换药罢了。在本质上,新马戏仍不脱以炫技为主的目的。像今年来台演出的瑞典「萨克马戏团」的作品《妙技》Trix(注2),企图在这样的基础上加入戏剧情节的张力,从走位到灯光设计、人物出场节奏,都企图降低技术的展现,带入某种暧昧不明的情境;还有最近在纽约演出的Antigravity's Crash Test Dummie,更是将故事情节直接与杂技技巧结合,以一群奥运选手为演员,扮演著机械怪人,企图在叙事性演出当中合理地将技巧表现出来。但是,这些演出其实都遭遇著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非语言式的表演艺术难以叙事的困难。

纽约的Time Out杂志曾批评太阳马戏团为SONY IMAX THEATRE所拍摄的立体电影《人类的旅程》,称其为最佳的表演,却以最笨的故事说出。的确,由一位孤儿历经观赏几次隐喻式的叠罗汉、平衡体操、旋转大型不规则物件等等的表演,便经历了人生的喜、怒、爱情与年老,实在缺乏说服力。编导为了保留杂技表演的精华,却犠牲了电影媒体擅长的叙事功能。是这两者本质上的冲突,还是创作观念上的无法突破?値得深思。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也呈现著「新马戏」在发展上的困境。开发新技巧与完整的语汇发展,特别在重技术的马戏当中,需要更多人力、物力、时间的投入,才会有些微的成果。魔手麦克创作《三角形》时,每天在自己的工作室单独工作十二小时,经过多年的时间,才大概开发出约十余分钟的独创演出(注3)。除此之外,需要从小开始进行的人才培育工作,以及「杂耍目的在炫技」的意识包袱,都是「新马戏」现在与未来面临到的问题。

新现象

马戏朝向创造新语汇、以技艺语言叙事的走向,似乎与东方戏曲(如京剧、能剧等)著重形式化与程式化、强调技艺的演出特质有所趋近;反观东方戏曲自身,本世纪的最大命题则在于「传统与创新」,企图在形式化与程式化后寻求解放。东西方表演艺术在思考上的走向,呈现著有趣的对比。

另外,新马戏的表演者似乎也呈现著身怀「多元绝技」的倾向,也就是说,每位表演者似乎必须专精不只一项的技术。像Ringling Brothers的空中飞人,下地后立刻成为驯马师;太阳马戏团的小丑不仅要具备小丑默剧的基本功,甚至还要高空弹跳、抛接人、物,唱歌、舞蹈更是样样都行。似乎,未来的表演者除了要可塑性高之外,身怀多元绝技也可能是必备的条件之一。

在新世纪初观察备受瞩目的「新马戏」发展,思索其对未来表演艺术或甚至日常生活的影响,结果目前当然言之过早。但是,新马戏在创作上的困境与优缺点,其实都曾出现在其他类型(如剧场、舞蹈等)的表演艺术当中。「寻找艺术的当代性」与「新旧艺术元素如何混融」,可说是一直重复的命题。而这种解决命题的焦虑,似乎更是推动艺术发展的一股动力。

注:

1.参阅〈探索生命的舞蹈物理家──专访「魔手麦克」〉,《表演艺术》第七十九期,页24。

2.参阅〈光影四溅,大开眼界──二〇〇一台北.国际城市艺术节〉,《表演艺术》第一〇〇期,页48。

3.同注1。

 

(本刊编辑 刘守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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