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李果拉导演、西班牙里屋雷剧团演出的《欧洲之屋─哈姆雷特之无言序》,藉著父亲丧礼后返家的一段时间,完整展示剧中的所有人物关系,透过舞台上一幢豪宅的剖面,各个窗户展露出来的场景,推演出悲剧的发生。导演有兴趣的显然不是故事,而是现代人的生活,与现代空间。与其说这是无言剧,不如说更像是一出无声的歌剧。人物情绪的起伏,那偶尔爆出的声响……我们可以感觉到隐形的旋律在流动,但是听不见。
2009台北艺术节《偷窥哈姆雷特》
8/21~22 20:00
8/23 14:30
台北市社教馆城市舞台
INFO 02-25289580转191~199
有人说,删掉了独白,《哈姆雷特》不过是一出通俗复仇剧而已。然而还有人更狠,乾脆把全剧台词通通删掉——这就是西班牙里屋雷剧团的《欧洲之屋》。不过导演并未将「脱水」后的全剧情节照搬,而是藉著父亲丧礼后返家的一段时间,完整展示剧中的所有人物关系,好一个山雨欲来。复仇与否,不是演出的重点。反正大家都已经晓得故事了。重点反而是「悲剧的日常性」:任何悲剧,也都是在日常生活中悄悄发生,换言之,日常生活即隐藏著悲剧的因子。看著每个情景都如此熟悉的《欧洲之屋》,悲剧真的已经开始了吗?还有转寰余地吗?
多焦点的舞台,精采的场面调度
导演有兴趣的显然不是故事,而是现代人的生活,与现代空间。《欧洲之屋》最醒目的就是这间屋子,不同房间代表不同世代的生活方式。采用希区考克《后窗》的概念,舞台上搭起三层楼,包含七个房间和一个后院,这是一栋豪门之家的剖面。一开始我们看到两个女仆在厨房相对哭泣,然后著丧服的人一一到来,所有空间也次第展开:一楼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以及后院;二楼是母亲的卧室、浴室,以及书房;三楼是儿子的卧房、浴室,还有一间佣人房。母子先回来,在客厅默坐片刻后,各自回房休息。儿子(哈姆雷特)去三楼洗澡,叔父从一楼来到。然后是儿子的好友(何瑞修),叔父的同事一家:波洛涅斯和他的一双儿女(赖尔提斯与奥菲莉亚)进门。儿子的同学一男一女,想必是罗森克兰兹与吉尔登斯坦,只是后者现在是个女同学。最后连鬼魂也出现了,趁无人时留连在二楼的卧房当中。
这样的多焦点舞台,场面调度当然是重点。什么时候看哪里,观众看似自主、却不由自主地,目光受导演驱遣。一眼纵览不同空间,让许多人物关系可以互相映射。例如母亲一个人在浴室思考,一墙之隔的书房中,叔父也在独立思索,两人之间的牵系,耐人寻味。又如当叔父和母亲在卧室疯狂做爱,楼上的哈姆雷特和奥菲莉亚却情窦初开般地轻柔彼此试探,楼上楼下形成强烈对比。说穿了,这就是Live版的蒙太奇。
一出无声的歌剧,感受隐形的旋律
虽然副题是「无言序」,但全剧并非「默剧」,没有用到任何默剧风格的肢体语汇,而真的是像窥探人家后窗一般,他们明明在讲话,我们却看得见、听不到。无言造成了莫大的想像空间,却也压得人透不过气。事实上与其说是无言剧,不如说更像是一出无声的歌剧。人物情绪的起伏,那偶尔爆出的声响──有时是大哭或大笑、嘶吼或呻吟——因语言被遮蔽,而显得更为激烈。我们可以感觉到隐形的旋律在流动,但是听不见。观众的反应于是被迫更积极地参与、填补那隐形的旋律。
所有的时间都是真实时间,没有剪辑、压缩或拉长,只有偶尔不知何处传来的音乐声——哪一家在练习钢琴,或是哪一台收音机里传出的贝多芬《月光奏鸣曲》,哈姆雷特的女同学在乐曲中顾自独舞,时间才忽然仿佛静止、进入了梦寐。乐曲也适时地,抒解了累积的压力。
虽然无言,却有字幕,在剧终前叩问著:
「为什么我们喜欢观看他人?」
「为了察觉他人与我们的异与同,从而发现生存的意义。」
「哈姆雷特在寻找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表演、需要生活、需要存在,在死者中间。」
「在已死和未死的死者当中。」
「改变生活,或虽生犹死。」等等。
这些简直太过直白的语言,将全剧从莎翁那里拉了回来,让我们审视「葬礼之后」的意义。改变生活的吁求,也解释了为什么哈姆雷特房间的墙上,印著一幅巨大的切.格瓦拉头像。至于《哈姆雷特》的情节能否负担这「生活革命」的主题,仿佛已不重要。让哈姆雷特去做他该做的事,戏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回去面对自己的生活。
导演年少掌剧院,擅长翻新古典
导演李果拉(Àlex Rigola)今年四十,他三十四岁即接掌巴塞隆纳最重要的里屋雷剧院(Teatre Lliure)。这所剧院创设于一九七六年,以新诠古典文本及培育当代剧作家为目标,成就过众多纵横欧洲剧坛的大导演。剧院于一九八九年成为「欧洲剧场联盟」的共同发起单位,展开与欧洲各国剧院及世界各地剧场艺术家的频繁交流。李果拉本人的导演作品仍以翻新古典为主,四处巡演大受欢迎,例如二○○五年的这一部《欧洲之屋》。二○○七年,他却从小说改编出一部长篇史诗作《2666》,相对于《欧洲之屋》的无言,这部新作可以说喋喋不休到底,却赢得更高赞誉。